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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晃了晃幾下，傳出一聲悶響，很快走開了。

室內頓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只聞三人急促的呼吸。

「是說我…不用死了？」她試探問道。

「可嚇死小的了。」內侍嗚嗚哭起來。

他竟然相信自己會保密？

一定是這個妖女口吐咒言才有今日之災…

顧十八娘的眼淚慢慢的掉下來。

「我覺得命重要，沒有了命，一切都沒有意義。」顧十八娘抬頭看著他道。

「郡王，你終於醒了。」內侍和中年男人神色激動，跪行幾步上前。

正互相瞪眼的三人不由打個哆嗦，同時向床上看去。

「顧娘子，咱家郡王對你…」內侍則在一旁輕輕抹眼淚，細聲說道，「…為郡王盡忠，是咱們做奴才的榮幸…」

「你主子給你的。」她說道，言語裡帶著幾分不屑，「祝你們生死相隨來世重聚。」

「這個女人。」文郡王目光掃過了顧十八娘，清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慢慢道，「怎麼到這裏聒噪？」

「拿水來。」文郡王又道，一面撐起身坐。

「郡王…要用點什麼？」內侍小心的問道，一面跪行要從一旁暖爐上取溫水來。

「郡王，都按你說的做了，消息並沒有透露出去。」他忙說道，話說一半，想到什麼，目光落到安靜跪在那裡的顧十八娘身上，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只有死人的嘴巴才是閉的的最緊的。

「我…」顧十八娘有些結舌。

「可不是，我聽說那個有名的老大夫，還被人裹在被子里抬走了去診病呢……」

「死到臨頭還嘴硬！」中年男人豎眉喝道，一面接過。

顧十八娘看著他，神色平靜。

「跟我走，老夫送你一程，也算你生之有幸。」中年男人冷聲說道。

赦。

「所以我要為我自己爭一爭，郡王你為什麼就這麼放棄？」她說道，「一定會有辦法的。」

文郡王將茶杯遞過來，她伸手接過。

「你也不能死。」顧十八娘迎上他的視線，定定說道。

「是什麼病？」顧十八娘問道。

「不能找太醫看嗎？」她忍不住hｅtｕｂooｋ.ｃｏm.cｏｍ抬起頭問。

「原來是個外厲內荏的！我說呢，這天下哪有人不怕死的，瞧嚇得的這樣。」他帶著嘲諷說道。

「你最好把嘴閉緊點，否則你們全家…」中年男人低聲冷冷說道。

想到這次帶顧十八娘來完全是個荒唐無用之舉，不由惱恨之極，又恨自己也恨顧十八娘。

文郡王的臉上帶著濃濃的倦意，淡淡的恩了一聲，目光看向跪在那裡激動的中年男人。

室內安置著暖爐，將著秋日的室內熏的暖意濃濃。

他似乎找到事情的根源，臉上浮現一絲猙獰的笑，話音未落，便被顧十八娘撈住手，恨恨的咬了一口，劇痛讓他下意識的就甩開了。

垂頭跪在一旁的顧十八娘心裏冷笑一聲。

「有一家大人用藥用的急，所以手段非常了些。」顧十八娘簡單的對圍著自己的下人們解釋自己的行蹤。

自從出了娘胎，中年男人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自己是蠢貨，還是個豆蔻年紀的女子，他頓時臉色鐵青，」好大胆！」

他的意思自然是說想好了這一次怎麼全身而退了沒…顧十八娘扶在膝頭的手微微的僵了僵，才要張口說話。

「那你在大葯會上投藥入那人鍋中，又有什麼意義？」文郡王看著她淡淡笑道。

「郡王。」三人忙跪地。

中年男人忙垂下頭，此時才覺得自己這次的行為太魯莽了，只是他實在是走投無路了。

他這句話讓顧十八娘心裏微微的吃驚，有什麼念頭需要再分析，但現在卻顧不上了。

所以已經走到這一步的文郡王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

「你給我閉嘴！」顧十八娘狠狠喝道，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

「無病。」文郡王看著她，清清冷冷的答道。

顧十八娘額頭上滲出密密的細汗，腦子裡飛快的閃動各種心思，卻遲遲不見文郡王問話。

顧家家門緊閉，顧十八娘站在門外吐了口氣，那一晚事發匆匆，靈寶肯定嚇壞了。

這種態度這種問話……

「哪有這樣請人的，簡直是綁架。」

「命是很wｗｗ.hｅｔｕｂooｋ•ｃｏm.cｏm重要，但人活一世，並不是為了活而活。」文郡王頭微仰靠後，似是有些疲倦了，合上眼，「煙花要的便是那一瞬間的絢爛，你能說它沒有意義？」

不知什麼時候，文郡王已經睜開眼，微微側頭看著他們。

顧十八娘的眼淚再一次泉涌而出，她跪下來重重叩頭。

「別喊了，讓人發現了，那可不怪我。」顧十八娘淡淡掃了他一眼，起身下車。

所以這是必須的選擇無可避免結果。

「是靈寶回來了吧」顧十八娘笑道。

文郡王看著她，沒有說話。

不管這些人有多麼的不得已，作為無辜，她沒任何理由對他們感恩戴德。

顧十八娘深吸一口氣，臉上浮現笑意，這才察覺手裡還有一物，便將其一拋。

除了面色略微憔悴，還真看不出異樣。

至毒無形，至病無恙。

原來莫非是個詐賭的？

「小姐，小姐…」兩個家院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進來了，」夫人和少爺回來了。」

「可是為什麼非要我們去死…」她喃喃說道，「天近寒冬，萬物肅殺，躲得過一時，躲不過這一世蟲命…躲不過，躲不過。」

這也是一個及其倔強，及其自負而生的人，這是一個就算死也要絢爛的人，他絕不會放棄拼力得到的地位，然後以蕭蕭落寞之態苟且而生。

三人更是一愣，略一遲疑，顧十八娘應聲是，在原地再次跪下，看著中年男人和內侍出去了。

這一點命運也是無奈吧？他們一家終是沒有再去跳命定的坑，這場賭局本就不公平，那麼他們輸得還不是太慘！

顧十八娘對他們的話不聞不問，她只覺得深深的疲倦襲來，既然如此，也罷，至少，她不會再以棄婦那個恥辱之身而死去，至少哥哥和娘因癘疫也算是死得坦坦蕩蕩。

「這麼說你也不知道？」中年男人面上浮現一絲惱怒，抓住顧十八娘的話。

「請郡王責罰，我會好好處理…」他低聲說道。

「你們先下去。」文郡王忽的說道。

「我知道他要死，可我不知道他m.hetubook.com.com是怎麼死的！」顧十八娘也有些焦躁。

顧十八娘一怔后才忙應聲是，小心的從暖爐上拿下銅壺，先拿水溫了溫茶杯，再斟上水，雙手捧著低頭走到床邊，跪下。

文郡王沒有再說話，屋內一陣沉默。

「靈寶呢」顧十八娘一直未看到靈寶，以為她嚇病倒在床，忙問道。

顧十八娘看著那水滴，只覺得心驚肉跳。

三人一愣，卻不敢多問，忙叩拜起身倒退而出，內侍在前，顧十八娘第二，中年男人最後。

畢竟郡王還建在，那殉葬什麼的不吉利的話他是說不出口，只能點到為止。

她的臉色慘白，卻似乎連哭的力氣都沒有。

「那皇子之位難道比命還重要？」她忍不住問道。

「你…這是不是你偷的？」中年男人咬牙問道。

下人們鬆了口氣，做個匠人再有錢地位低是無可改變的事實。紛紛議論著退下了。

既然病了，太醫院＊＊天下頂尖大夫，便是為他這等皇室貴族所用，怎麼會病成這樣而躲起來不讓人知？

「都給我閉嘴！」顧十八娘抓起腳上的鞋砸向他，再一次恨恨喝道。

「你說呢？」文郡王反問道。

「那有什麼辦法，那些貴人們，行事本就囂張。」

內侍的臉都綠了，這一口一個死的，夠她腦袋掉幾回了！

「顧湘且等一等。」文郡王又道。

見到她回來，所有人都驚呆了。

文郡王看著她一笑，「結果，就是我一日比一日嗜睡，直到睡過去再也不醒來。」

看著她失魂落魄而出，內侍嚇了一跳，只當文郡王有什麼不測忙衝進去看。

他走過來幾步，看著顧十八娘鄭重道，「好姑娘，郡王如此待你，你將來更不能負了他的情義，將來萬一那時，你…你可要…老奴會安排好你的身後事。」

「蠢貨…」顧十八娘挑眉看了他一眼，冷冷扔出兩個字。

馬車停在顧家巷子口。

「靈寶姑娘和彭大夫出去找姑娘了。」下人們答道。

「我這病要說起來，倒是因先天不足而起，身子一直好好將養，倒也無礙，只是前些年因和_圖_書意外。」文郡王從她身上移開視線，靠在軟枕上，意外二字劃過嘴邊，帶著森森的寒意，「引發舊疾，遍尋名醫，盡嘗良藥。」

「想好說什麼了沒？」似乎過了很久，才聽前方文郡王淡淡道。

太醫都看不好？

話音未落，就聽門外一陣喧嘩。

這是一個明黃錦袋，他一愣，倒出一塊方正金牌，上面篆書碩大一個字。

自從打過一次交道，他下意識的不把這姑娘當小姑娘看待，想必她也明白自己這一次必死無疑了。

靠著書架哀哭的內侍正好此時看過來，不由被她兇惡的樣子嚇了尖叫一聲。

腦海里不由閃過種種，最後定格的卻是仙人縣學堂內，那個緩步而來的清雋學子。

內侍這是也湊過來看，「呀，是赦罪免死牌…」

「我偷？」顧十八娘好氣又好笑。

中年男人這才鬆口氣，又嘆口氣，看向顧十八娘，冷哼一聲。

他嘮嘮叨叨說的什麼？顧十八娘皺眉，看向握著那塊牌子臉色鐵青人發僵的中年男人。

所以任何一個威脅到這個秘密的人都將消失。

或者說，他所走的路也是註定只能向前不能退後的，一旦退後，便會被人瞬時踩滅，休想有半點休養生息以圖來日的機會。

「結果如何？」顧十八娘跪直身子再一次追問道。

文郡王靠在軟枕上，略等一刻，才接過，他的手微微的顫抖，有水滴灑落在錦被上。

他竟然要放自己走？

回來之前，魯莽挾持自己的那個蠢貨已經讓人給她梳洗打扮過，再加上天已冷，穿的衣領高，脖子里的傷被遮住了。

「有什麼辦法？」文郡王笑問道。

他臉上也是一派驚訝，但旋即便抹著淚軟軟說道，「我就知道我們郡王是個多情的…」

對於皇室來說，絕不會選一個體有疾的人來做皇子，所以，一旦消息透露出去，那麼下個月被冊封為皇子的人便絕對不會是他。

「這…這…」中年男人驚訝失聲，怎麼會是赦罪免死牌？難道郡王是要放著姑娘而去？

顧十八娘咬著下唇沒有說話，沒有辦法。太醫們早早就診不和圖書出病，如今卻又不能大張旗鼓的尋大夫治病…只有等死…

「不過，既然我已經走到這一步，決不能就此放手，就是死也要死在……」他看過來，目光如電，「所以，你明白？」

中年男人立刻領會他的意思。

「…你這個妖婦，快說……」中年男人情緒也頻臨崩潰，根本無心在意顧十八娘的喃喃自語，發狂般的搖晃著她，「或許這就是你下的詛咒！你死了，一切便可解。」

他在笑，顧十八娘卻覺得一陣寒意。

「什麼？」顧十八娘被他的驚訝失態吸引來視線，不解的問道。

「殺了我更是死路一條！」顧十八娘冷笑一聲，伸手揉了揉臉，順便擦去血跡，目光掃過二人，「說，到底怎麼回事？是病了？還是中毒了？怎麼就要死要活的了？」

什麼顧十八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顧十八娘木木接過，不去看也沒有再說話，起身向外而去。

中年男人麵皮發僵，不情不願卻又無可奈何的從牙縫裡吐出一個是字。

由劉公身中之毒以及自己親身體驗，顧十八娘非常明白這一點，她的臉色不由難看起來，太醫院都看不好的病。

「你去吧。」文郡王淡淡說道，閉著眼從枕下拿出一物，「拿去給楊大人。」

「睡了。」他很快轉回來，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提口氣，神色想哭又想笑的說道。

「不是不能。」文郡王淺淺喝了口水，緩緩道，「而是看過。」

得到確認，顧十八娘的視線不由看向那層層書架后，心緒複雜難言。

中年男人和內侍有些傻眼，這膽大狂妄的女人！

驚然發現，不管是自己也好還是哥哥也好，與這位文郡王見過寥寥數次，卻都是恰逢危急時刻，不管是起於各種不得已不明說的利益干係，他終是伸手相助，將他們從命運的轉折點拉回來。

「還是因為你哥哥之類的緣由？」文郡王忽的笑了笑，「顧湘，我想你是明白的，我們的命，都是在自己手裡，與他人無關。」

「我不能死。」她忽的說道。

「病死的。」一聲清冷的聲音忽的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