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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過往的數百年裡，凌煙閣始終在皇宮深處沉默，彷彿夜色一般，從來不會輕易讓人看見。

梁王孫雙眼緊閉，臉色蒼白，握著火把的手不停地流著鮮血。

他越說越是委屈，捂著胸口，哀怨說道：「陳長生到現在為止，只怕連一聲母親都不肯喊，這樣的逆子您都願意施予這麼多的仁慈，您為什麼就不能對兒子我好點呢？我也是您的兒子啊，您就讓我當太子吧。」

緊接著，有兩三位王爺想著聖後娘娘往日的威嚴氣勢，也紛紛走出車輦，對著天書陵的方向叩拜不已。但更多的王爺則是對著天書陵破口大罵，他們今夜前來京都，早就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一時間，妖后、受死之類的詞語，到處響起。

……

……

牆壁上的那些畫像被照耀的非常清楚，畫像上的開國諸臣們彷彿在靜靜地看著梁王孫。

趁著夜色進入京都的十五座王輦里，其中一座輦上翻下來了一個男子，那男子穿著淡黃色的衣衫，容顏醜陋，神情異常真摯，對著天書陵的方向跪拜不止，一面流淚一面說道：「母親，您就饒了我吧，孩兒是受了人蒙蔽……不，寶寶是被人騙到這裏來的！」

京都某條街上，忽然響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

這番極其不要臉的陳述，落在官道上那些王府隨從的耳中，令眾人很是尷尬，不知該作何反應。

遠在京都天書陵頂的天海聖后，聽著這番話，眉眼間的那抹煞意卻消除了些許，說道：「你算是最有出息的一個了。ｍ•heｔubook•ｃom•coｍ」

現在只需要她的一句話，甚至一個眼神，京都便會迎來一場血洗，過程或者會有些艱難，但看起來結局似乎已經註定。

「王爺，接下來咱們去哪兒？」

她的對手等待著她受到天道的反噬，或者中計，紛紛來到京都。

事實上，就在下一刻，包括朱洛在內的很多人都想到了那一點。

今夜之後，所有的敵人都會被她殺死，然後，她就可以放手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那條兩側儘是荒草的官道上，相王雙手扶著腰間的肥肉，氣喘吁吁地走到車前，看著京都方向大聲喊道：「母親，我可以的，我有出息，兒子當年對您多孝順，百草園裡的野花，我都摘來給您插在瓶里，果子都洗乾淨了送到您的榻前，您想玩什麼我都陪著您玩……」

天海聖后執政已逾二百年，但登基不過二十載，她根本沒有時間，讓皇輦圖承認她的血就是皇血。

大周皇族對皇輦圖這座大陣做的最重要改動，便是新修了一座凌煙閣，陳樞也在此間。

這些畫像里的傳奇們，會願意保佑誰呢？

朱洛望向皇宮方向，厲聲說道：「梁王孫，你居然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是的，她不姓陳，她的身體里流淌的是天鳳真血，而不是皇血，她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皇輦圖投降，但這不代表她就沒有辦法。

那些在夜色里隱藏了兩百年的敵人們，那些隱忍了很多年的故人們……她早就不想再看見他們了。

天海聖后與相王和_圖_書時隔二十年的這番情真意切的對話，讓已經來到京都的很多王爺先是笑出聲來，然後鴉雀無聲。

他是最後一批被趕出京都的陳姓王爺，有機會與莫雨相識，並且相處的還算不錯。

婁陽王根本沒有理會這些事情，帶著王府的隨從伴當，趁著夜色，繞過一條幼時熟時的偏巷，沒有按照大家事先約定好的計劃，直接前去觀星台，而是往著某個方向而去。

梁王孫坐在凌煙閣正中間的地面上。

除了像薛醒川這樣的大周軍方重將，還有一些隱匿在夜色里的人們。或者說唐家二爺所說，天機老人經過寒山一役后，真的再也無法抵抗時間的磋磨，已然將死，但擁有天機老人友誼的天海聖后，自然也會擁有整個天機閣的幫助。

羽林軍警惕地注視著四周。

婁陽王一咬牙，說道：「去皇宮，莫大姑娘應該在那裡。」

只有在她身後的陳長生，隱約能夠看到，她的雙手有些微微顫抖。

白日焰火怒放出來的光線沒有因此被染上血色，依然聖潔，彷彿蘊藏著無數的能量。

在現在如此危險的時刻，他第一時間想的就是，得去找到她，求她保自己一命。

「去桔園。」婁陽王臉色蒼白說道。

至於凌煙閣的內部更是被照耀的極為明亮，彷彿白晝，或者說更像是想象中的神國。

但願意效忠天海聖后的人，同樣也有很多。

前半夜的時候，陳長生突入北兵馬司衚衕，直接毀了那座海棠樹的小院，清吏司的運轉卻沒有受到太大影和-圖-書響，周通剛剛醒來便強忍傷勢命令下屬官員與天機閣的刺客合流，開始在夜色里潛行，時刻準備攻擊自己的目標。

天書陵與甘露台，還有一處便是凌煙閣。

聽著在夜空里響起的這道聲音，相王滿臉喜色，難以自抑。

他從來沒有想過，莫雨這時候會不在京都。

前方黑洞洞，那是皇城的正門。

京都的最高處有三。

能夠下令的人，當然就是天海聖后本人。

藉助著皇輦圖的指引與遮掩，至少數百名精銳刺客，此時已經來到了那些王公貴族的府邸外，靠近了那十五座來自各州郡王府的輦駕，只需要一聲令下，刺客們便會替聖後娘娘清洗掉那些膽敢不忠於她的大臣與子孫們……

那些光線是如此的熾烈，以至於永遠都是那般幽暗的凌煙閣，今夜也變得明亮起來。

凌煙閣在皇宮深處，乃是一座高樓。

計道人也很清楚她一定有辦法，所以沒有像朱洛一樣發問。

那根火把的材質非金非玉，有晶瑩之感，頂端燃燒著一道白色的火焰。

如果說因果，陳長生這顆果子，在這件事情裏面反而是因。

今夜它卻變得越來越明亮。

皇輦圖這座大陣，建於很多年前，歷史無比悠久，至少要比陳氏皇族的歷史還要悠久。

然而，她真的不在，桔園的門關著，門前的小桔燈也沒有點亮。

包括她藉助天地偉力以及天書陵的古老氣息，直接替陳長生逆天改命，彷彿也只是一件小事。

她是在教訓這些陳家的王爺，那麼陳家的王爺hｔｔｐs://ｗｗw•ｈｅｔｕｂook•ｃoｍ•ｃｏｍ便都聽到了她的聲音，無論是在京都，還是在從洛陽到京都的官道上。

今夜皇城的門沒有關，彷彿準備在迎客。

此時霜余神槍正在皇宮裡散發著無比霸道強大的氣息。

——他自幼就膽小怕事，要說十余路反王進京這等大事，以他平日里的習性，是萬萬不敢參与的，還真是被人騙到了京都。待進了京都，婁陽王才知曉今夜要做什麼事情，嚇得渾身發抖，待看著天海聖后輕而易舉地控制了局面，更是嚇得腿都軟了，哪裡還敢停留，只是走也無法走，心驚膽顫之下，趕緊爬出車輦，跪在地上求饒。

今夜這些地方卻站滿了人。

……

婁陽王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心想這可怎麼辦。

在過往的數百年裡，凌煙閣前的石階與廣場上向無人跡。

今夜，他的手裡沒有握著那根金剛杵，而是握著一根火把。

天海聖后說道：「但你長的太胖，太丑，像頭豬。」

天海聖後站在天書陵頂，看著這些名義上的兒子，微微挑眉。對婁陽王她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太深的印象，只記得這個兒子很蠢，至於其餘的那些兒子更是讓她極為不喜，呵斥道：「看到你們這些廢物，我就會替先皇感到難過，生了這麼多，偏偏一個有出息的都沒有！」

……

那些鮮血流淌到白日焰火上，沒有繼續向地面滴落，而是被吸收了進去。

短短的一句話里，這名男子對天海聖后便前後不同，對自己的稱謂更是連改三次，令聞者直欲掩耳。

如果他們知道這位和_圖_書年輕的王爺便是他們當年辛苦推翻的梁氏皇族的後人，不知會有怎樣的感慨。

「王爺，咱們這是要去哪裡？」

「母后，您為了弟弟可以付出這麼多，兒臣……兒臣也是您的兒子啊！」

……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除此之外，今夜發生的任何事情，對她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也沒有任何影響。

她負著雙手看著夜色里的京都，神情平靜。

京都，現在是大周京都，但在有大周之前，這裏已經是京都。

什麼是皇族？登基便能稱皇，從這個角度上說，天海后能夠喚醒這座皇輦圖，並不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

夜雨微落，沒有聲音，也彷彿沒有實物，只有極淡的濕意。

他在這裏。

如此重要的時刻，作為聖後娘娘最寵信的左膀右臂，莫大姑娘沒有任何道理不在。

薛醒川坐在火雲麟上，神情漠然地看著前方。

……

……

這個初秋的雨夜，反對天海聖后的人們，從大陸各處來到京都，意圖一舉推翻她的統治。

但朱洛與陳氏皇族相交數百年，清楚很多秘辛，知道想要動用皇輦圖，必須擁有真正的皇血。

這是魔族神器——白日焰火。

在陳氏皇族之前，這片大陸還有一個血統極為純正的皇族，並且一直存續到了現在。

那麼，誰敢進來？

這名男子便是以庸碌無能出名的婁陽王。你可以說這位王爺沒有什麼廉恥，但還真沒有人認為他說的是假話。

她在天書陵頂看著這個世界，看著京都里的這座大陣，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漠然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