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風不識字
喬裕的哥哥喬燁幾年前查出癌症早期，手術很成功，本以為沒事兒了，誰知過了沒幾年又複發了，這次連手術都不能做了，只能保守治療，能拖到今天已屬奇迹，只不過最近又惡化了，所有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找到后也不去看，直接點下載按鈕，竟然要登陸，紀思璇的學號不知道過期多少年了，她猶豫半天給隨憶發微信要她的號。
紀思璇回到酒店以後，泡了澡躺到床上挺屍，她認床，躺了許久都睡不著。
一襲白袍的溫少卿從電梯里走出來的時候就看到喬裕站在放射科門前，手裡拿著CT片，愣愣的站在那裡。
喬裕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好。」
江聖卓一臉緊張的一直盯著喬樂曦，喬裕只覺得好笑，拍拍她的手，視線掃過她隆起的腹部，「都快做媽媽了，還這麼毛躁。」
喬裕板著臉警示得瞪了她一眼，繼而忍不住自己也笑了起來，心裏卻忍不住嘆氣，喬書記又要訓話了。
江聖卓聽了臉色一變，「不是說好我來取嗎？」
喬裕從醫院出來便回家幫喬燁拿書，準備下次去醫院的時候給他帶過去。回到家喬父沒在，尹和暢回話，喬柏遠去了外地開會，今天回來，讓喬裕在家裡等他。
隨憶把自己的賬號密碼發給紀思璇之後握著手機一臉疑惑，「她要我的賬號密碼幹什麼？」
喬樂曦一臉鄙視的看著他，「就你這個文盲，能取出什和圖書麼好聽的名字？哪能和我二哥比。」
喬裕抬手抵了抵眉心，「他自己知道嗎？」
江聖卓喬樂曦兩個人青梅竹馬，從小到大就沒停止過鬥嘴，只不過江聖卓似乎越來越知道讓著喬樂曦了，喬裕笑了笑，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半晌過後忽然坐起來，打開電腦登上X大的網站，翻來覆去的在網站新聞里找喬裕作訪談的新聞和視頻。
隨憶搖搖頭，摸著自己的小腹拒絕，「還是算了，胎教不好。」
他現在住在部里分的那套房子，大半年沒回來了，上次回來的時候，喬燁的病還沒那麼嚴重，不用整天呆在醫院，妹妹喬樂曦雖然嫁了出去，卻是經常帶著江聖卓回來陪喬父，此刻他們都不在，他站在樓梯上看著冷冷清清的家，心裏空蕩蕩的。
過了會兒蕭子淵看隨憶有些擔憂才再次開口，「剛才妖女說為了一個項目回來的，那個項目我聽著耳熟，沒猜錯的話項目應該會落到喬裕手裡，他們倆啊，不愁見不著。」
「深刻如斯，才顯平靜，越是放不下才越是藏得深」，蕭子淵扯過妻子攬在懷裡笑得胸有成足，「當年她和喬裕分開之後，這麼多年從不肯回來，有意無意的從來也不肯見他一面，一個對自己這麼狠的人，一旦愛了又怎麼會輕易忘記，不過是演技好罷了。要不，我們打個賭？」
喬燁小心翼翼的問，「你和那個女孩，還和-圖-書有聯繫嗎？」
喬樂曦吐槽完江聖卓之後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喬柏遠打斷，「聖卓，你陪樂曦去吃點東西，喬裕，你跟我去書房。」
「我……」江聖卓才開口就反應過來，喬裕在喬樂曦的心中舉足輕重，他可不想撞槍口，低下頭小聲嘟囔，「誰取都無所謂，反正是跟我姓。」
連句師兄都不願意叫，半點求人的姿態都沒有，卻讓他心甘情願的臣服。
隨憶這下徹底無語了，男人小氣起來果然比女人還可怕。
清風翻亂的是他的心，他此生無緣的何止是普里茨克建築獎，那個叫紀思璇的女人才是他心中永遠的痛，痛徹心扉，肝腸寸斷，確實無法解脫，他也不想解脫。
窗外的風吹起桌上的一沓圖紙，擱置的時間久了，紙張微微泛黃，隨風掀起的一角，隱約可見紀思璇三個字。那都是當年紀思璇留在他這裏的，還有一些是她逼迫他替她畫的，她經常蠻橫的坐地起價，他討價還價很久最後敗北。
房間里還是上學時的擺設，簡潔清爽，書架上擺滿了厚厚的專業書，他的手指一本本滑過，最後坐到書桌前，隨意的打開抽屜翻看。
可是當那個叫紀思璇的女孩趴在桌上單手支著下巴，懶懶的看著他，明明一副居高臨下的女王模樣，卻讓他聽出撒嬌的味道，「喬裕，幫我畫幾張圖吧。」
蕭子淵繼續慢悠悠的開口，「我今天聽到部里的同事和-圖-書私下裡討論我們倆，說我沒有喬裕溫潤儒雅清風朗月，我就是想試一試喬部到底有多清心寡欲。」
蕭子淵下午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的時候，喬裕正在接溫少卿的電話，之後便提前下了班，到了醫院，也沒讓人跟著，自己上了樓。
喬燁拍拍喬裕的肩膀，就像小時候一樣，「我沒多少日子了，你從小就知道什麼是溫良恭謹，我對你很放心。我走以後，你要好好吃飯，注意身體，少抽煙喝酒，爸和妹妹就靠你照顧了，有時間多去看看姥爺姥姥，我只是覺得對不起你，當年硬拉著你來趟這趟渾水，不然……」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麼……沒有原則。
喬樂曦倒是不在意，「我看到你開心嘛，你好久沒回來了！」
喬燁是喬家的長子，理所當然的一出生便被作為接班人教導養大，下面的一弟一妹自然是無憂無慮。喬家主母早逝，喬樂曦一直開玩笑，說大哥和爸是一國的，她和二哥是一國的。可喬燁喬裕兩兄弟關係一直很好。
「清風不識字，何故亂翻書……」
喬燁正在窗邊看報紙，一臉病容，聽到聲響回頭看到喬裕滿目愁容，就知道他見過溫少卿了，想了想交待了一句，「別跟爸說啊。」
從他畢業之後一直忙著工作，回來的少，每次回來也都是匆匆忙忙的，鮮少有這麼平靜閑暇的時候。
蘋果皮應聲而斷，喬裕沉默半晌，搖了搖頭。
喬ｗｗw.ｈｅｔｕboｏｋ•ｃoｍ.com燁嘆了口氣，也不再開口。
終於搞定之後關了電腦，重新躺回去，可腦海里都是剛才無意間看到的那幾秒視頻，鏡頭裡的男人微微笑著說著什麼，衣著妥帖，清俊儒雅，久久不散。
喬裕點了下頭，坐在窗邊看著窗外不再開口。
喬燁笑了，「你不要這個樣子，一會兒回去爸該看出來了。」
喬裕半天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怎麼看怎麼彆扭。
喬柏遠直到晚飯的時候才回來，風塵僕僕，身後還跟著一臉雀躍的喬樂曦。
喬裕忽然覺得眼睛酸澀難忍，低下頭拿了個蘋果削皮，「哥，你說什麼呢，有什麼對得起對不起的，喬家的擔子本來就不該讓你一個人來抗，以前是我太自私了。」
喬裕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看了半天才推門進去，輕聲叫了一聲，「哥……」
蕭子淵攬著她大笑。
喬柏遠轉身，喬樂曦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無聲的叫了聲老古董，引得江聖卓歪著頭笑。
溫少卿和身後的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醫生交待了幾句，走過去拍拍喬裕的肩膀，「別這樣……你哥還在等著你。」
溫少卿心裏也有些難受，但在醫院里每天生死離別見得多了，臉上也看不出什麼，「去看看他吧。」
在最下面的抽屜里放著一張紙，一張撕碎了又重新拼起來的紙。那是一份offer，那所享譽盛名的國外高校，那裡有最好的建築學院。當年他收到offer沒和*圖*書多久，喬柏遠便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擊碎了他的夢想，offer是他自己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喬樂曦哭著撿回來，一片一片的粘好，氣急敗壞的趕他去報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知道他的夢想，可是她不知道喬燁的病，他知道這個妹妹是心疼他，可是他也清楚的知道，普里茨克建築獎，所有建築師追求的終極夢想，他此生是無緣了。
妹妹喬樂曦小時候不願意做作業了便會找他代寫，他雖寵這個妹妹卻是從不答應，以兄長的身份看著她哭哭啼啼的做完，還要教育她半天。
喬樂曦的手輕輕搭在肚子上，「嗯，還有幾個月，醫生說是雙胞胎，名字你來取好不好？」
喬樂曦衝到喬裕懷裡，攬著他的手臂，笑嘻嘻的叫，「二哥！」
喬裕苦笑，眼底有些濕，有些惱，「他自己都能接受得了，我又有什麼接受不了的……」
喬裕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開心也要當心，快生了吧？」
喬燁看了他半晌，「我有幾本書落在家裡了，你有時間幫我拿過來。」
溫少卿點頭，「知道。還特意交代我，讓他們告訴你的時候緩著點說，怕你接受不了。」
隨憶有不放心，「我有點擔心，今天妖女去學校找我的時候恰好遇上喬師兄在學校禮堂做報告，她聽到喬裕這兩個字的時候，神色沒有一絲變化，還笑著跟我開玩笑，你也知道，妖女這個人最是洒脫大氣，我怕她……是真的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