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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慕白到了樓下，正好看到顧九思端著面走出廚房。

陳慕白盯著她看了許久，眯著眼睛問，「顧九思，你是不是特別討厭我啊？」

顧九思對自己的狀況心知肚明，也沒必要遮掩，「我確定不是。可我同樣確定我不是你的『自己人』。」

陳慕白勾著嘴角邪邪的笑起來，「該怎麼做還要我教你嗎？」

果然，江聖卓才進了陳慕白辦公室兩分鐘，顧九思就聽到裏面的動靜大了起來。

陳慕白冷哼了一聲，臉上倒也不見不屑和嘲諷，「你第一天認識她嗎？就算熱她也不會吭一聲，她就是塊木頭！」

陳慕白看著水珠慢慢滑下，原本清晰可見的名字漸漸模糊，嘆了口氣，漂亮的眉毛皺起，喃喃低語，「顧九思，你到底……是什麼人。」

他只覺得眼前的情景很熟悉，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答案就在腦中，可他卻怎麼都抓不住。

顧九思臉上的笑意未減，「您何出此言？」

兩個人一路打打鬧鬧，長大以後雖然知道收斂，不再像小時候一樣見面就掐，卻也總是吹鬍子瞪眼睛的看對方不順眼，外人皆知，陳家的三少和江家的四少是不能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的。

江聖卓樂了，「嘿嘿，我們家老頭兒是長子，我沒大爺！」

從此之後如下場景便不停的上演。

顧九思立刻一臉誇張的惶恐，順帶繼續挑釁，「慕少，我對您也是很恭敬的。」

這幾年她的路越來越難走，每一步都要走的穩妥，走一步想三步，她已經越來越不敢邁步了，只能維持現狀。

陳慕白沒回答她，「你是在害怕？你心裏越是害怕臉www.hetubook.com.com上就笑得越開心。」

陳靜康沒注意陳慕白的話，有些興奮的摩拳擦掌，「那個女人怎麼處理？她竟敢欺負顧姐姐！」

江聖卓：「滾！」

「別人都說我不過是陳銘墨養的一條狗，若是有奶便是娘倒戈相向的話，那我就真的連狗都不如了。」

陳慕白：「……」

她跟在他身邊幾年，默默的扮演一個不起眼的助理角色，說是助理，卻對他不討好不奉承，連話都不會多說幾句， 逼得急了就一臉笑意的跟他胡扯，似乎那段風光無限的日子和她沒有半點關係。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怎麼會落魄到要做陳銘墨的一顆棋子？

江聖卓：「滾！」

陳慕白睨她一眼，「這招用的太頻繁了，剛剛才用過。」

「嗯，說的有理」，陳慕白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繼續。」

說完就推開陳慕白的辦公室門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顧九思點點頭。

陳慕白也只是看了幾秒鐘，很快便回了辦公室。

這個行業的人，都是賭徒，做的出色的人皆風輕雲淡的以運氣好自謙，可是哪裡有那麼多好運氣，不過是前思後想輾轉思慮之後的才做出的決定罷了，可人們從不問過程，只看結果，其中的艱辛又有多少人知道。

顧九思再次起身收拾碗筷回了廚房，轉身的剎那，笑容消失，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

她的語氣風輕雲淡，唇角微揚，笑容清淺而寂寞。

做戲嘛，誰又不會呢。

其實比這更難聽的話他也聽過，只是沒想到顧九思竟看得這麼淡。

顧九思是被腳步聲驚醒的，她才回神就看hetubook.com.com到江聖卓慢悠悠的走進來。她剛想站起來就看到江聖卓一臉不懷好意的沖她揮揮手，然後指著陳慕白的辦公室說，「你忙你的，我找陳三兒。」

顧九思原本上翹的嘴角慢慢收回，冷冷的看著他，「你憑什麼說我在害怕。」

陳慕白說完之後，便站起身往樓下走，得到默許的陳靜康笑得三月桃花開。

顧九思立即花容失色，「怎麼會？！」

顧九思忽然笑了，連聲音都輕快了許多，半開玩笑的問，「慕少這是在勸降招安嗎？」

陳慕白：「姐，姐夫。」

陳慕白：「叫舅舅！」

「因為我們是同一種人啊，人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覺察到同類。」陳慕白眯著眼睛開始回憶，「我剛進陳家的時候和你一樣，不喜歡說話，對誰都冷著一張臉，可是後來我學會了對他們笑，無論我心裏有多討厭他們，臉上都不會表現出來半分，依舊可以對他們笑，因為我知道我只有對他們笑才能保護自己，才能活下來。所以我也知道如何區分一個人是真笑還是假笑。」

江聖卓：「小叔，小嬸嬸。」

江聖卓立刻抬腳去踹他，「滾！」

被人看穿的心情很複雜，顧九思努力了半天卻再也沒辦法扯出抹笑來，只能硬邦邦的回答，「受教了。」

陳慕白說歸說，倒也把面吃得乾乾淨淨，顧九思想要去收拾碗筷，卻被他攔下，好整以暇的看了她半天才開口，「坐下，我們聊聊？」

陳靜康愣住，「呃……我沒注意，不過看顧姐姐的反應，應該不熱。」

陳慕白後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像，她不會是那個傳說ｗwｗ.ｈetuｂoｏk.ｃｏｍ.coｍ中的Nine，Gu。那樣的人怎麼會甘心在他身邊做這些事情呢。

某堂姐某小叔笑眯眯的應著，誰知下一秒竟變成這樣。

陳慕白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總結陳詞，「演技略浮夸。」

顧九思低眉順眼的站著不吭聲，她知道他並不是雞蛋裡挑骨頭，是她做得確實不好，這幾天一直陰天，她的右手疼得有些厲害，今晚的面能做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前不久，江聖卓心尖兒上的人喬樂曦被「前女友」孟萊耍手段逼走，而孟萊轉身便上了陳銘墨的床，江聖卓心裏有氣，卻礙著陳銘墨奈何不了她，所謂父債子償，便有事兒沒事兒的跑到陳慕白這裏噁心他，找他出氣。

「不敢。」聲音平淡無波，似乎只是機械似的回答標準答案，「慕少怎麼會這麼想呢？」

「說。」陳慕白邊走邊開口，直到在書房外間的沙發上坐穩后，陳靜康才開口，緩緩陳述白天發生的事情，當說到顧九思被潑了水的時候，陳慕白打了個手勢打斷他。

陳慕白吃了幾口，挑著眉看顧九思，一臉紈絝子弟吃了東西不想給錢的浪蕩樣，「我說，顧九思，你做的東西真是……越來越難吃了……」

因為這一句慕少，陳慕白忽然惱了，他有種感覺，她垂著頭並不是對他恭敬，而是為了掩飾眼底的不屑，她口口聲聲的叫他慕少，看似畢恭畢敬，其實根本就是打心底看不上他。

「燙到她沒有？」

江聖卓和陳慕白從小就打打鬧鬧，兩個眉眼精緻漂亮到讓人嫉妒的男孩子就算是打架也是極養眼的，所以沒人當真，而江陳終極矛盾爆發的導火和*圖*書索是，陳慕白的一個遠房堂姐嫁給了江聖卓的遠房小叔，尤記得那天的情形是這樣的：

陳慕白：「江小四，叫舅舅！」

陳慕白被踹了一腳惱羞成怒，「江聖卓，你大爺！」

陳慕白摩挲著瓷杯上的花紋，「你知道嗎，別人喊我慕少我能聽出恭敬，你喊我慕少總讓我覺得是挑釁。」

「更何況……」顧九思頓了一頓，抬眸坦蕩的和他對視，「更何況我是陳銘墨的人。」

「挑釁的漂亮！」陳慕白也不生氣，反而笑著問，「可你確定陳銘墨當你是自己人？」

顧九思眯著有些疼痛眼睛努力去看太陽，看太陽帶著溫暖穿過玻璃，邁著輕盈的舞步纏繞，慢慢伸出手去想要去抓金色的光線，陳慕白走出辦公室剛要張口說什麼，卻被眼前的景象驚住，硬生生的把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陳慕白笑著反問，「何以見得？」

陳慕白依舊姿態閑適，只是聽到這句話時食指微動，闔了闔眼，薄薄的眼皮再睜開時已經看不出什麼了。

「顧九思，其實，你並不想對我笑吧？」 陳慕白看了顧九思半晌，換了個姿勢，「哦，不，不止是我，是所有人。你只是知道要用笑容來保護自己，我說的沒錯吧？

顧九思收起演技，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那麼多人怕您，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倘若我和他們一樣怕您，豈不是很無趣？」

陳慕白：「江小四，你小叔娶了我堂姐，你是不是應該叫我一聲舅舅？」

「顧九思，如果連你自己都不把自己當人看的話，就真的沒有人把你當人看了。」 他也是輕描淡寫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其實和*圖*書你已經被陳銘墨訓練的很好了，只是缺了自己的想法，一個人沒有自己的想法，終究就只能是顆棋子，終有被棄的那一天，你在陳家這些年，應該知道陳銘墨的棄子下場有多慘。」

其實剛才他問顧九思的時候本沒打算聽到她的答案，她一貫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連杯茶都能隨時保持在不燙不冷隨時可以入口的溫度。倘若不想讓他知道她的過去，就不會露出任何馬腳，可是今天她卻主動把這個破綻露出來，當年不知道多少人求著他指點一二，所以他更能知道顧九思的「感覺」兩個字之後的內容有多難得。

陳慕白很快回神，轉身出了書房，陳靜康正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

雖然後來她在他身邊呆的久了，或許懂得掩飾了，或許迫於形勢不得不妥協，眼底的不屑掩飾的幾乎看不到了，可是陳慕白每每想起來他心底就像長了根刺，疼癢難耐。

顧九思斂起神色，一口一個慕少的叫著，「慕少，要不我們重新來一遍？」

「不是」，陳慕白聽出了顧九思話里的嘲諷，知道話題已經進入了尾聲，她不願再談，便指了指面前的碗筷配合著自嘲，「我只是……吃飽了撐的。」

冬日里的陽光，溫和燦爛，金燦燦的灑下來，慷慨耀眼，感受不到窗外刺骨的寒風，連帶心裏都暖洋洋的。

「你好像……很不服氣？你當真是一點兒都不怕我？」陳慕白忽然來了興趣。

陳慕白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不敢賭，她輸不起。

飄了幾天的雪終於停了，顧九思在公司忙了半個早上，坐到位置上感覺暖洋洋的，一歪頭便看到窗外陽光正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