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這回知道要叫王爺，不能叫姐夫了。為這沒少被郭田修理。

你的愛上有家國大義，下有珠玉在前，府中還有正妻在堂，我算什麼呢？

郭陳氏說：「你已嫁作他人婦，又是這樣的門第，更需事事小心謹慎。免得落人話柄。」

他跟著香香進了房間，香香也是一番梳洗。慕容厲仰面躺在床上，看著帳頂粉色的流蘇。床是有點小了，他這樣高大的身量，躺在上面幾乎就佔滿了整個床鋪。嗯，一伸腿就能踢到床尾的雕花了。

然大多時候，她在儘力讓自己過得更好。她把大多數時間都用在瑣碎小事之上，種花、釀酒，日子不好也不壞。

郭陽立刻就不幹了：「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是理所當然的。能因為兇險就不去嗎？我才不是膽小鬼呢！」

跟著他之後的日子並不能事事稱心，但是她並不厭惡他。他于大節大義無虧，且斤斤計較付出與收穫是需要地位對等的。她與他一開始就沒有站在同一條線上，如何對等？

郭陽是開心了：「大姐、二姐！我跟師父學了好幾招功夫，我練給你們看！」說罷，果是到了庭院里，有模有樣地打了幾趟拳。郭蓉蓉說：「看這樣子，我們家是要出個武舉人呢！」

香香倒是趕緊洗了臉，還沒出去就聽見外面說笑的聲音。

香香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太陽都升過窗欞了。慕容厲早就起床，練了一趟武，隨後去了趟館驛，據說是跟陶意之他們去覓海東青了。

香香倒是想去，郭陳氏說：「都是婦道人家，出去https://m.hetubook.com.com聽什麼戲！真要聽戲，叫人到家裡來唱，也免得旁人說嘴。」

後來她跟隨慕容厲，曾有一瞬死志，卻也是恐懼更不堪的事。

于慶身邊站著個女人，應該就是他去年娶的徐家姑娘。那目光直愣愣的，香香有些尷尬不悅，避了進去。

香香微怔，說：「小孩子胡說，那刀來箭往的，是可以說笑的？你是我們郭家單傳獨苗，大燕律例，單傳可不用服兵、勞役！」

香香笑：「一直就這樣，誰還敢說他不成。」

于慶從下往上看，有一種高山仰止的錯覺。身邊的徐家姑娘，立時分文不值了。

香香說：「本也沒什麼，也值當娘這樣小心。」

你可以要求公正，可以希望正義與公道，然誰來給予？

吃過早飯，郭陽說起縣城裡新開的戲班子。慕容厲還沒有回來，他們得了海東青，八成是要出去打獵的。一時半會回不來。郭蓉蓉就說：「悶在家裡也沒什麼事做，不如我們去聽戲吧？」

無論死成什麼樣，都不過一具屍體罷了。有啥可怕啊嚇成這樣！轉而又摸摸她的小手，覺得，嗯，手腳這麼小，膽子小點，也正常吧。

于慶怔怔地失神。那一天香香穿了一件滾雪細紗的曳地望仙裙，外面披著蓮青色風氅，頭梳百合髻。珠釵斜插，耳畔戴了金鑲東珠的滴珠耳環，王府的東西，樣樣都是專門訂做。每一件都打著巽王府的印記，不便宜。

郭陳氏笑容明艷：「快起來了，洗把臉，你姐姐和弟和*圖*書弟都回來了。」

香香微怔，說：「爹，我很好。你看我渾身上下哪裡像不好的樣子嗎？」

郭陽說：「等我學好功夫，再長大點，我去王爺帳下當兵！」

香香說：「王爺若有遊興，爹爹對這一帶也是極熟的……」

郭陳氏見三個兒女都想去，便道：「讓你們爹陪你們一塊去。可不許到處亂跑！」

郭陽歡呼一聲，郭蓉蓉與香香相視一笑，姐妹倆攜手出門。外面春光正好，桃花隱隱含苞，大地流金。

香香抱著她的脖子撒嬌：「我的女兒也貪睡，娘的女兒為什麼就不能貪睡一會兒？」

郭陽鬧道：「帶到家裡，也要人家有空。今兒個肯定來不了了！」

香香第一次輕聲說：「王爺，我累了。」

慕容厲濃眉一挑，就要發怒——老子要帶你走走，你竟然敢說累了？！但一想，覺得自己先前說的話還是有點效果。而且她本來這些日子身子就不好，舟車勞頓，回到家更是各種折騰，似乎累了也說得通。他就說：「那睡吧。」

話未落，慕容厲就說：「閉嘴！」

香香第一次覺得自己睡飽了。郭陳氏進來，笑著說：「都已經為人母了，還這樣貪睡。」

她依戀韓續，在她在死寂的密林里如驚弓之鳥百般躲藏的時候，這個男人出現在她身邊，輕喚她的名。不知道算不算愛情，但起碼十七歲的女孩，突然就有了一顆悸動的心。

然幻象撕裂，美夢易醒。她回到女兒身邊，發現原來這顆她視為生命之光的明珠僅僅因著慕容厲一句話就https://m.hetubook.com.com能被奪去。於是她摸索他的性格，讓自己更好地應對。

她沒想慕容厲會說出這樣的話，不知道這樣算對她好還是不好。她也不知道，但是她識趣。她只是他的一個妾，如果非要斤斤計較愛情對待、付出對待，一生一世一雙人，那未免……太矯情，也太自不量力了吧？

郭蓉蓉說：「做不做是我的心意，穿不|穿不是我該管的。可惜沒帶回來，我這作姨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見到。」

外面陶意之求見，慕容厲出去了。郭陳氏進來，又收了半天屋子，別的都還好，只是床是小床——按女子閨房布置的房間，床能有多大啊。

香香扶他出了澡盆，遞了澡巾給他，又取了換洗的衣服過來，為他換上。

郭田知道女兒現在身份不比以前了，直接就在戲園子里包了個二樓的雅間看台。香香坐下，視線正對著戲台。還未開場，郭田去要了茶水果品，讓兒女在這兒等著。又叮囑郭陽照顧好兩個姐姐。

如今香香是王爺妾室，名節何等重要？再提前事可是不妥了。郭田也回過神來，復又笑道：「看看爹，真是高興到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郭田點頭，說：「那就好。我總算是可以放心了。當初不讓你入府，就是怕你不習慣深宅大院的生活。如今見我兒這般，倒又慶幸當初了。若是真讓你跟了……」

郭陳氏非常擔心，香香倒是無所謂，又扯著她到桌上，一家人自己吃飯。郭陳氏還在念叨：「巽王爺這飯吃的，長久下去，怎麼受得住……」

當舉https://m.hetubook.com.com頭三尺不見神明，人唯一可以選擇的，就是以死相抗或者默默認命。香香沒有想過以死相抗，最初是因為她知道自己還能回去，回到爹娘身邊去。他們會一如既往地呵護她，疼惜她。

慕容厲冷哼，就你這點把戲，能騙老子？

香香洗完澡出來，見慕容厲躺在跟自己一般大小的牙床上，也覺十分可樂。她脫鞋上床，整個人就窩進了他懷裡。慕容厲抱著她，香香確實是累極了，怕他胡來，忙就裝睡。

慕容厲覺得這樣就好，嗯，她說了一生，這不就行了？

郭陽立刻歡呼一聲，過來吃飯。香香嘆了一口氣，真的……要去從軍嗎？去他帳下？

小人物的一生，沒有太多氣節。然努力活下來，總不是一種錯誤吧？

香香第一次聽到他這樣說，突然明白，他最近幾次完全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行為究竟是什麼目的。原來，那是他幾乎笨拙地想要靠近。香香並不是一個喜歡糾結著鑽牛角尖的人，跟隨慕容厲，從一開始就不是她自願的。

誰要跟你爹夜遊，哼！！

香香是第一次到這裏來，不禁左右張望，十分好奇。正看著，突見一樓大堂里有一道視線直接看過來。香香一驚，待凝視看過去，才發現是于慶。

除了萱萱，我還能希冀什麼呢？拿我的心去換你的愛情嗎？

一家人吃完飯，陶意之已經讓下人把採買的東西全都歸置好了。時間還早，慕容厲也沒這麼早睡覺的。他問香香：「出去走走？」

眼見他又要提起馬敬山，郭陳氏趕緊說：「老頭子！」

如今他示好，ｈｔtｐs://ｍ•hｅtｕbｏok•ｃom.coｍ她當然也要溫存柔情地感恩。她輕聲說：「香香是小戶人家的女兒，得以陪伴王爺身邊，本就是王爺抬愛。香香……感激王爺。這一生，也只求能撫育小郡主，陪伴王爺，不敢奢求其他。」不管你的籃子里有什麼，我只想要我的女兒，我只她。

後來她有了一個女兒，如同淘盡時間沙土之後終於現世的一粒明珠。她小心翼翼地捧在手掌心上，無視所有的委屈，只要她笑，便覺欣喜。

然後是倉促的逃亡，她被迫離開這顆小小的明珠，隨慕容厲而去。最後被丟棄在晉薊古道，看他帶著蘇菁遠去。雖然不怨，卻驟然明白自己依舊身若飄萍，無枝可依。

香香往她碗里挾菜：「知道了，女兒親自做的菜，還堵不住您的嘴啊……」

香香見兩人俱有興緻，便說：「只是聽聽戲，原也沒什麼。」

姐弟三人見面，自有一番悲喜交加。郭蓉蓉給香香帶了富貴鎖，又做了好多小衣服。香香笑：「哪裡就能穿得了這麼多了！」

郭田問：「香香，這些日子在王府，你過得好嗎？」

但是被土匪擄走、被賣到異族，難道是她自願的嗎？慕容厲沒有義務救她，而如果他不伸手，她的結局會比現在好嗎？當然不會，也許早已是枯骨一捧。

我不怨，但我也不要。

想是這樣想，也不戳破，就盯著她看。香香慢慢地真的睡著了，呼吸漸漸沉重。慕容厲繼續望著帳頂的流蘇，心說這樣抱著你，總不至於再作噩夢了吧？

香香還要說什麼，郭蓉蓉說：「就你這小雞仔似的，還保家衛國呢！趕緊過來洗手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