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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片裂開的血蓮下方，僧衣也隨之而裂，肌膚也隨之而裂，流出的不是鮮血，而是一道乳白色的光線。

但這次相遇，肯定不會如此。

在這片絕對的靜止里，只有一樣事物還在移動，那就是僧侶的手指，那根向著天海聖后眉心點去的手指。

她在天書陵峰頂，看著那片青葉，神情漠然。

計道人的道袍變得白了起來，那是霜色，也彷彿是年月，看著籠罩道觀的玄霜氣息，感知著天書陵處傳來的力量波動，他漠然的容顏上忽然現出一抹極其幽遠的情思，清光自道袍里散溢而出，如清水一般流入那些代表道法的星輝里。

這裡是京都的最高處，因為她就站在這裏，她就應該站在最高處，一旦讓開，這裏便不再那般高險，她也就不再是她。所以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沒有想過要避開這片青葉，她的選擇就是硬接。但她能用什麼接？

那些光線里蘊含著難以想象的聖潔能量，與離宮裡的聖光差相彷彿，卻有著一些最根本的、也是對這個大陸的生命來說最致命的差別。

是天書碑！

那件事物很沉重，很和-圖-書方正，並不是武器。

計道人拔出長劍，第一次出劍！

但她這時候已然離開了神隱，無法與世俱存或與世俱隱。

先前在洛陽城外夜空里現出身形的黑龍，忽然再次出現，但這一次卻生出了雙翼，于煙霧擬成的仙境里破空而出，鳳爪閃電般抓住了計道人手裡的道劍，鳳喙如墜落的星辰般，伴著那聲清亮暴戾的鳳鳴，啄向計道人的眼睛！

雲墓里那座孤峰里妖獸驚恐的呼喊、奔逃的聲音，忽然間消失無蹤，彷彿變成了一座真正的墳墓。

萬里之外的舊廟溪邊，那名僧侶走到了天海聖后的身前。

同時間，洛陽城裡那些被道劍斬碎的道法落到了地面，真鳳之血自虛無里出現，與岩漿合在一處，開始燃燒一切。

那座石碑是照晴碑！

如果說雷聲震耳，那麼如果從太始元年到今夜，所有的雷都來到了此時此刻同時響起，那會是怎樣的聲響？

她能怎麼辦？她會就此隕滅嗎？

溪水動了，石動了，林動了，夜風也動了。

她的右手微微下沉，便在夜空里抓住了一樣事物。和*圖*書

星海，彷彿都改變了形狀。

長春觀里還活著的道人們吐著鮮血，不停地頌讀著道藏。

青葉是一個世界，就算霜余神槍或者是兩斷刀這樣的神器，也無法抵擋。

隨著這個音節出現，洛陽城上空的夜色忽然顫了顫，那些由玉如意散成的道法頓時為之一滯，夜空里的那些玄霜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退去！

那是一個真實的世界，山陵里的樹與石感知到了那道真實的、無法計數的重量，顫慄不安，向下塌陷。

漫在天書陵里的那片蓮海，被震了起來，一道約數十里長的水線瀰漫而起，環繞著天書陵。

京都城南那些剛剛穩定下來的建築，就像被風吹過的沙城一般瞬間垮塌。

溪畔，她眼睛里散發出來的金黃色火焰，被塗滿了一道令人心寒的煞意，溪水與石頭都隨之燃燒起來，那些血蓮碎片也燃燒起來！

當她握住這座天書碑的時候，她的衣袖便碎了。

轟的一聲巨響！

那是一座石碑。

天海聖后的眼睛變得無比明亮，金黃色的火焰噴涌而出，彷彿有鳳凰將要從裏面新生。

即便她是和-圖-書真鳳之軀，也無法承受一個世界的來臨。

道法之劍斬落，夜色里響起一道並沒有什麼意識，卻極為不安的尖嘯聲，緊接著，是無數碎裂的聲音！

……

山陵里的樹林盡數碎裂，然後飛舞起來。

那片青葉自夜色里來。

那是三千道藏里的最後一卷，那是最難懂的龍語，那是最高妙的道法精華！

就在所有人仰望著天書陵頂，懷著各種情緒，等待著最後那一刻的來臨時，一聲清亮至極的鳳鳴，響徹夜空！

無數量的聖光從僧侶的身上噴薄而出，但廟后的溪邊卻沒有任何聲音，那些沸騰的水靜止了下來，那些水變成的熱霧也靜止了下來。

青葉很輕很軟，石碑很重很硬，二者的相遇，本應像枯葉落在濕水裡，像紙片落在爐里，不會有太大聲音。

天書碑重重地砸在了那片青葉上。

自出現后便再也沒有任何變化的天書陵，彷彿要離開地面，震了三震。

天海聖手伸手，把照晴碑從陵里抓了過來！

教宗從夜色里走了出來，臉色蒼白，彷彿透明，眼中的浩瀚星海不停高速地轉動著，彷彿燃燒的火焰。

和_圖_書無數細碎的聲音響起，破裂的缸依然還是破裂著，缸里那個透明的大冰塊則也裂開了，如琉璃珠的燈火也裂開了，凍凝的岩漿也裂開了，裂成碎末，融成清水，化作水霧，霜雪皆裂，琉璃世界重新被清光統治！

如果此時她還處於巔峰狀態，或者她不會覺得棘手。

青葉來到了天書陵頂，來到了天海聖后的身前。

當她揮出這座天書碑的時候，整個夜空便碎了。

夜風輕拂她的衣袂，她的神魂招搖而起，由數十丈而至數百丈，直至只能仰望，彷彿要觸及夜穹。在這道彷彿由星空組成的巨大身影之前，溪里那名僧侶彷彿螻蟻，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萬丈聖光，就像是不起眼的燈火，頓時被壓制的快要熄滅！

陳長生望去，覺得那座石碑上的線條有些眼熟，然後反應了過來，震驚無語。

夜穹，出現了一道裂口。

她眼光所及之處，溪上的那些血蓮碎片像有神識的活物一般紛紛飄起，覆在僧侶的身上，緊接著，片片碎裂，彷彿楓葉。

這也是聖光，但來自另一個世界，一個帶著天然敵意的異族的世界。

……

就在教和圖書宗祭出自己的最強手段，用青葉世界打向天海聖后的同時，洛陽城以及萬里之外的小溪畔，那兩場戰鬥也來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這是一雙真正的鳳眼。

這聲鳳鳴霸道到了極點，驕傲到了極點，夜穹灑落的星光，被那片青葉折射，又被鳳鳴撕開，頓時渙散不見！

從雪老城到長生宗，從大西洲到鱲墓，整個世界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只能聽到這聲鳳鳴。

如果身、道、魂俱在，她或者可以硬擋這個世界，就像很多年前，那個叫陳玄霸的男人在周園裡曾經做到過的一樣。

但她的道法在洛陽里被計道人所破，她的神魂在西寧鎮溪畔被那名僧侶壓制，這時候在天書陵頂的就是她自己的身體。

已然消散為道法的黑如意，在長春觀四周構築出無數道凌厲的線條，清光時隱時現，極其寒冷的氣息，籠罩住整座道觀，缸里的水被凍成了冰塊，然後缸被凍破，觀里的豆般燈火被凍成琉璃珠，然後凍破，就連裂開的地面湧出的岩漿，竟也被瞬間凍凝！

然後，向著那片青葉砸了下去！

一個極其複雜難懂的音節，從計道人的雙唇間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