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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七被兩個丫鬟帶去沐浴更衣，洗澡是在足足可以容納四個人的白石浴池裡，衣服是上好的巨澤繯紗雲錦，進退之間都有人服侍的妥帖，小小一座風月樓，竟然堪比京城巨宦世家。

說罷，手一提裙擺，就要轉身。

頓了頓，又道：「還是應該叫你，世子殿下？」

「我在等你說。」慕容七的聲音有些冷，「難道你沒有什麼要對我說嗎，鳳宮主？」

沉思間，丫鬟已經替她穿戴妥當，竹青的繯紗雲錦樣式簡單卻十分輕薄飄逸，長發挽做海棠髻，斜插一支流雲金珠步搖。易容用的面具早就在船上的時候就因為沾了水拿掉了，此刻只唇上添了層薄薄的胭脂，原本偏於艷麗妖嬈的五官在這樣清爽的打扮下顯出幾分別樣的清麗來。

「我不是好端端的站在你面前。」鳳淵輕輕一嘆，「我不捨得死。」

「且慢！」鳳淵閃身擋在她面前，「也許之前我曾騙過你，但這件事卻沒有。你我相識之時，你可曾說過你就是晏容公主？在見到信郡王的真容之前，我也以為，這一生唯一娶過的妻子已經淹死在甸江里了。」

江南之地，果真是叫人流連沉溺的溫柔鄉。

另一丫鬟道：「是呀，我們樓主最喜歡有趣的美人。」

慕容七目光微閃，並沒有如她一般報上自己的姓名，反倒問：「你姓風？」

慕容七頗為認同的點點頭：「傾國傾城不敢當，不過我覺m.hetubook.com.com得，絕代妖姬什麼的倒是可以試一試。」

正因如此，她才會選這樣一個無能的人作為擋箭牌。她曾經同情過他的處境，於是想要給他一個與皇室聯姻的名分，作為利用他金蟬脫殼的報答。

風間花笑道：「此事我一人也不好做決定，宋梅兩位長老尚不知二位已經找到這裏，待他們回來，我們再行商榷，定會給公子一個答覆。」

第一次見面，鳳淵和北宮曇華關係密切，「北宮」是什雅三大姓之一，若不是鳳淵有什雅的尊貴血統，北宮曇華這樣的人，又怎麼會保護他？

鳳淵適時的打斷了兩人的談話，道：「那麼方才我說的事，還請樓主好好考慮一下。」

鳳淵告辭離去，慕容七跟著他，一路上十分難得的沉默著，連他要帶她去哪兒都沒有問。

他的語聲不大，卻讓她的腳步停了下來。

她皺起眉頭，疑惑的看向他。

慕容七快步走了過去，水榭里的兩個人停止了交談，朝她看過來，鳳淵的杏眸又微微彎起，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驚艷和讚賞。

鳳淵繼續道：「嫣然，你再想一想，若我真想瞞你，你又怎會這樣輕易就猜到？來洛涔之前，你可有一絲懷疑？」

慕容七鳳眸一沉：「我沒有夫君，即使有，也早就死了。」

誰都有隱瞞，這是事實。

難怪要滅亡呢，日子過得□□逸了，不思進取，和圖書就會喪失銳氣。

而那次魏南歌設下鴻門宴，他卻在禁衛軍發難之時毫不驚訝，可見他早有準備，他認識魏南歌，因為他在宮中已居住多年；

「嫣然，我想讓你知道我是誰，僅此而已。」鳳淵低柔的聲音變得鄭重沉穩。

「世子殿下」四個字說出口的時候，似乎連周圍的微風都為之停頓了，平添了幾分肅殺的意味，鳳淵卻看起來並無驚訝，反倒笑了笑，眸色溫柔。

可誰知真相，竟是如此匪夷所思。

他是這樣可怕的人，直到今天，她才第一次認清。

說罷匆匆收起妝盒，再不肯多說一句話。

他的語調不徐不緩，將一場追逃說的簡單扼要。可他沒說的那部分，慕容七用腳趾頭都能猜到——他是巨澤世子，若是巨澤沒有滅國，那他將來就是要做皇帝的。雍和軍以「保衛前朝」為旗號，如果他還活著，顯然只能以他為尊，如果他死了，雍和軍便能自立為王。風間花是雍和軍的領袖，鳳淵是想要得到她的支持拿回屬於他的東西，而追殺他的那些人，自然是不想為他人作嫁衣裳，只想將他這個礙事的世子滅了了事。

他親自站起身來迎接她，低笑道：「嫣然真美。」

慕容七甚是意外：「這裏的主人認識松長老梅長老？」

他的笑意更深，示意座上那位五綵衣裙的女子：「嫣然，這位是摘花樓的風樓主。」

丫鬟撲哧一笑：「姑娘真和圖書有趣，我們樓主一定喜歡。」

「好好看著我，嫣然。」他朝她走了一步，微微俯身，與她平視，「我曾經叫做沈千持，我的父親是巨澤末代白王沈荇飛，我的母親來自什雅，是什雅宗室公主。什雅皇姓為若月，鳳淵是我的表字。我現在的名字，應該叫做若月鳳淵。」

直到置身於一個開滿紫薇的精緻庭院中，鳳淵才停下腳步，轉身問道：「嫣然有什麼心事？為何不說話？」

先前說話的那個接上道：「現在好了，一次來了兩位，省的樓主老是抱怨，整天對著松先生梅先生無趣之極。」

看著他神色無辜的俊容，慕容七額角的青筋跳了幾跳：「沈千持，你居然還有臉說不捨得？」頓了頓，又冷笑：「也對，你這人本就不要臉。要是相信你，我才是傻瓜。這個驚喜很好，我笑納了，世子殿下，咱們就此別過吧！」

越能忍受常人不能忍的屈辱，所圖就越大。

「不認識。」慕容七笑了笑，「你的名字很好聽。」

說罷手一抬，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在此之前，還請兩位在樓中歇下，有什麼需要，儘管吩咐下人就是。」

懦弱膽小，沒有特長，沒有靠山，沒有脾氣——貴族子弟對他的嘲笑和鄙視，她記得很清楚，他們如何欺負羞辱他，她也聽說過許多。

慕容七打量眼前的女子，容貌算不上絕美，但自有一股洒脫雍容的風情，目光深深，透著幾https://www.hetubook.com.com許嫵媚幾分滄桑，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實年齡。

「其實，我更願意聽你叫一聲『夫君』。」

一個丫鬟忍不住道：「姑娘真漂亮，若不是那位鳳公子特意吩咐要裝扮得雅緻些，憑著姑娘這樣的容貌，若是盛妝華服，想必艷麗無雙，當可以傾國傾城了。」

慕容七愣了愣，仔細回想起來，雖然她跟蹤荊松找到他純屬偶然，但如果不是他告訴她松梅兩人都是雍和軍的人，如果不是他說自己身上有雍和軍想要的東西，如果不是他帶她來摘花樓，她也不會見到和雍和軍領袖同一姓氏的樓主風間花，更不會猜到兩者之間的關係……鳳游宮宮主和巨澤世子這兩個身份，無論怎樣都不可能重合。

她忍不住退了一步，咕噥道：「我管你叫什麼呢。」

那丫鬟此時也自覺失言，急忙掩飾著笑道：「誰是松長老梅長老？奴婢說的是樓里的客人呢。」

現在回想起來，她確實錯過了很多細節——

慕容七被帶到花園裡的時候，遠遠的便看到一身白衣的鳳淵和一個五綵衣裙的女子對坐于池上水榭中。

她皺著眉打量他——沈千持曾有遼陽京第一美男子的稱號，鳳淵自然當得起這個殊榮；可是有關他的那些傳聞中，除了這一條，全都是錯的。

儘管不情願，可她不得不承認，季澈說的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對的。

……

慕容七嗯哼了一聲：「彼此彼此。」

風間花有和_圖_書些詫異，點了點頭：「姑娘認識我？」

「那次我躲開魏南歌的追捕，很快就離開了遼陽京，本打算順路替你除去蠱毒之後就來洛涔找父皇的舊部，不想竟在清漣鎮遇上松梅兩位長老，於是將計就計，想藉機見一見風將軍。可是最近幾年，雍和軍內部也有不合，有人要保我，也有人想殺我。所以，我說過那些□□和刺客都是真的，這一點也沒有騙你。」

她想起第一次見到鳳淵的時候，他也穿著白衣，儘管容貌遮擋，舉手投足間的氣韻卻是無雙風華。如今他恢復了容貌，殺傷力自然要翻倍，這裏本就是風月之地，多的就是姑娘，這會兒來來去去的，目光儘管只往水榭裡頭瞧。

不知為什麼，她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位兩年前就死於甸江之亂的丈夫，雖然素未謀面，但她知道，這裡是他的故鄉。這片土地如今依舊一片繁華，歌舞昇平，卻不知還有多少人記得早已化作亡魂的舊主。江山依舊在，帝王墳冢卻已荒草離離，若他還活著，能不能堪破？

季澈早就跟她說過，鳳淵水深，不宜深交。

慕容七一愣：「你們樓主？」

梅長老曾說起他身上的標識，她也隱約聽說過——巨澤皇室子女一出生就會在身上紋上鯤鵬印記，這一點並非秘密；

女子大大方方的任她打量，淡淡一笑道：「我叫風間花，是此處的主人。」

這樣認真的鳳淵，比之前無賴無恥無節操的他更讓她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