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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望一眼，黑無常把鎖鏈收起來說：「不用鎖，我叫雲墨，他叫雲清，與你拜把子兄長是過命的交情。你也不必怕，好好跟著我們，到了冥界給你安排個好人家轉世，」

「那就是你腦子抖了，你是不是惦記著住這彼岸花叢里住的那個美艷的墨狐妖呢？色胚！」

是啊，七魂歸位，他什麼都想起來了。秦毓嘴唇動了動，斂下長睫。

「現在他記起來了。眼珍惜他啊。什麼都會過去的，滄海桑田，風雲變幻，而現在，要珍惜他啊。」

蘭汀聽見有人喚他，聲音又柔又淺，瞬間被呼嘯的雪扯斷。無力的殘主備用進來的風吹滅了，四肢百骸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也不覺得冷，身子輕的好像能飄起來。她坐起來揉揉眼睛，餘光瞥到床榻上嚇了一跳，他明明還躺在床榻上，白|嫩的圓臉上嘴唇烏青，睫毛又黑又密，眼睛閉的嚴實。

秦毓微微一笑：「雲清，你的廢話越來越多了。你們怎麼肯把它留給我？」

雲清又笑眯眯的問：「你還想跟白清明說幾句話嗎？」

蘭汀以前聽過許多因為家裡窮被賣掉，或者被拐賣的孩子，都是從人伢子手裡轉個幾道手，最後不知道被賣到哪裡。眼看著那兩www.hetubook.com.com個信誓旦旦的要照看他的鬼差消失在彼岸花的深處，轉眼就沒了影子，蘭汀反而笑了。

雲墨皺眉，「我的手沒抖。」

雲清挑挑眉，似笑非笑的說：「嘿嘿，你要這個凡人的魂魄做什麼？這冥府誰不知道你秦毓花大力氣養在夢城裡的一個姑娘呢。今天倒是清閑管起死人的事來了？啊，還是你要拿這小鬼去養魂魄？你怎麼能跟墨狐妖一樣不入流，你可是望鄉台的鬼差呢。」

「蘭汀……」

他終於問出來了，在夢城裡，他可以犧牲自己，只要秦毓能得到幸福。

白兄說，成長要付出的代價，很大。

蘭汀覺得他這樣安慰還不如不安慰，雖說他知道自己有一世是女子，可他這輩子是男子，可無法體會做女子的樂趣。

「來啊來啊……」

「你想起來了。」秦毓面色如水，「你什麼時候想起來的？」

他對自己說，要珍惜他啊。

秦毓與他們相處也夠久了，有些事都是心照不宣，揚手將一顆透明的散發熒光的珠子拋過去。雲清笑嘻嘻的接住，看到那珠子里的東西卻愣住了，傻了半晌，被雲墨拿過去，原本平靜的臉上也稍稍帶了點訝異：「你和圖書從哪裡得到的？不是說都已經在煉丹爐里燒盡了？」

「無理取鬧，你找揍嗎？我能看上那妖物？」

「秦兄，你又要怎樣？打我？還是把我拿回去喂別人？這回又是誰？」他茫然的抬起頭，「就算我殺了她，難道在秦兄的心裏……我就什麼都不是嗎？」

蘭汀被夾在他們中間吵得頭昏腦脹，正縮著脖子想著怎麼勸架，卻聽見兩人同時住了口。

蘭汀抬起頭面前穿著身穿黑衣與白衣的男子，年輕挺拔，一人手裡拿著鞭子，一人拿著鎖鏈。傳說中來索命的牛頭馬面，雖然白兄也跟他說過並不可怕，可他一點都不信，如今真是信了，這兩位大哥長得一表人才，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麼辛苦的事。

雲清揉揉她的腦袋，笑得更開懷：「說得好，別跟你這個黑臉哥哥似的這樣婆婆媽媽，凡間不是有句話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呃，也可能是一個好姑娘呢。」

「喂！雲墨你七老八十啊，手一抖怎麼到無垠地獄大門口這邊了，你要把孩子喂餓鬼去啊？」

「雲清，你以為你還是白龍族那個不成器的六太子，就算揍死你，你父皇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蘭汀有些明白了。不過他希望自己hetubook.com.com來世再也不要明白。

蘭汀腦袋耷拉下來，雙臂無力的垂著。那麼愛哭的人，卻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原來被冤枉是這麼難受的事情，那些個經常誤判的昏官真是該千刀萬剮。這麼亂七八糟的想，秦毓已經走到他面前，淡淡的蓮香逼近，他不自覺的往後退。

秦毓走過去：「怎麼不說了？」

蘭汀激動起來，握著拳，臉頰漲得通紅：「她，她，我……我沒刺她……我……」為自己辯解著，蘭亭突然想起那陰冷的眼神，又頓時安靜下來，或者是不是他殺的都不重要，他不過是個魂魄的容器，而且，朝堂上殺了人的罪犯都說自己是冤枉的是無辜的。

他這個樣子真像他以前認識的秦毓，對他溫柔，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秦兄。

那麼多年在一起，他蘭汀敬他愛他，視他如兄如父。兒他秦毓也對他也疼愛有加，捨不得他受半點委屈。難道都是假的，什麼都不是嗎？

所以他死了。

他忘記了，他要珍惜的是活潑可愛的小蘭汀，而不是一個令冰冰的魂魄。現在他記起來了，要珍惜他啊，什麼都會過去的，滄海桑田，風雲變幻，而現在，要珍惜他啊。

蘭汀拱手：「謝謝兩位雲兄。」和_圖_書

可是，他很想問，在秦毓的心裏，他什麼都不是嗎？

那琉璃里封存的不是別的東西，是一片龍鱗。幾百年前他為了救犯下天規的雲墨，闖了天牢，將只剩一口仙氣的他救走。為了不連累同族，父王將他捉到天界，天地仁厚，剝了它的龍鱗燒盡，送進冥界永世為鬼差，他不在是龍，什麼也不是。龍鱗可再生，只需要一片，他就能恢復龍身。

如今他到了誰手裡還不是一個樣子？

秦毓沒否認，眼睛盯著往雲清身後縮的小鬼。

「你以為你能聖潔到哪裡去？還不是在天界犯了天規被貶下來當差的？」

「你連只耗子都不敢打，怎麼會去殺人呢？」秦毓慢慢地把委屈得連哭都不會的孩子擁在懷裡，「是我對不住你，可答應過的事情我就一定要做到。所以……我對不住你。」

「蘭汀。」

他乖巧的伸出手：「鎖吧。」

彼岸花叢里站著個紅衣公子，眉眼邪魅妖艷，有著說不出的氣勢凌人。

「雲墨、雲清，把他給我留下。」

是了，他吃了下了毒的煎餅果子。

蘭汀搖了搖頭，一不好意思就絞袖子：「我活著的時候白兄已經諸多照顧，如今死了就乾淨的去，不願再讓白兄擔心我的去處，就這麼走吧。m.hetubook.com.com」

蘭汀咬住嘴唇，忍住眼淚：「秦兄……珍重。」

「這孩子你帶走吧。」雲清說，「兩不相欠了。」

雲清悠閑地抱著肩膀，作出為難的模樣：「唉，也不是不能給你，可是這孩子是白兄點名叫我們照看的。還有啊，要是這孩子給了你，上頭對不上數，我也交不了差……」

雲清的眼睛慢慢變紅了，整個身體都抑制不住的微微發抖。

「我知道。」

聽著秦毓反覆的道歉，帶著點傷心地意味，蘭汀的目光越過他的肩望向遠處一望無際的彼岸花。

雲墨說：「秦毓，是你震偏我結界的位置的？」

秦毓揚眉，不屑的哼了一聲：「燒盡？天界那群人辦事有幾回能辦利落的？」

幾年前他的生辰，有個孩子送了一幅拙劣幼稚的畫給他，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禮物。

「幾年前，在我生辰時，我答應過自己一件事，可我差點忘記了，如今要去做了。」秦毓說，「以後大概不會再見了。」

「在你打我那一巴掌的時候。」

有雲墨、雲清在，蘭汀不必想起他魂魄那樣一步步走過黃泉路，直接結印打開大門進了冥界。蘭汀眨眼間全是紅色的彼岸花，彷彿一直能連到天邊，沒有盡頭。

「小汀，以後，你就要自己照顧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