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 鐵與血
第四章 仙路難行
他的腳終於抬了起來。
唐劫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向三百米平台。
在那巨大力量的拉扯下，每一步的邁出，都是如此艱難，需要耗盡所有的力氣，爆發出最強的力量才能做到。即便如此，有時也會有失敗。
他的目標是三百米！
煉識！
那隱藏在他身體深處，尚未開發出來的力量，藉助于這刻的煉識空明之態，終於全面發開出來！
他相當於被卡在了石階中段。
「唐兄你……」趙輝指指唐劫道。
雖然要回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至少比上去要容易許多。
然而從他踏上石階起，每走一步都註定艱難。
「這怎麼可能？」所有人都傻了，一個個張大了嘴再合不攏。
一把通體金色的短刃。
他成功了。
唐劫卻沒有放棄。
一點一點，向著前方挪去，向著空中延伸，眼看著就要踩到上一層石階了，唐劫氣力突然一竭，那腳已是啪的又放下。
但是此刻唐劫卻明顯打破了這一定律，他很明顯是有所突破了，可看他的樣子分明還沒有開識，那他這突破是怎麼突破的？
但是不管他們理解不理解，唐劫的登頂仍在進行著。
唐劫淡淡回答：「身在洞中，喜不自勝，輾轉反側，入夜難寐，故宜將剩勇追窮寇，再鼓餘力登高峰。」
煉識狀態是通過意志強行壓榨自身，激發所有力量的狀態，正因此他才能輕易踏上這一層。
煉識！
從他身上依然殘留的汗漬看，他顯然剛上來沒多久。
他舉步邁去，那原本如天塹的台階被他輕輕鬆鬆一步踏上。
唐劫只覺得那股向下的吸力是如此恐怖，就象是有無數雙手在拉扯著他的身體不讓他走。
果然太有把握也不是好事嗎？
「多謝師兄教誨，唐劫省得。」
這就意味著他需要更長的時間，更多的準備。
「是嗎？卻也未必。」他說。
就在他邁步的那刻，轟鳴的雷音突然遠去，奔騰的血液也漸漸平息，唐劫突然覺得自己身體里彷彿充滿力量一般，如有神助，輕輕易易就踏出這一步，站在了台階上。
如果一步路用幾個時辰都跨不出去，那通常再給幾年時間也沒用。
其實煉識的真正訣竅不在於生死，而在於壓榨，使自身進入徹底的匱乏。極致的壓榨很難通過自身完成，許多人戰到死都沒做到這點，需要意志堅定之人將意念貫徹全身才能做到，這就是煉識的由來，也就是凝練意識。
從這刻起，唐劫算是徹底和這片台階耗上了。
趙輝不敢相信地看唐劫，喃喃道：「喂，只是登山而已，不必如此玩命吧？」
果然真實並非數學，以此速度，唐劫絕無可能在四天內達至三百米處。
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但如果他現在停步，隨著白虎力量全面進入他身體，逐步消減，那麼在他成為開識之前，怕就再也無法踏上這一層台階了。
「可是……可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他怎麼突破的，他明明沒有修鍊！」有弟子不解。
「噢！」看到這一幕，所有為他提心弔膽的農堂弟子同聲歡呼起來。
趙輝猛然色變。
他的力氣再度耗盡，數步之遙，彷彿已難過登天。
唐劫不得不精細的計算著自己的力量，調節自己的體力。他漸漸清楚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不再急於一時，更不會在未體力未恢復完善的情況下就倉促進發，而是務必確保成功率。
沒想到唐劫卻搖搖頭：「不，師兄，我不要香積草，我要參精。」
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力量是從何而來——這是白虎精血的力量！
正因此，在這山上是真正的舉步維艱，走在石階上的感覺，就彷彿腳被焊死了一般，只有進入高台才能擺脫這恐怖力量。
但是接下來需要的大補卻是唐劫所無法提供的。
從這天開始，唐劫便開始了與這大山辛苦較勁的過程。
右腳一點一點地升起，唐劫的眼珠子幾乎都要突出眼窩了。
「嗷！」唐劫仰天吼了起來。
他奮起所有力氣前行，終於又邁出一步。
這一幕看得所有人膽顫心驚。
完成第一步。
片刻，他再度舉步，試圖將左腳也抬到了石階上。
「突破了，一定是突破了！」趙輝喃喃道。
失敗！
終於！
他們見過無數人登頂，但是登的如此慘烈的還是頭回。
從他踏上石階起，這影響全身的拉力就會始終存在，並一直影響著他，削弱他，直到他登上三百米處的高台為止。
唐劫沒有騙他，他的確進入過兩次。
這力量無處不在，早已超越雙腳的限制，影響到他全身每一處地方，連他的五臟六腑都在受到這力量的牽引，就象是有股吸力在對著他的屁股狂吸，唐劫甚至有種內臟要從這裏跑出去的感覺。
看到唐劫取刀，眾人先是一楞，隨即反應過來，同時驚呼：「不要！」
直到第三次嘗試，唐劫才終於將左腳放到石階上。
在煉識狀態下輔以大量藥物，同時衝擊開識，對唐劫的成長絕對是極為有利的，某種程度上相當於為他再開發一次潛力。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邁步。
然而問題也就在這兒。
唐劫還沒有上到高台上。
可如果不提升，在這攀登的過程中，其負擔只要大到足夠程度，甚至會對生命造成危險。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步不是在登頂三百米平台時出現的，而是在登到一半就出現了。
這個意外讓唐劫也感到焦急，照這樣下去，他白白浪費煉識不說，反可能對自己造成巨大傷害。
唐劫知道，這便是煉識狀態。
作為長年累月在這裏做事的人，他們最清楚在沒有提升自己的情況下，這段路是如何的難走。
所謂煉識就是唐劫當初在學子林廝殺進入的那種狀態，其後經李余所救，大補己身，實力飛hｔtps://wｗw.hetuboｏk.cｏｍ•ｃoｍ漲。
結果他又失敗了。
當趙輝隔日再來時，看到唐劫站在二百米高度的台上，亦覺得驚訝無比。
唐劫卻恍若不覺，繼續前衝著。
唐劫眼中已現出決然之色：「仙路難行，惟勇者方可登頂！」
休息后再來，竟依然是失敗。
客氣了一番，趙輝自與農堂的師弟們去處理靈田。
然後他把手放入了芥子袋中，緩緩取出一物。
正因此，在沒有提升自己的情況下，從二百五十米到三百米，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就已是一個天塹。
五十米高度，三百余層台階，唐劫就這樣硬生生走了一天一夜的時間方才走到。
不過在一口氣走出這許多步子后，唐劫的速度終於降了下來。
唐劫的右叫落在了三百米高台處。
就在這時，莫名的，好象有一股什麼力量進入他的身體。
可是，這裏就是我的界限嗎？
站在通向三百米高台的石階前，唐劫長吸了一口氣，目光充滿堅定。
這就是為什麼他要選擇參精的原因，也只有這東西才能在他身體空乏的情況下給予他最強大的支持。至於葬風蛇……到時候再說吧。
到達三百米處，再獲得一株靈草，然後憑藉三株靈植和自己儲備的靈藥力量，正式衝擊開識！
他知道，麻煩來了。
尤其這還只是三百米，距離那八百八十八米的高處還遠著呢。
此時他已經走上二十余米，距離三百米高台只有數步之遙。
這一幕落在那些農堂弟子的眼中，大家紛紛搖頭嘆息著。
可是隨著不斷上升，拉扯力也在不斷增加著。
不過現實不是數學，事實並非如此。
除非一些特殊情況，否則棲霞界基本不存在臨陣突破這種事，畢竟境界不是升級，每一種境界都意味著某個方面實質上的提升甚至變化。這種提升與變化需要天長日久的積累，而不是一戰功成的衝擊。
對他來說，這裏才是他的巔峰，衝過這裏，後面就是一片坦途。
第一天的時候，除了第一級台階因經驗不足浪費了些時間外，其實依然是唐劫進度最快的，在十二個時辰里，唐劫上升了十二米。這一天也是唐劫體力最為充沛的時刻。
唐劫淡淡回答：「我已進入過兩次。」
這一次，他走了兩天兩夜。
唐劫盡情的壓榨著自己，再次舉步。
「吼！」唐劫仰天大叫起來。
然後唐劫就這樣一腳在上一腳在下地休息著。
為了衝擊開識而闖一趟生死關，太過不值，因此也很少有人使用。
因為他現在還沒有走完這段路，在全身都受到拉扯力的影響下，連修鍊都難，手上也惟有南益子與參精二物，無論資源與環境都處在不利態勢，又如何去補充自身？
趙輝很快給他送來一支又大又好的千年參精，取了參精，唐劫繼續前行。
清晨趙輝等人來到水月洞天時，很驚訝的發現，唐劫已經hetubook.com.com坐在第一百五十米的台上。
趙輝這才道：「既然你已到了二百米，我為你去取香積草吧。」
每一次失敗，都是對氣力的浪費，也是對時間的浪費。
鮮血從他的體表滲出，那是拉力已經真正對他的身體內部造成影響甚至破壞，甚至連血液都開始受其牽扯從毛細血孔中滲出。
正因此，唐劫不能停留。
突然間唐劫感覺自己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力氣盡皆恢復，就好象一口氣吃了什麼大補神丹一般。
只有突破才能解釋眼前的這一切。
他這是要玩命強沖啊！
然而唐劫並未止步，他知道僅憑這點壓力還做不到將他榨乾的地步。
當他駐足於地面時，所有的下墜力量都被地面阻止，但雙腳只要懸空，就會感到腳上好象被綁了萬噸重物一般。
接下來的五十米，難度再度提升。
他說是自己喜不自勝，但是臉上表情嚴肅，哪有一絲歡喜的樣子。
前方還有二十米的道路，一百多米的台階，卻如天塹般橫在他身前，是如此的難以逾越。
一聽這話，趙輝恍然大悟：「原來唐師弟你是想進入煉識狀態？」
一隻右腳踏在了石階上。
心神凝聚，意志如鐵！
休息片刻，唐劫再度開始了登山的嘗試，這一次他謹慎了許多，有意識的調劑著身體中所有的能量，儘可能將其提升到最高點，然後再以爆發的方式衝上。
說著他站在那裡，開始凝神休息。
唐劫整個人搖搖欲墜。
其實這種方法到不是唐劫首創，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有人發明過這種方法，只是此法較為兇險。畢竟煉識狀態是身體極度匱乏之態，一個弄不好就會身死道消。
唐劫在這個時候放棄香積草，索要續命的參精，其目的不言可知。
據說在很古老的歲月里，修者們曾把煉識看成是開識的前奏，堅定的認為只有先經歷過煉識，然後才能開識。不過由於煉識不是開識的必經之路，隨著歲月的變遷，這一習慣漸漸也便消失於歷史長河中，如今已很少做這種以命相搏的傻事，哪怕那樣做帶來的靈識更為純粹凝鍊。
薄光微照下，梯田片片，到也是一副美好田園景象。
「大缺之日，大補之時，趙師兄想必聽說過煉識。」唐劫淡淡回答。
他沒有說什麼，只是忍著腦際轟鳴的雷音，開始休息與吐納回復的過程——剛才那一下，已幾乎將他所有的力氣都榨空。
唐劫卻搖了搖頭：「我還沒輸呢。」
他說著已向前踏出。
他還有一隻腳留在台階上，而他現在已沒有任何力氣邁步了。
身體中的力量正在快速消逝，唐劫知道他已撐不了多久。
然後讓所有農堂弟子驚呆的一幕出現了。
一步踏出，如墜千鈞。
從一百五十米到二百米這段距離，唐劫感到了明顯的吃力，幾乎每賣一步都要用盡自己全身力氣，然後坐地休息一會兒才能繼續。
https://www.hetubook.com.com「可惜……」看到此景，趙輝也是一陣嘆息。
這種擴散的力量再不隨他的停步而消失，而是一直存在，使得他的休息效果也大大減小，彷彿高原反應般，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富有挑戰性。
看著頭頂那片天空，唐劫咬緊牙關繼續前進。
這也是為什麼說，沒有進步，就絕對不可能達到峰頂的緣故——路程未到三分之一就是極限，僅靠毅力是完全不可能走完剩下路程的。
能在兩天時間走到這一步，即便是在那些精英弟子中，唐劫表現得也不遑多讓。
如果不考慮提升與變化，那麼走到五百米英雄台處正好需要127天。
他就象一隻紅了眼的公牛看著遠方的道路，充滿了不服氣。
當阻礙達到一定程度時，就會變成再也無法逾越的天塹。
「什麼？」趙輝呆住：「這參精乃是吊命之物，你要它做什麼……難道你……」
這使唐劫變成了一個血人，全身上下蒸騰於一片血霧中，看起來恐怖之極。
他繼續咬著牙前行，一步一步！
在反覆的掙扎與奮鬥中，唐劫終於再度進入了煉識狀態。
全身的力量在這刻發揮到極致。
如果按時間比例算，那麼到目前為止，每五十米所花的時間正好是翻倍。
心臟開始砰砰砰狂跳，不斷加速，以前所未有的形勢，漸漸竟發出轟轟聲響；血液在體內瘋狂的流淌，有如長江大河發出轟鳴之音；腦袋更是發出嗡嗡的迴響，彷彿一千面鼓在他耳邊擂動著。
「是，我決定了！」
對抗這種力量的唯一方法就是讓自己提升。
這刻明白了唐劫所想，趙輝亦語氣乾澀道：「唐師弟，三思而後行啊，這是以生命為賭注。而且煉識之態並不易進，即便是處在生死存亡中也未必能進入煉識。」
而這煉識狀態，其實就是意念靈識的一種表現，只不過那時識海未開，一切都在懵懂之中，即便發生了都不知道是如何發生的。
他們完全無法理解這一現象。
等到第二天，唐劫便只走出八米。
繼中段煉識，白虎精血給予力量后，唐劫竟是馬不停蹄地進入二度煉識狀態，直接把自身所有的力氣壓榨一空。
是的，唐劫知道自己正在不斷接近那個臨界點。
但是對於希望重於生死的唐劫而言，卻是情願如此。
好在時間現在還不是問題，他只要能上去就好！
隨著不斷上升，登山的阻力也越來越大。
惟有唐劫的臉上微微笑了一下。
那一刻唐劫的半個身子都已趴在了高台上，全身空落落的再沒有一絲力氣。
正是藉著這股力量的出現帶來的強大衝擊力，唐劫才能一口氣走出這許多。
此時他已站在最後一層的石階上，只要再踏一步就是平台！
「不！」唐劫低吼。
趙輝見他如此，知他心中多半另有想法，不好多說，只能拱拱手道：「派中先輩做此登峰布置，以考驗極限與提升為主，故當勞逸和圖書結合方好，否則后力難繼。師弟若是時間夠，還是莫要急於一時的好。」
他們在為唐劫高興，也在為他的努力歡呼。
可唐劫就是不停步，他低聲嘶吼著，就象是一隻噬人的野獸，連雙目都呈現出一片血紅色。
待到第三天，唐劫只走出可憐的四米。
最要命的是，由於石階上拉力依然存在的緣故，唐劫自始至終都處在身心受拉力作用的影響下，雖然不象邁步時承受的力量那麼大，卻更加持久，為他的恢復帶來巨大影響，更使他無法在石階上修鍊。
上去！
一旦到達界限，那他除非提升，否則便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
他突然想起一事，水月峰的力量雖然主要作用於足部，但隨著不斷攀登，其力量最終還是會無可避免的蔓延到對方全身，使其形成整體墜勢。到那時，長久的負擔依然會形成，並使得登山者恢復體力變得愈法困難。
這水月峰上壓力足夠，唐劫也是意志堅強，於他而言，進入煉識狀態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手起刀落！
無論如何，不能停下！
最要命的是，這種糟糕的感覺並不隨他落腳而停止。
「天賜良機，功虧一簣！」所有人同時無言的搖頭。
一句話堵得趙輝無言。
第一次是在學子林，第二次則是在十年遊歷中的一次苦戰。
正因此，唐劫對煉識早就熟門熟路。
但是可以肯定，這種狀態對於開闢識海有極大益處，如果能在進入煉識狀態時開識，絕對事半功倍。
唐劫不得不在計算自身力量時，把台階增長的力量也考慮進去。
不過趙輝還是勸他道：「唐師弟，能到此步，亦可見師弟意志堅韌，秉性剛強。不過登山一事，並非僅靠意志而行，更需利用環境有所進益。唐師弟千萬莫要只顧登山誤了根本，忘記進入水月洞天的目的。」
唐劫的腳上就象是綁著一座山，拖得他寸步難行。不僅如此，由於沒有臨陣提升的緣故，唐劫現在就已經感到這壓力的蔓延，已經從腿上擴散到全身。
唐劫呼的長出一口氣。
算算時間，這一級石階竟然耗去了唐劫半個時辰。
趙輝再忍不住叫道：「唐劫，你上不去了！聽我一句，現在回到下面的平台，然後衝擊開識，你還是能上來的！」
若是以此類推，那麼從二百五十到三百米這段路程，差不多四天可到，接著就是八天，十六天，三十二天，六十四天。
趙輝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唐師弟，你決定了？」
唐劫也只能笑著點頭。
面對這一情況，農堂的弟子們幾乎都要抓狂了。
站在道路的中段，唐劫如風箱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著。
又一次的煉識狀態。
唐劫在心中吶喊著，所有的力量迸發出來。
這一刻他感到自己充滿了力氣。
就象是被人死死按住腳面一般，任唐劫如何用力，他的腳都無法抬起。
隨著不斷高陞，拉力越來越大，整整三天時間，他才走了一半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