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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步成媚

作者:蘇非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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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章 兩清

第三卷

第十章 兩清

「還不快走?」梁珊斜睨了一眼兀自望著火焰發獃的慕容七,冷冷道。
「不可能。」這次她終於說話了,雙劍斜斜的指向他,「公子已與白朔汗王結成同盟,復國指日可待,墨竹,該收手的人是你!」
她想,自此之後,家國,仇恨,責任……層層的重擔,她終於可以卸下了,她太累了,終於可以歇歇了。
他一番話說來,沉定而從容,不遠處的魏南歌聽了,不由輕嘆一聲:「這是個明白人。只可惜……」
劍如流星,如閃電,一劍快似一劍,將風間花全身籠罩。可是她的劍術雖高妙,卻囿於地形不熟,加上多日奔波身心疲憊,此刻更是心情激蕩,因此在「流雲飛雪」嚴密的守勢下,一時並未佔據上風。
「你……你……」口舌麻木,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風間花的心裏被絕望一分分填滿,眼中卻只有不甘和憤恨。
正是這一瞬間的猶豫,劍尖終是偏開了半分,雖穿胸而過,卻避開了心脈要害。
若這一劍刺中,墨竹必死無疑。
他並沒有說出可惜什麼,此時的風間花已然舉劍刺向墨竹,她的神情隱在劍光之後,看不清楚,只聽到堅而冷的聲音:「雍和軍是巨澤的雍和軍,沒有國,又何來家,戰至最後一人,我也絕不後悔!」
慕容七聽到他的聲音,回頭望去,心頭猛然清醒,一劍逼退風間花,不再戀戰,回頭去救魏南歌。
「對了,不妨告訴慕容姑娘,季澈的義妹季慈,其實是迴風渡商飛蓬統領的親生妹妹商飛絮,他們兄妹二人皆效忠於公子。如今季少幫主不幸遇害的消息恐怕已經傳回鴻水幫,季慈姑娘將會以少幫主未亡人的身份接手幫務,屆時鴻水幫為我巨澤所用,只需截斷大酉水路,等公子迎娶惜影帝姬之後,便與白朔汗王一同揮兵南下,收復我故土山河指日可待。」風間花帶著嘲弄的淺笑,「慕容姑娘也知道,公子對你一往情和圖書深,你若是現在回頭,公子必定會不計前嫌。將來雖不能母儀天下,也一定能寵冠後宮。」
「風兒,若是我死了,你會就此收手嗎?」
「流雲飛雪」這兩把劍,是風間花十歲那年,墨竹送給她的禮物。
他推著輪椅慢慢朝她靠近,一邊道:「班惟蓮是怎樣的人,你我都清楚,與他結盟不啻于與虎謀皮。就算他答應出兵,無非也是看中地宮的財物和江南富庶的土地,一旦成事,白朔對於巨澤,和如今大酉對於巨澤又有什麼區別?不過是成為另一個傀儡而已,甚至更糟。你想過沒有,與大酉開戰,對巨澤百姓來說是多大的災難。」
趁著風間花分心的一刻,梁姍虛晃一招,身形急退,如輕煙般掠起,恰好落在慕容七身邊,順手一刀,將一個偷襲之人砍翻。
風間花劍出如風,充耳不聞。
握劍的手微微發抖,慕容七忍不住低聲道:「住嘴……」
聽到這裏,風間花的劍終於微微一頓。
她了解他,他年紀不大便能位列四長老之首,靠的並非武功,而是各種奇巧的陷阱機擴,比如眼前的毒火陣,當初正是由墨竹所創。
胡刃閃閃,紅衣飄飄,竟是梁姍。
他是她的師父,兄長,朋友,家人,也是她少女時期唯一愛慕過的男子。
誰知風間花這一劍失誤卻是誘敵之計,墨竹射出金針之際,右手來不及收回,風間花一劍回撤橫擋,剛好擋住金針去路,另一劍自一閃即逝的空隙中穿過,朝墨竹的心口刺去。
墨竹不置可否:「你將我引至魔鬼城,想讓我死在流沙陣,這樣就不用你親自動手了是么?風兒,你親手殺了歐陽藍,心裏也不好受吧?」
這一刻她的眼神應該是溫柔的,希望,他能看到。
——只可惜,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法,狹路相逢,終以生死相絕。
只是萬萬沒想到,提醒她的人竟然是梁珊。
另一邊,風間花看www.hetubook.com.com著梁姍沒有表情的臉,心中卻愈加不安。梁姍既然來了,那墨竹呢?
誰知就在她轉身的剎那,風間花突然變守為攻,雙劍一絞,迅疾如電,直取她的后心。
她欠他一條命,如今能這樣還給他,也好。
「極北之地的冰蟾之毒,配上七種毒花毒草提煉,只需一滴,便無力回天。」墨竹的唇角沁出一縷鮮血,眼神卻很清明,甚至帶著淡淡的笑意,他的另一隻手自她頸后慢慢抬起,指尖赫然藏著一小截金針,針尖猶自閃著幽藍光芒。
她是敵是友?意欲何為?
死亡的感覺如潮水將她逐漸淹沒,她卻奇異的平靜下來,定定的望著眼前的男子,是他給予她生,也是他給予她死,她曾因他而快樂,也曾因他而痛苦,能遇到這樣一個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對那兩個糾纏了半生,愛恨都已深入骨髓的人來說,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閉嘴!閉嘴!閉嘴!
「如你所見。」風間花伸手遙遙指著慕容七手中的雷錐,語帶輕蔑,「聽說季澈號稱槍在人在,如今雷錐在此,你說他會在哪裡?」
風間花皺了皺眉,顯然墨竹說中了她的心事,她無法反駁。
墨竹默默的看著懷中女子的眼睛漸漸被淺藍色□□覆蓋,終至神采盡失,他抬起手輕輕合上她的雙眼,隨即彈指,一縷銀芒準確的落入早已凝結的溝渠,火焰轉瞬間再次竄出,將兩人團團圍住。他輕輕低下頭,吻了吻她的前額,握起她垂下的手按在胸口的「飛雪」劍柄上,用力往心口處壓下。
偷襲魏南歌的人在兩人的合力之下已經被肅清,滿地鮮血屍骸,卻都因這半夜的雪,淺淺的覆上了一層白,或許再過半夜,所有廝殺的痕迹都會被掩蓋,天地茫茫,仿若初生。
果然,沒過多久,四周的火勢便開始減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特的焦味,水溝中的火油竟然慢慢凝結起https://www.hetubook.com.com來。
毒火能困住慕容七和魏南歌,卻困不住他。
而另一邊,早已有數人趁著她離開之際,無聲的接近魏南歌。魏南歌雖有匕首防身,卻哪裡是這些人的對手,勉強抵擋了幾下,很快便左右支絀,只得大喊道:「七七,回來!」
墨竹唇邊淺淡的笑意漸漸隱去:「既然你依舊執迷不悟,我又怎麼能死?」
可是現在他們卻是彼此要置對方于死地的敵人。
因為那一刀,墨竹雙腿筋脈盡斷,再也無法站立,他的餘生將與輪椅為伴,她在他床前發誓,一生一世,絕不相離。
可她已經來不及多想,手中劍順著劍式,刺中了離魏南歌最近的一人,自己卻也因此陷入包圍,無暇□□。
儘管滿腹疑問,此時卻不是追究的時候。慕容七說了一聲「多謝」,拿起雷錐,扶著魏南歌,迎著風雪,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廢墟。
那一瞬,風間花突然有些恍惚。二十年的愛恨糾纏,就要在此終結了么?她唯一愛過的,也深深痛恨過的人,就要這樣,死在她的面前?
這一回,不光是風間花驚訝,連慕容七都愣住了。
墨竹趁機手腕一翻,腕底飛出三枚金針直取風間花胸口大穴。
「不幸遇害」「未亡人」「一往情深」「寵冠後宮」……
手中「流雲」再也握不住,鐺啷一聲落地,她想將「飛雪」從墨竹胸前拔出,卻用不出半分力氣,身體控制不住的癱軟下去,墨竹將她攔腰抱住,她不得不靠在他的肩上,遠遠看去,倒像是兩人正互相依偎。
眼見不遠處圍住慕容七和魏南歌的人越來越少,風間花心裏愈發著急,手中一劍快似一劍,不求自身無恙,只求速戰速決。
「風兒別怕,我來陪你了。」
「我還聽說,赤月宮的御馬司查出了內奸,似乎和大酉使臣失蹤一案有關。汗王已下令徹查。這麼要緊的時候,世子離開宮中真的沒關係嗎?」
風間花目光淡漠hetubook•com•com,下手沒有任何猶豫。
她說的每一個字,慕容七都聽到了,可腦中卻一片混亂。身邊的魏南歌察覺到她的異樣,用力握了握她的手,低聲道:「七七冷靜點,她是故意激你的。」
她突然,猶豫了。
輪椅上的青衣人就這樣穿過層層火牆,緩緩而來,一直推著他往前走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他孑然一身,卻依舊這樣不慌不忙。
「更何況,所謂聯盟並不牢固,只要大酉承諾給白朔更大的好處,你們立刻會被毫不留情的捨棄。公子之所以一定要殺了魏南歌,挑起兩國矛盾,不也正是在擔心此事么?拿整個雍和軍去賭這樣一個不確定,風兒,你真的是為雍和軍著想么?」
慕容七自然明白此時離開是最好的時機,大雪會掩蓋腳印,阻斷追兵。
可是慕容七聽不見,她所有的怒火都因最後那句話而點燃。她用力掙脫開魏南歌,連人帶劍朝火牆那頭的女子撲了過去,有毒的火焰撩著了她的衣角,火星濺上皮膚,立刻潰爛出小小的血洞,可是她完全不在意,耳邊迴響的,只有方才風間花話語中那些刺心的碎片。
風間花的祖父和父親除了教授她武功和兵法,其餘時間不是在操練兵馬就是在征戰沙場。後來,大酉大舉進攻,祖父風子越戰死,父親風嘯宇帶領雍和軍殘部與大酉對抗,幾年後也終因舊傷複發不治身亡。她的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陪伴她最多的人,就是祖父收養的義子墨竹。
慕容七隻覺得腦袋裡嗡嗡作響,風間花繼續道:「他武功雖高,但那日合圍沼澤不下百人,憑一己之力,萬難抵擋。慕容姑娘既然與他是朋友,此中細節,我也不便多說。」
她知道這必定是墨竹所為,心中雖驚,臉上卻沒有表情,淡淡道:「墨長老果然好本事,魔鬼城的流沙陣都困不住你。」
風間花死死的盯著他,全身的感官正在逐漸喪志,可眼前的男子卻越加清晰深刻,深褐的瞳孔,https://m•hetubook.com.com淺淡的唇色,眼角細紋鐫鏤,鬢角幾許霜白,流年茫茫而過,原來他也已經這樣老了。
若此時回身自保,自然可以躲過這一劍,但是火牆那端砍向魏南歌的那一刀便無論如何擋不下來。兔起鶻落之間,慕容七身形急變,躲開後背要害,拼著被風間花刺中一劍,也一定要將魏南歌救下。
可是她的劍並沒有刺中目標,一把刀破空而來,刀劍相撞,硬生生的將「流雲飛雪」盪開,慕容七趁機一扭身,已越過火牆。
梁珊的目光自兩人背影上移開,轉到不遠處那一片火海中,熊熊烈火已將相擁的兩人吞噬,她輕輕哼了一聲,低聲道:「愚蠢。」隨即幾個起落,消失在黎明的晨曦中。
風間花的劍擦過墨竹頸畔,墨竹的飛鏢也削斷了她的一縷長發,他們對彼此的武功都十分了解,即使分開已久,從前的那種默契也並沒有因此消失。每次似乎都差那麼一點點,你殺不了我,我也傷不了你。
她突然想起父親去世那一年,自己第一次帶領雍和軍主力偷襲大酉營地,卻因為一個小小的判斷失誤導致行動失敗,隨行的雍和軍死傷慘重,自己也身受重傷,若不是緊要關頭墨竹替他擋了一刀,恐怕那個時候,世上就已沒有風間花了。
墨竹知她心思,趁她一劍落空,突然道:「聽說世子不知何故離開赤月宮前往天河城,惜影帝姬不顧汗王反對一路跟隨,汗王因此大怒,此事可是真的?」
不久之前,刀刀緊逼想將她置於死地的人,為何今日竟會相救她于千鈞一髮之際?
風間花轉頭望去,只見四周人影寥寥,自己布置在火牆外接應的人竟然已經所剩無幾,彷彿都被火光未及之處的黑暗吞噬了。
他背棄了雍和軍,而她背棄了他。
她尚未辨明心中究竟是慶幸還是後悔,腦後某處突然一陣冰涼,一股徹骨的寒氣順著血脈迅速擴散,只一眨眼間,便將四肢百骸凍住,身體僵硬,連血液彷彿都已停止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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