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試探
陳慕白也很認真的想了會兒，似乎頗為糾結，「以你我過往你坑我一回我擺你一道的交情，如果你掉進去了我肯定是不會救你的，雖然你是個女人，按理說我該英雄救美一回，可是湖水太臟，你知道我有潔癖的，頂多我幫你呼救一下。」
顧九思再次扶額，之後抬頭觀了會兒天象，只見紫微星異常，必定是有一人今夜忘了帶腦子。
「……」顧九思在心裏翻了個白眼。
顧九思真的太久沒有這麼安安靜靜的看過雪了，從她進了陳家就整日里被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牽絆，也沒了這種心情。
涼到使不出力氣？
陳慕白極快的打斷她，「有。」
顧九思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麼，猛然僵住，「等等，我剛才吃的梨……是什麼時候埋的？」
顧九思面無表情的捧場，乾巴巴的敷衍，「慕少好演技，段子台詞張口就來，如此懂得玩弄人心，真是讓人不佩服都不行。」
顧九思果真不動了，她是真的不敢。
顧九思還在出神，陳慕白卻忽然聲音輕快的轉頭問她，「你在想什麼？其實我剛才說的都是假的。」
陳慕白抬頭瞟了她一眼，嘴角噙著一抹奸計得逞的壞笑，慢慢悠悠的站起來，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揚揚下巴，「帶你去後邊看看吧，這個時候湖面結了冰，下雪的時候最美了。」
其實她不冷，只是右手的溫度常年就是如此，連天氣最熱的時候也是冰涼。
和-圖-書陳慕白以為她不知道，其實她是知道的。
陳慕白抿著唇忍著笑看了顧九思一眼，「我怎麼記得咱們兩個人之中確實是有一個屬豬的呢？」
陳慕白忽然停住，隨意的指著角落裡的一棵梅花，「這臘梅是我小時候親手種的，叫素心臘梅。」
說實話，顧九思有點怕，有些惱怒，她顧不得和陳慕白翻臉很快轉身準備走回岸邊。
陳慕白絲毫不見收斂，繼續打擊顧九思，「是沒有多大影響，不過但凡我會你不會的，我就可以嘲笑你啊。」
陳慕白在前面領路，兩個人順著小路往前走，他不時停下來指著某個地方跟她說兩句，顧九思多半只是應一聲，白天里還是水火不相容的兩個人此刻卻像是朋友閑散的逛起了園子。
顧九思現在哪還有什麼心情做遊戲，不可思議的瞥了陳慕白一眼，也不記得要對陳慕白假裝恭敬了，惡狠狠的給出三個字，「神經病！」
一般人被這麼一激，多半都會扯著脖子紅著臉反駁。
「陪我逛園子。」
顧九思從不知道還有這種吃法，咬了一口覺得清脆可口，突如其來的冰涼感從牙尖襲擊到牙根，甜絲絲的感覺也從嘴裏蔓延開來。
說完也沒解釋便接著往前走。
顧九思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到他一臉疑惑的搖著頭，「嘖嘖，顧九思啊顧九思，你不知道陳家的人最愛演戲嗎？你連這點伎倆都看不出來，我真不明白www.hetubook.com.com老爺子到底看上你哪點了？你在我身邊也不少年了，怎麼半點長進都沒有。」
「嘖」陳慕白似乎很新鮮，「不許罵人！」
「以前小時候調皮，冬天在湖上滑冰掉進去過，差點沒命了，還是我二哥拚命把我救了上來。」
陳慕白笑，「你不會是不敢吧？」
她緊了緊衣領，「這種天氣掉進這種溫度的水裡，會不會游泳有多大影響嗎？」
顧九思明白那種感覺，因為她也曾經歷過，那種希望慢慢消失，絕望慢慢湧上來，把整個人淹沒在徹骨的冰冷里。
手臂越來越痛，顧九思不得已伸出右手去推陳慕白，卻使不上勁，陳慕白忽然鬆了力氣，視線落在她垂落的右手上，口氣也緩和了許多，「你的右手怎麼那麼涼？」
可陳慕白沒想到，顧九思縮了縮脖子，一本正經的忖思了半晌，「我……確實不敢。」
顧九思卻停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會兒，然後盯著前方英挺的身影默然。
「你……」顧九思像是被燙了一下，手裡原本剩下的半個梨立刻被甩到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出去很遠。
陳慕白這次倒是沒有任何阻攔的動作，一臉無辜的提醒，「別亂動啊，就算你原路返回我也不保證冰面不會裂。」
陳慕白憋著笑輕咳一聲繼續建議，「現在湖心的冰層並不厚，我每往前走一步你就回答我一個問題，相同的，你每往前走一步，我也ｗww.ｈetubooｋ.ｃｏm.ｃoｍ回答你一個問題，任何一方可以隨時叫停，但只要對方敢往前走，另一方就必須回答問題，回答問題的人可以選擇不回答，但一旦回答就要說真話，怎麼樣？」
陳慕白也不見尷尬，捏起腳邊的一塊石頭扔到湖面上，試了試，「去冰面上走走？」
很快陳慕白自嘲的笑了下，「其實哪有那麼多意外，不過又是一個陷阱罷了。」
顧九思一臉悔恨的捂著臉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是，這些年陳慕白一直在提醒她，提醒她陳銘墨心狠手辣，作為他的棋子下場何其悲慘，可是她能怎麼辦？她除了言聽計從，再也找不到第二條路。
顧九思垂著眼睛看著手裡晶瑩剔透的梨肉，他不知道在這裏度過了多少個風雪夜，一個孩子，飢餓，寒冷，心底的微光怕是都被懼怕遮蓋，所有的希望，都隨著那終將消融的冰雪煙消雲散了，只留下冰冷的骨血。
只不過一連被陳慕白戲弄了兩次，她心有餘悸。
相對於顧九思的緊張，陳慕白一臉的風輕雲淡兼顧悠閑愜意，「顧九思，我們來做個遊戲吧？」
陳慕白拿了一個在手裡也不吃，上上下下扔著，閑閑散散的再次開口，「小的時候陳銘墨經常不在家，我常常被陳慕雲的母親罰到這裏寫字，寫不完不讓吃飯，後來有了經驗方叔就會事先在這裏埋上梨，我餓了就挖出來吃，等到了夜裡再讓陳靜康偷偷來給我送飯。」
陳慕白似乎沒料到她反應那麼大，愣了一下才哈哈大笑起來，「你還真信啊，顧九思，你怎麼那麼好騙呢？」
顧九思很奇怪的看了陳慕白一眼，又笑，是他今天心情太好了還是她今天格外好笑？
「哈哈哈……」陳慕白的笑聲傳出去很遠，「對對對，我忘了，顧九思不會游泳。」
雪夜的王府花園銀裝素裹，看上去越發美輪美奐，顧九思從小在國外長大，對古典的東西一向有興趣，東瞧瞧西看看，或者聽陳慕白說兩句。
顧九思說完轉身就走，卻被陳慕白伸手攔住，抓著她的手腕大步往前走，等顧九思掙扎出來的時候，已經離岸邊很遠了。
鬧了半天最後兩個人終於站在了湖邊，湖兩岸古樹的枝幹上落滿了雪，蜿蜒交錯的樹枝漫過湖邊的六角亭，婀娜多姿，湖面已經結冰，紛紛揚揚的雪花落上去，安靜唯美。
顧九思聽著陳慕白煞有其事的分析，嘴角抽的更厲害了，慕少，你到底會不會安慰人？到底還能不能一起互黑了？！
顧九思一愣，看了看冰面，又看了看陳慕白，就是不動。
「什麼事？」
顧九思猛地站起來，咬牙切齒的拍著身上的雪，一定是今晚的雪夜太美了，她竟然放鬆了警惕著了陳慕白的道了。
顧九思飛快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右手藏在衣袖中，「有點冷。」
顧九思一愣。
她知道，陳慕白的和*圖*書母親閨名素心，顏素心。
陳慕白看似很認真的摸著下巴想了想，「時間太久了，我不太記得了，沒有兩個月也有一個半月了。」
顧九思冷著臉，「沒罵人，罵的豬！」
顧九思自知今夜百戰百敗的命，便不再掙扎，皺著眉想了半天抬頭看他，「如果我掉進去了怎麼辦？」
兩個人本就是對立面，又剛剛才劍拔弩張，現在忽然安靜下來除了尷尬就是尷尬，顧九思清咳一聲打破沉寂，看似很恭敬的主動開口，「慕少如果沒有別的事……」
接下來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似乎兩個人不對著乾的時候根本沒什麼共同話題。
一連栽了兩個跟頭，顧九思啊顧九思，你是白痴嗎？不，白痴都比你聰明！
今晚的陳慕白似乎格外和善，後來竟然帶著她轉進了後院，在雪堆里翻出幾個凍梨，隨手擦了擦遞給顧九思。
陳慕白看到顧九思的嘴角直抽抽，又安慰了一句，「你不要害怕，其實我們倆掉進冰窟里的概率基本上是一樣的。如果我掉進去了我也不要求你救我。」
陳慕白盯著她的右手，忽然想起什麼，心裏的疑惑並沒有問出口。
其實陳慕白的說辭她也不是全然不信，他以一個外子的身份進門，在陳家無依無靠的長大，一路不知有多少陷阱等著他。他現在工於心計善於計謀不過是為了自保，單純的人根本活不下來。陰霾邃暗的童年，舉步維艱，或許連簡單的活下來都是一種幸運和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