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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問東流水

作者:簫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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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收取青疆十六州

六六、收取青疆十六州

「遠兒,我要你先去青國,拿一樣東西回來,然後,然後再——滅——劍——谷!」說至最後幾字,林太后一字一頓,銀牙暗咬。
清洛自識得清南君以來,見過他妖邪、凌厲、放蕩、狠辣、不羈的種種情狀,卻從未見到他如此失態如此悲苦,心中訝異:他姑姑到底跟他說了些什麼,令他如此難以接受?
那女子在屋內低低地嘆了口氣,便再無聲息。清南君泣得片刻,猛然站起身來,撥出腰間佩劍,瘋狂砍向相思樹榦,樹皮橫飛,樹屑四濺,一道道劍痕便如他身上的那一道道傷疤,痛徹心扉。慢慢地他全身無力,跪于樹前,痛苦喘息。
清南君心中悲憤難言,痛至極點,彷彿從高崖墜下,風聲嘯嘯,身軀亂舞,卻抓不到一絲生的希望。眼見就要墜入無底深淵,忽覺被一雙柔軟的纖臂輕輕抱住,努力抬起頭來,見清洛正含淚凝望自己,眸中儘是關懷憐惜之意,一瞬間他如回母妃懷抱,再也控制不住,將頭埋于清洛肩頭,放聲痛哭。
清洛牽著小魚兒立於廊下,聽到屋內傳來清南君和一女子放聲痛哭的聲音,知這女子定是他曾提起過的姑姑,心中惻然,這一刻,她對清南君曾有的不滿和怨恨消失不見,眼眶也慢慢有些濕潤。
清南君從未聽過她如此溫柔呼喚自己,心頭一顫,轉過頭來輕笑道:「怎麼了?」
清南君看著她纖細身軀,微削雙肩,如雲秀髮,肩頭被自己淚水洇濕一片,想起剛才被她摟住的溫柔感覺,一時悲喜交集,如處雲端。
清南君清醒過來,冷哼一聲:「不用小丫頭提醒,我自是知道的。」拂拂如雪白衣,向城樓下行去。行得幾步,回頭道: 「小丫頭,你別盡想著去會你大哥,你還是乖乖地隨我去王都吧,到了王都我再給你解藥!」
這三日應他之命,清洛一直帶著小魚兒與他並騎而行,見他面色日漸蒼白,眼神愈發空洞孤寂,深切感受到他心中的悲涼,此時見他徘徊傷感,不由柔聲喚道:「郡王!」
清洛聽她竟呼和圖書出大哥名字,心一跳,忙趨到門前細聽,兩人聲音卻再度變得極輕,清洛運足內力也無法聽清。
他向清洛微微一笑,清喝一聲,四蹄如飛,將士相擁,在震天的歡呼聲中奔入王都。
他「騰」地一聲從王座中躍起,奔出大殿,眾手下忙即跟上,見清洛牽著小魚兒立於殿前,他停住腳步,想了想道:「小丫頭,你跟我來,其餘人不用跟著!」
「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清南君輕聲嘆道:「我有種感覺,好象有一個可怕的事實在裏面等著我似的,我竟有些怕去面對。」
由於到處謠傳青王已被清南君在『鬼哭峽』之役中擊敗身亡,龍子通部全軍覆沒,息芷華易四州投誠,王都守軍已毫無抵抗之意,聽得南疆軍鐵蹄踏來,留守諸臣魚列出城,披髮負荊,伏地請罪,恭迎清南君入主王宮。
晨風輕拂下,南疆軍這一仗贏得極為輕鬆漂亮,清洛建議演的這場戲十分成功,將找來的三具屍體易容成青王父子的模樣,派一批騎兵假裝栗陶之來降,又做足歡慶戲份,徹底瓦解了龍子通部的軍心,不費吹灰之力便拿下了號稱青王精銳的龍子通部。更令清南君高興的是,信州栗陶之聽得龍子通敗逃,便馬上前來向自己投誠,終將南疆六州盡數掌控在手中,北上王都再無後顧之憂。
王都的城門巍峨雄竣,遠高過其他州府的城門,城牆歷經幾百年,呈現出一種閱盡滄桑的黑青色來,城門上古樸的「王都」二字透著霸氣與威嚴,城牆根卻長著無數或粗或細的常青藤,碧綠晶瑩,糾纏著,喘息著向上攀延。
清南君長久地跪于門前,直至聽到清洛細碎的腳步聲,才抬起頭來,見清洛正牽著小魚兒望著自己,不由顫抖著伸出雙手將小魚兒摟入懷中,喃喃道:「慶氏再現,難道,難道這真是天意嗎?」
那女子低低地嘆了口氣,其後兩人的聲音便低不可聞,再過得片刻,那女子驚呼了一聲「蕭慎思!」
清洛見他抬頭停止哭泣,也慢慢恢復清醒和*圖*書,面上一紅,鬆開雙手,站起身來,背對清南君,不發一言。
南疆軍入城極為順利,卻在進入王宮時遇到了小小的抵抗,青王王后率領本族子弟負隅頑抗,只是勢單力孤,不到半個時辰便被南疆軍盡數殲滅,奪過了王宮的控制權。
「但遲早也要去面對的,不是嗎?」清洛勸道:「從今以後,這青國萬事都由你來決斷,萬民的生死福禍也都握於你的手中,你不能如此情怯的。」
這時,屋內隱約傳來姑姑的嘆息聲,清南君不敢看向清洛,緩步走至門前,伸手才發現木門不知何時已被姑姑從內閂上,知她心意,悲痛難言,屈膝跪于門前,哽咽道:「姑姑,再過幾日,墨兒便可將他帶回來,只是請您告訴墨兒,墨兒到底應該怎麼做?」
林太后眼前一黑,站立不穩,向後倒去,林歸遠袍袖一揚,一股氣流將她身子托住,輕輕放于地上,他生平頭一次俯視著這個將自己撫養長大的人,一字一句道:「姑母,您一直告訴我,說我是慶氏後人,是您的親侄子,現在遠兒想聽您一句真話:為何那燕行濤,他會說我是他的親生兒子?!」
辰時末,便有士兵來報,龍子通已於滄碧山被南疆軍騎兵趕上,生擒活捉,清南君更是意氣風發,知機不可失,下令姚啟垣率兩萬人馬駐守葉州,收拾戰局,其餘八萬人馬即刻出發北攻王都。
林歸遠嚇了一跳,忙將她扶住,關切問道:「姑母,您怎麼了?」說著伸手探上她的脈搏。林太后猛地甩開他的手,睜開眼來,冷冷道:「遠兒,你要相信姑母,你是慶氏後人,你與那燕行濤毫無關係,他是慶氏的仇人,所以說出那等話來迷惑於你。」
正在出神之際,清洛轉頭向他說道:「郡王,以現在的形勢,不可拖延,需得搶在青王得到訊息之前攻佔王都才行。」
林太后閉上雙眼,眼前金星亂舞,辛酸、仇恨、相思紛至沓來,風起雲湧,刻骨銘心。她默然不語,片刻后玉容慘淡,猛地身子痙攣,噴出一口www•hetubook.com•com血來。
「劍谷?!」林歸遠心頭一跳,猛然抬起頭來:「為什麼?您不是說我們的仇人是解龍兩氏嗎?為何又扯上劍谷?」這一刻,他不由想起燕皇來,想起清洛說他是劍谷的燕行濤,想起那張姑母的畫像,想起他說姑母是他的髮妻,想起他說自己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時心亂如麻。
清洛見他喘息模樣,忽然憶起在燕國漱華宮內,二哥發病那日,被燕皇逼住的二哥也是如此情狀,這一刻,她彷彿看到林歸遠正喘息著立於相思樹下,彷彿看到他雖被燕皇緊逼卻仍勉力將自己護于身後,心內絞痛,終忍不住慢慢走到樹下,蹲下身來,將喘息不已的清南君輕輕摟入自己懷中。
清洛喚他一聲,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見清南君一直含笑凝望自己,忽然憶起一闕詞,便輕聲頌了出來:「日如霹靂月如弦,夢裡山河二十年,流水豈無言。繁花落盡蕭瑟日,莫嘆人生無永年,且待青山前!」
「繁花落盡蕭瑟日,莫嘆人生無永年,且待青山前!」清南君喃喃念了一遍,抬頭望著清洛眼中憐惜勉勵之意,心頭糾結的痛楚終慢慢平息下去。這一瞬間他明白,這一策馬入王都,自己將不再是那個孤獨復讎的龍祈墨,這一接印入王宮,自己將成為這片國土至高無上的主宰,是啊,青山流水,光陰荏冉,過去再痛苦,現在總是要邁出這一步的。
燭火輕輕跳躍,緩緩燃燒,終化為一堆燭淚,夾著一聲嘆息,石室陷入黑暗之中。
林歸遠默立片刻,睜開眼來,按上機關,石門軋軋向旁移去,他眯眼望著室外迷濛月光,心內嘆道:「洛兒,這月光可曾灑於你的身上?你可曾想念著我?」終緩緩步出了石室。
林歸遠默然不語,低頭看著袖間籠住的那一抹月色,半天後方道:「姑母,現在要遠兒做什麼,請您賜下。」
自打燕國回來,被逼與清洛分開,進入石室練功,加上林歸遠並不相信燕皇所言,所以一直沒有對林太后提及燕皇之事,此刻忽然聽到她和_圖_書要自己去滅劍谷之人,仇恨之情溢於言表,再將燕皇所言聯想起來,越想越是蹊蹺,忍不住上前兩步,盯著林太后問道:「姑母,遠兒想問您一事。」
「說吧。」林太后見他眼中凌厲之意甚濃,心內暗暗訝異。
也不知哭了多久,一雙小手觸上清南君面容,輕輕擦去他臉上淚水,清南君抬起頭來,淚眼中見小魚兒立於兩人身旁,小臉嚴肅中帶有一絲悲傷,嫩嫩的小手上滿是自己的淚水,見自己抬頭望他,瑟縮著向後退了一步。
清南君勒馬仰望城門,烏髮被風高高吹起,幾年的隱忍圖謀、翻雲覆雨換來現在的鐵騎雪恨,猛然間一股悲愴直衝心頭,這一刻,他寧願不要這如畫江山,不要這萬眾臣伏,他只想能回到十多年前南疆那個溫馨的郡王府內,回到與哥哥嬉戲的歲月里,回到母妃溫柔的笑容里。
當屋內兩人哭聲漸止,清洛隱約聽得清南君泣道:「姑姑,這麼些年您去了哪裡?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您的手怎麼會變成這樣子?」
「那麼遠兒,姑母來問你,你在何時何地見過那燕行濤?」林太后問出這句話來,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顫抖,血脈翻滾沸騰,骨中冰火相煎,如處九重煉獄。
林歸遠感覺到可能要揭開一個殘酷的真相,定住心神,沉聲道:「姑母,您可認識一個叫燕行濤的人?!」
麟駒駿馬,雪袍烏髮,金戈鐵馬,氣吞萬里。清南君以迅雷之勢橫掃息州、芷州、華州、易州,終將青國大部分國土踏于腳下。只是越近王都,他越感到矛盾,曾經的他是那麼執著于仇恨與屈辱,可現在,復讎成功在即,他卻夜夜輾轉難眠,骨髓中竟找不到一絲復讎的痛快淋漓。
見他從石室出來,林太后凝望著他清冷麵容,微笑道:「遠兒,你終沒有辜負我的期望,看來慶氏復讎有望了!」
不知過了多久,屋內猛然傳來清南君一聲痛苦的嚎叫,木門「吱呀」開啟,他滿頭大汗,面色慘白,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直衝至院中相思樹下,背倚樹榦,慢慢m.hetubook.com.com坐落於地,不停搖頭泣道:「怎麼會是這樣?為什麼會是這樣?」
清南君猶豫片刻,終抬腳邁入了紫音宮。院內正有數十名南疆將士守于西首一間房前,見他進院便齊齊跪了下來。清南君揚手叫他們退出院外,緩緩推開房門,屋內頓時湧出一股霉爛潮腐之氣,這股黑屋的味道他刻骨銘心,永世難忘,心頭一酸,就要落下淚來,黑暗處忽傳來一個女子顫抖的聲音:「是小墨嗎?你真的是小墨嗎?」
清南君聽清洛提起『二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卻見她已將目光投向遠處天際,正是滄碧山方向,她眼波盈盈,明亮清澈,似那寒星閃爍,令漫天晨霞都為之失色。這一刻,他猛然想起兩年前巫神爺爺替他卜的那一卦——「曲徑通幽處,天水寒星來」,頓覺耳邊嗡嗡作響,周圍一切殺伐歡呼之聲悄然退去,心兒狂跳:是她嗎?命相中的那個人真的是她嗎?
沉默良久,那姑姑嘆道:「小墨,姑姑這麼多年來走遍天、青、燕三國,見慣世間滄桑,這朝代更替,百業興廢,固是事在人為,也自有其歷史定因。讖言之說,巫術之神,信不信也都在於人心。該如何做,你問問你自己的心吧,不管你如何待他,姑姑都不會怪你的。」頓了頓又道:「只是,不管你做何決定,都請你不要告訴他真相,最好也不要帶他去見巫神了。姑姑今日能再見你,十分欣慰,你就去吧,去做一個盛世君王吧。」
紫音宮位於王宮的西北角,清南君腳步匆匆,帶著清洛和小魚兒行至宮門前,卻又突然停了下來。清洛見他欣然中帶有一絲恐懼,問道:「郡王,怎麼了?」
清南君心中挂念一人,入宮后迅速派人徹搜整個王宮,半個時辰后,當他正與部下在大殿商議如何平定王都局勢、回援『鬼哭峽』時,便有手下來報,在王宮西北角紫音宮的一間密室內找到一名奇特的被囚女子。
林歸遠見她言語十分堅定,失望地「哦」了一聲,片刻后低頭道:「對不起,姑母,遠兒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問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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