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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的初雪落在臘月初八。隔壁的阿婆在家裡熬臘八粥，淡淡的米香從窗戶縫裡透進來。

「你手機關機找不到人，今天也沒去上課，我怕你有個三長兩短的，來給你收屍的！」

容青可笑了笑，環視著整個房間，房子被打掃過了，臟衣服也洗乾淨掛在衣架上。她與陶林織認識了七年，連她拿個拖把的樣子都沒見過，瞭然於心地啐了一口：「少跟姐姐來這套，是葉橘梗來過了吧？」

這果真是傳說中的禍不單行。

陶林織聽見這個名字就煩，把粥碗往桌子上一摔，氣呼呼地說：「要不是看在你病著，我就把她做的東西全都倒進垃圾桶里。我真不知道你這個人腦子裡哪根筋不對，她每個星期都往你這和_圖_書裏跑一趟，給你又是打掃衛生又是做飯的，裝出一副贖罪的模樣，看了就讓人噁心。我就奇怪了，你看著她心裏就不煩？你是從外太空來的吧？你有點人類的正常思維沒有？」

「小織，你別想太多了。」

「如果你缺錢……」

「陶大小姐親自下廚，感動吧！」

只有一個人能讓陶林織覺得鮮血淋漓的痛。

「你熬的？」

「勞您費心，我還沒活夠呢。」

她連爬起來燒熱水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用冰水送服了葯，又鑽進被窩裡一陣冷一陣熱地犯迷糊。恍惚中彷彿聽見有人敲門，過了許久又聽見有人進門。整個人病得太厲害了，眼皮沉得要命，可是清晰地感覺到有人和_圖_書幫自己用熱毛巾擦臉，往自己的被子里塞暖水瓶，又給自己餵了熱水。

「可別是什麼內衣Show Girl、餐廳甜甜小女僕之類的，給我時薪一百塊我都不去。」

「如果我再不找工作，我估計連生病的機會都沒有了，直接餓死。」

對於她來說這麼做又有什麼意義呢？她太自私了，也許照顧容青可的生活會讓她良心上得到安寧，可是每次見到她就像是傷疤被重新揭開一次，連呼吸都覺得疼。可是容青可偏偏那麼平靜，連眼神都波瀾不驚。

容青可只是笑笑，她沒力氣跟她爭辯，也不想跟她爭辯。兩年前的那場事故，讓她失去了最親愛的弟弟容青夏，那是個特別討人喜歡的男孩和*圖*書子，率真又可愛。真正和他接觸過的人，很難有不喜歡他的，就像陶林織。

「你瘋了，你還病著！」

她與陶林織做了太久的朋友，而容青夏也叫了她六年的小織姐姐，感情越叫越深。容青夏的突然離去，讓這生活在陽光下的陶林織如同經歷了一場暴風雨，悲傷積累成厚厚的塵埃，似乎將一切的慘痛都掩蓋得無影無蹤。

「你想太多了，是做數學家教老師啦！那家的家長就是要找個師範學院的學生，還要數學好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隨時可以去教，聽說那小孩挺難搞，叛逆期嘛。」

「你怎麼來了？」

那就是容青夏深愛著的那個叫葉橘梗的女孩。她無數次地想過，如果那個晚上容青夏沒跟她在ｍ.hｅtuｂｏｏｋ.cｏm•ｃｏm一起就好了，或者死的是她就好了。葉橘梗或許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每次回F城都要來給容青可打掃房子做飯，任勞任怨。

「知道了，把電話給我，我明天就去。」

容青可裹著毯子縮在床上，租來的房子四面透風像個天然冰室，身體再好也經不起凍，她只能慘兮兮地抱著紙盒子擦鼻涕。她打工的奶茶店沒熬過這個冬天，遊樂園此時也是淡季，家長不願意帶小孩子出門，於是園長取消了卡通動物合照的節目。這就意味著她沒有了經濟來源。

聽著耳朵邊忙碌的腳步聲，容青可漸漸地睡著了，一睜眼已經是深夜，玻璃上凍出繾綣優雅的冰凌花，客廳里有燈光映進卧室，她走出去，看見好友陶林織裹著毯子坐https://m.hetubook.com.com在沙發上一邊咬薯片，一邊看韓國新上映的偶像劇。

「嗯。」陶林織又不好意思起來，畢竟對病人又吼又叫，實在是沒什麼腦子，「你也快點給我好起來，姐姐找了份好工作給你，如果你這周再好不起來我就給別人啦，快到寒假了，這可是份肥差！」

有時候陶林織會覺得容青可未免太無情了，對於她來說，這種不接受也不拒絕的曖昧態度又算什麼呢？

「我不缺！」容青可打斷她，「今天你睡沙發，別想跟我擠！」

「我也不想跟你吵架，你還病著。」陶林織退了一步，「你吃東西吧，反正不吃白不吃。」

「瞧你這副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挺屍呢，快回去躺著，我熱臘八粥來給你吃。」

很暖和。她舒服得直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