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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總算讓苗桐徹底放下了，回到故土，不覺得難離，反而歸心似箭。她回來也不過是最後再看一眼記憶中的家。

「我打電話叫小桐別過來了。這是她老家的姑姑和大伯，你看那大字報還擺在那裡呢。」唐律用耳語說。

兩個在本市沒什麼親戚朋友的外鄉人，只要跟著他們，就知道他們的軌跡有多麼單一，除了去鬧事還去見了什麼人。下午白惜言和劉錦之去了守正律師事務所，前台小妹不認得白惜言，卻為他溫文爾雅的氣質折服了，殷勤地把他們帶到會議室里奉茶奉水的。

「她什麼時候老家有親戚了？！」她只知道，她這個徒弟早就沒什麼親人了。

居安思危過了頭就會變成被迫害妄想症。

他們這都能叫不忍心，要是狠心點，難道要把刀駕在她脖子上？

「對，做長輩的這麼寬容，她也能得到教訓了。」卓月彎子繞夠了，臉上笑容一收，嚴肅地說，「那現在我們聊聊怎麼解決問題，說法我們給不了，要是再這樣鬧下去，影響了我們報社的聲譽，我們可以告你們侵犯名譽罪的。」

沈凈懶得理他們，等他們從廢墟里出來，沒理老苗兄妹的「盛情邀請」，直接去了村委會，簽了那份轉讓同意書，不過受益人的名宇卻是苗桐的姨媽的。老苗兄妹一下子變了臉色，要回家叫人攔住他們，可那個司機是部隊里的，秘書又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沒有人敢惹。

她是被生活折磨怕了，可白惜言也心虛，他不確定苗桐能不能承受另一次打擊。他再後悔也是枉然，唯一想要的就是，希望她能夠承受的衝擊少一些。

她就不信他們背後沒有人指使，否則連個大字不識一個的老兄妹怎麼會動不動就把進法院掛在嘴上？既然他們講法律，那她就跟他們講到底。www.hetubook.com.com

生活中總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是即使迷茫著也要步履不停地往前走，她這程咬金一樣殺出來的親戚，不過是塊連墊桌腳都嫌小的絆腳石。

「現在怎麼辦？」

他希望她平安快樂，可他卻偏偏做下了那樣的錯事，那個孩子像催命符一樣懸在他的頭面上。

「我先打個電話給白惜言吧。」

白惜言親親她的臉頰，取笑她：「看出來了，你看她把你喂成了一頭圓滾滾的神豬。」

唐律把老兄妹送出分社的大門，又勸他們去醫院看看，回到辦公室看卓月正在喝茶，擺著冷若冰霜的臉，看來是被氣得不輕。

白素聽弟弟說要接受移植，為了提高成功率要優先考慮活體捐贈，簡直有些受寵若驚，半天回過神來才點頭說，她會儘快找合適的配型的。

老兄妹的臉上和脖子上都是抓傷，又哭又鬧的，喊叫著：「叫苗桐的領導過來評評理。」

卓月火氣來了：「怎麼回事？」

唐律嘆了口氣，要是苗桐過得貧困潦倒的，估計她那些所謂的親戚皁就躲得遠遠的了。

「這句話還是留給你的寶貝苗桐吧！要不是她……我的人生不會這樣……我會很知足，勤奮地工作，好好地生活，找個我喜歡的男朋友高高興興地結婚，生個孩子，過大部分人都應該過的普通生活。都是她毀了我，而你是幫凶！」

那些鄉民見原本的苗二家的破房子門口停了輛軍用吉普車，車門口靠著個漂亮的年輕人。叼著根煙在看孩子。老苗兄妹根快地趕過來了，一掃原來的咄咄逼人，指著在瓦礫中忙碌的苗桐說：「是我家大侄女，來看我們了。這個是我大侄女的司機。」

老苗兄妹商量了一下，決定全盤托出了，在這裏鬧下去貌似對他們也真的沒什麼好處和-圖-書。他們明天一大早還要去源生地產去討說法呢。

苗桐今天累壞了，可是絲毫不想睡，放下照片摟住白惜言的脖子，小聲嘆息著：「真奇妙，現在你可以和我坐在一起笑著談論我的父母了，想到他們也都是好的時候，這感覺真好。我現在覺得很幸福，可這幸福又令我害怕，覺得太假了，好像，我命中注定應該做一個苦行僧似的。」

不過月中苗桐還是回了一趟所謂的老家，由沈凈和劉錦之陪同過去的。沈凈會拳腳，又是武警部隊的，卓月非要他跟著才放心。她家以前的房子年久失修已經塌頂了，家裡能用的東西，甚至是一隻勺子都被鄉民拿走了。劉擁之和她動手清理垃圾，倒是找到了一些夾在塑料相框里沒被水泡壞的老照片。

劉念從沒跟父親出過遠門，在廢墟上乖乖坐著，新奇地左右張望。有幾個光著屁股的小孩跑過來，剛開始還很怯懦地遠遠看著，很快他們就熟悉地玩在一起。

「我們鄉下人粗生粗養，這點傷不用上醫院的。」苗桐姑姑說，「我們就是想讓領導看看，你們的員工對親戚這樣，要個說法。」

看到苗桐的領導來了，苗桐大伯擦了擦手，又拉出一張大長臉。苗桐姑姑吃好了，倒是笑容滿面的。卓月看出來了，這兩人一個唱白臉一唱黑臉，在這兒給她唱大戲呢。不過鬧來鬧去的，總會有個目的。苗桐姑姑紅口白牙地說苗桐給他們苗家丟了多大的臉，找上門跟她說理又被打，多冤枉多委屈，一定要領導來評理，否則就要上法院告她故意傷害。

第二天那對老兄妹沒有去源生地產鬧，偵探事務所的人打電話給劉錦之說，他們已經坐火車回鄉下去了。走之前，他們又跑去找了一趟卓月，意思是問苗桐什麼時候能回去把同意和*圖*書書給簽了，被卓月三言兩語打發了。

劉錦之接到白素的電話聽到她哭，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嚇得心臟都要驟停了，後來才知道是白惜言主動要求手術的事。實際上就算白惜言不同意，他們也一直在找合適的腎源。不過當務之急是要解決苗桐那幫親戚的事，苗桐姨媽看到苗桐過得挺好，思來想去覺得外甥女說得有理，沒臉待下去就回鄉下了。而苗家的老兄妹在賓館里住下了，周一大早上跑到苗桐的單位大門口，穿著喪服，舉著「苗桐認賊作父毆打窮親戚喪盡天良」的大字報在哭喪。

「你謙虛了，要是廟小的話怎麼裝得下宋局長這種大菩薩？」白惜言姿態高傲地說，「還有，這聲叔叔我擔待不起，你還是稱呼我白先生比較合適。」

苗桐姑姑趕緊說：「其實我們不想鬧到法院去，她畢竟是小輩，給點教訓就行了，總不能真的毀了她，我們做長輩的也不忍心。」

「我威脅你什麼，只不過是請你高拾貴手放過那對可憐的老兄妹，你指使他們鬧下去，最後丟臉的不知道是誰呢。」白惜言嘆氣說，「你這麼聰明，要是把它全用在正經事上多好。你心裏容不下人，處處為難別人不給人留後路，斬草是除不了根的。」

這一句話就道出了吳小芳的後台，也抹殺了過去所有的情分，實際上在之前她在媒體面前胡說八道污衊他時，吳小芳就已經該想到，他永遠失去了這個男人對地所刺不多的憐憫了。她必須扶住桌子才能保證自己不後退，白惜言也不是那麼好惹的。

卓月一出現，唐律就舒了一口氣，走上前小聲說：「卓姐，你可來了。」

卓月臨時取消了出差的班機，從機場直接打車回來。老兄妹倆已經被唐律帶到了分社的會議室，他們早上都沒吃飯，唐律叫人去附近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茶餐庁買了各種包點燒臘來。卓月一進門就看到苗桐姑姑正在啃深井烤鵝，十幾個飯盒都吃得底朝天。

卓月盯著他們瞼上的傷，溫和地說：「你們臉上這傷是苗桐抓的？去醫院驗傷了沒？」

當天晩上地和白惜言在檯燈下翻看那些照片，有她的百天照、周歲照、全家福還有父母親的結婚照。那個年代的結婚照就是兩個人坐在一起，頭微微靠攏，中間捧著塑料花，笑得靦腆又幸福。黑白照片里不施粉黛沒有修片，直到用現在的眼光來看，她依舊能算得上個清秀好看的姑娘。

「不過呢，我私人作為苗桐的直接領導，你們只要是合理的要求，我都盡量可以幫你們達成。」

吳小芳恢復了自信美麗的模樣，笑著關上門：「劉叔叔和白叔叔這一來，這間小事務所真是蓬蓽生輝。」

「大概通吧，一下子看清了過去，反而對未來有些迷茫了。」

白惜言嘆了口氣：「你是今天太累了，所以在胡思亂想。」

老苗兄妹對看了一眼，他們可不想做什麼司法鑒定，這個領導看起來不是糊弄他們的，要真的驗出來，那可就沒戲唱了。

唐律都是和講道理的人打交道，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弔的人真不知道怎麼應付。他們叫罵，既趕不走也罵不得。現在電視上只要是像他們這種情況的，都會定論為弱勢群體，動作稍過激就會被不明真相的善良群眾集體討伐。他們是做新聞的，最忌諱的就是勸過了頭，搞不好會成為嚴重的新聞事件。

「苗大姐，現在我們的單位跟以前不同了，員工的私事我們管不了的。你看你們被打了，要告她的話，一定要去醫院驗傷。現在的醫院很發達的，驗一下就知道是什麼物體造成的，甚至能驗出來是哪個人用哪根手指頭抓的，傷痕都可以對得上的。這和_圖_書樣苗桐想耍賴都沒法耍賴，這種事情我們建議介入司法調査。只要法院判了她故意傷人罪，我們雜誌社也會清理門戶，把她辭退。」

吳小芳終究是太稚嫩了，失去了冷靜：「你是來威脅我的？！」

吳小芳看著他交疊著長腿坐在會議室里，一瞬間，幾乎沒勇氣走近他。這個男人曾經是她最尊敬的人，那時她沒有任何的齷齪心思，只想做一個讓他驕傲地認真對待的孩子。她做對了事情，他獎勵她糖果。她做錯了事情，他懲罰她面壁。曾經這個男人在她心中如父如兄，可現在只剩下一點點悵然的回憶了。

白惜言和卓月通完電話從書房出來，苗桐還咬著半根酸梅冰趴在沙發邊上看電視。他把她的腦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把散亂的黑髮順到她的耳後：「你倒是真心想得開。」

「像她那樣的婦女老得很快的，青春很短，都給家庭了。」

劉錦之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吳小芳，站起來面對她：「好久不見了，吳小姐。」

苗桐小聲說：「想不開又能怎樣，去我爸媽墓碑上撞死？」

「說了半天，原來是要苗桐家的那棟老房子和沒歸屬的三畝地。他們村幹部說除非是他弟弟的直系親屬簽字同意，否則就要充公，不能分給他們。」卓月冷笑，「我就說呢，八百輩子沒出現，現在倒是想起來有個侄女給他們丟臉了。」

「你長得像媽媽，可惜以前我沒看出來，總覺得你像他們撿來的孩子。」

白惜言看著她那可憐的瘧疾似的瘋樣，搖了搖頭：「沒有苗桐，也會有別人，你是被自己的嫉妒心毀了。」他站起來，像看一堆垃圾，「不過既然你已經選擇了一條路，就很難回頭了，大概嚼碎了舌頭也要走下去了。」

這些年卓月是看著苗桐在成長，她要是真的打了這兩個老東西，作為師父她會給她鼓掌叫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