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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家的，快點起來吧，今天大女兒就要回來了！」蕭珍迅速的穿上毛衣毛褲下了地。

路其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說道：「現在市裡輕工業就是這麼個狀況，都很難。

蕭珍搓了搓發麻的手臂和脖子，卧室里的一面牆被丈夫擺滿了書籍摞得老高，一張小雙人床擠著他們夫妻倆，每天早晨起來，她的半邊身子都是酸麻的。

蕭珍埋怨道：「自從大女去了広州，這五年就沒回過家，想當初她走的時候我就不捨得，這一回無論如何也要讓她留下來！老頭子我們想想辦法幫娜娜調動回上海，省著去那麼遠想見一面都困難！」

「唉，娜娜，爹也想你啊！」路其道輕輕的感嘆了一聲，背著手望著窗外。

路其道點了點頭，說道：「要的，我中午估計就能回來，估計單位上也沒有什麼事情，實在不行我就請個假！」

「別嘮叨，神經！」蕭珍聽得不耐煩，嗆聲了一句一把搶過肉票，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趕緊到廚房拿起水桶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門。

二女這一年十分爭氣，大專畢業之後分配進了報社，家裡日子也漸漸好了起來，蕭珍的心思就不由得想到了路娜身上，這也是她的一個遺憾。

看到這些婦女，蕭珍很反感，但也不能掉頭就走，只好排在了隊伍後面，但就是有人不放過她。

蕭珍心裏暗怪了一聲，這個劉婆婦怎麼跟她說話了，但她知道這個姓劉的女人不好惹，平素喜好在鄰裡間煽和_圖_書風點火，凈聊一些八卦打聽些別人家的私事，誰家有什麼事她都喜歡說上一說，如果自己不回答她，劉婆婦肯定又不知背後議論她些什麼。

要不是後來寫了很多的申訴材料，中央也要求不要擴大事態，市裡平反部門又經過調查取證，確認了路其道在那十年中沒有太大的問題，上級這才恢復了他的工作，但市裡的工作是沒有，他只能被調動到了下屬區政府的輕工業局，整天無所事事起來。

路其道想了想，嘆了口氣說道：「這回她那個男朋友來了你別說這些，等我們和娜娜好好談一談，問問他們兩個的感情到底如何，發展哪一步了！」

蕭珍瞟了丈夫一眼，說道：「什麼准女婿，他們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連見都沒見一面怎麼算數！」

她的幾句話就吸引了別人的注意力，讓大家的目光都注視在了蕭珍的身上，各種探尋好奇以及鄙夷的目光聚集了過來，蕭珍心裏煩得要命，心裏大叫道，好你個婆婦，我女兒回不回來跟你毛關係呀，呀呀呸！

我盡量中午趕回來吧，要是我沒回你們就先吃，把菜做得好一點，我看你最好去飯店買兩個菜，女兒男朋友來別怠慢了人家，要是錢夠再買兩個肉菜，我這有票給你……！」

蕭珍搖了搖頭，說道：「你們那個單位沒的油水又沒錢！」

路其道也笑道：「我還是穿這些吧，女兒郵回來的衣服太貴，我不捨得穿啊！」

「哎，這不www.hetubook.com.com是路家的嫂子嘛，聽說你家大女兒要回來啦？」隔了兩個人的婦女轉回頭看見了蕭珍，一下子親熱了起來問道。

路其道在屋裡打了一趟拳，抻了幾下腰腿，他年輕時也干過地下工作，正經的會些拳腳功夫。

「叮噹叮噹……」落地鍾忽然響了，6點整，不一會，主卧里傳來了聲音。

棚戶區的一棟老樓里之中住著普通的一戶上海人家，不到25平米的面積讓空間很是狹小，主屋和次卧簡直只能容得下一張床，就在這個逼窄的情況下，這戶人家還竟然隔開了一個只有幾平方米的小客廳，而廚房被設置在了陽台上，衛生間是沒有的，這裏的幾十戶居民只有一個公共的可以用。

路其道也起了身，向愛人問道：「怎麼不|穿女兒郵回來的羊絨衣？」

雖然家裡以前的大房要不回來了，全家只能蝸居在這裏，但最起碼政府也給房了，老路心裏沒有什麼意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很知足！

想著大女兒的事情，蕭珍心事重重的出了門，她其實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太想念女兒了，尤其從路娜的口中聽說男方的家住在東北，她就更不願意讓女兒去那麼遠那麼冷的地方，這不比広州心理上還近一些，蕭珍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兩個女兒都平平安安就好！

「女兒想家了嘛，正好單位上今年有空，她就回來了！」蕭珍簡單說了幾句，打住了劉婆婦的話頭。

「老路，你今天還用上班嗎和_圖_書？」蕭珍洗漱完問道。

這時，她的丈夫也醒了，睜開了眼睛，第一件事就是鬆快了一下僵硬的身體。

自然的，住在這裏的市民們也十分嚮往令人羡慕的靜安人，在他們的印象中，那裡什麼都是好的！

這裏的建築都有些年頭了，灰白的街道和破舊不堪的簡易樓，是這裏的主色調。幾十萬上海普通市民生活在這裏，他們時常感嘆生活的無奈，只要向南坐幾站地就能到靜安市中心，那裡環境好，不但有洋房別墅，還有乾淨整潔的街道，只隔了幾條街道，卻是跨越不過去的距離，簡直是天與地的差別！

「你女兒是在広州的醫院吧，大城市哩！四五年都沒回來過吧，怎麼今年要回來看你們夫婦啦！」劉婆婦眉開眼笑的問道，雖然在和蕭珍聊，但她是卻看著別人說道，這時候七八個婦女也都看著蕭珍，差不多都是幸災樂禍的眼神。

路其道疑惑了，問道：「那你昨天晚上收拾什麼？」

冬日的晨光灑在陽台和客廳之間，房間里有些暗，上了年頭的傢具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老式的收音機置在其上用白色的方巾披蓋著，沙發四四方方的擺在牆邊，窩窩縫縫的地方都被主人弄得整整齊齊，看來這裏一定有個細心的女人。

路其道搖了搖頭，從摞滿了的半面牆的書籍里仔細的找了找，抽出了一本工業方面的書，坐在床上看了起來。

劉婆婦看了看蕭珍，笑著說了一句道：「你家大女兒挺好看的啊！」

蕭珍拎著水桶急和圖書匆匆來到樓下，無奈的發現水龍頭的周圍已經排了七八個婦女，她們人人手裡都拎著一個水桶。沒辦法，這裏十多戶居民共用一個自來水管，這還算是好的。

女人五十多歲，麻利的起身穿衣，披在被子上的衣服還有些溫度，這樣不至於太冷。

閘北南部一處老路的盡頭，這裏屋宇密布棚屋密集，如果從空中俯瞰下去，就彷彿如置身在一張巨大的蛛網之上！

這女人的話挖苦嘲笑的意味明顯，蕭珍無奈，她對眾人擠出了個笑臉。雖然這又破又臟，生活環境很差，但這裏的人卻個個都維持著一副假面具，保持著一些惡習，蕭珍可不想成為眾人討論的話題，惹出什麼流言蜚語，於是乾脆閉嘴不言了。

蕭珍只能盡量少透露些東西出來，無奈的笑了一下說道：「啊，今天我大女兒要回來！」

路其道聽愛人這麼一說也很無奈，他嘆道：「我們哪有辦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哪能找到人了，孩子現在過得挺好的，她的事我們就別操心了！」

看蕭珍不理她，女人頓覺好生沒趣，重重的哼了一聲，嘟囔道：「本來是想給你家女兒介紹個帥小伙的，我看算啦！」

瞪了一眼丈夫，女人穿上了鞋說道：「我去看看路露起來了沒有，這丫頭該上班了，也不知道明天她們單位放不放假！」

夫妻倆都笑了笑，路其道又說道：「今天准女婿也來，我去單位看看，能回來我就盡量趕回來！」

路其道剛被倒算那幾年是真的苦，那時候大女https://m.hetubook.com.com兒跟著她媽沒少受罪，他也覺得欠了一份對女兒的債。但路娜中專畢業之後，主動要求調到了外地工作，老路一直覺得是女兒想換個環境生活，他的心裏就更過意不去，所以他就像依著女兒，不想干涉她太多，只要娜娜開心就好！

但他卻很不幸的，曾在那四人之一的手下的手下部門工作過，隨著打擊面擴大，路其道也跟著倒了，老路家不但在市裡的房子沒了，就連他的工作也丟掉了，但最讓路家無奈的是，老路是真的在人家手下干過事，這個假不了也逃不掉，算他倒霉！

蕭珍白了一眼丈夫，說道：「你不想辦法誰想辦法，你在輕工局工作，就不能給女兒找個單位？大女剛剛21歲，這麼年輕，她回來后再找個本地對象離我們也近一些！」

路其道原本在市政府工業部門工作，十年中雖有波折但總算撐了過來，不顯山不露水的就這麼還算安全的渡過了動亂時代。

蕭珍驚訝的說道：「女兒我還不相信，他們能發展到哪一步，瞧你這話說的！」

路其道也十分慶幸，但最起碼自己還恢復了名譽，恢復了工作，有很多人比他還要慘，那些年糊裡糊塗的幹了些事，現在就被糊裡糊塗的弄得什麼都沒有了，找誰說理去啊！

在那十年中，路家沒受到什麼波折，可是十年結束后的遭遇卻幾乎差點讓這個家庭失去了一切！

想到大女兒郵回來那些好衣服，蕭珍一下子笑了起來，寬慰的嘆道：「明天春節再穿，你想穿就穿吧，我不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