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西風烈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千年之後
……
陳長生確實明白，因為這也是他的想法，因為他是人族的教宗。
大院深處有一棵樹，樹下擱著一隻小泥爐，爐上有茶，隔爐有兩座。
「你果然是個有趣的人。」
陳長生渾身是血，神情卻很平靜，說道：「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魔君說道：「我將來會讓史官記下我們今天的這場談話，並且要求每個孩子都要能夠背誦。」
但這真的是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陳長生推開院門走了進去，靴底踩著鬆軟的新雪，發出簌簌的聲音，很是好聽。
千年之後，人族的領袖與魔君的君王終於再一次見面，即將迎來一場談話。
……
「處於不同的位置就要做不同的事，思考不同的問題。」
「一千年了。」
就像魔君的聲音一樣。
陳長生說道：「你離開雪老城的時候就確定會在這裏見到我？」
就像絕大部分的魔族皇室成員一樣，魔君的臉色非常蒼白，不像玉石，也不像風雪，有些詭異。
在很多世人看來ｗｗw•hetｕbｏｏk•com•ｃｏm，這種問題過於玄妙，有些微酸，書生意氣，令人發笑。
陳長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陳長生說道：「什麼問題？」
只用了半夜時間，紅河畔的那座城市便被積雪覆蓋，那間院子里的滿地黃沙也被盡數染白。
魔君坐在北面的座位上。
魔君神情漠然說道：「我們是天地間最高的存在，那便要看的最遠。」
魔君問道：「我們活著的目的是什麼？」
陳長生明白魔君這句話的意思。
陳長生靜靜看著魔君的眼睛問道：「你們與他們究竟有什麼關係？什麼是盜火者？」
魔君說道：「我準備迎娶落落殿下，妖族準備與我結盟，你肯定會來，那我們就一定會見面。」
他的笑容有些奇特，露出比較多的牙齦，與蒼白的臉色相襯，並不是特別難看，只是有些血腥。
寒風拂動著地面上的積雪，很快便把他身後的足跡抹滅，也帶起大氅一角。
像他和魔君這樣的人，自然明白和-圖-書這個道理。
他依然穿著素色的道衣，只是在外面加了件大氅。
前些天別樣紅離開人世之後，他坐在院子里看著夜空里的繁星，感受著那道如井口的黑色虛無，曾經想過個問題。
——史書怎麼記載，或者要不要記載，那都是勝利者的權力。
陳長生沉默了會兒說道：「你的視線落在何處？」
……
魔君確實沒有動手殺他的意思，至少在最開始的時候。
魔君忽然笑了起來。
魔君說道：「或者說你不是人，因為你的身上沒有人類的氣息，更像是……一個器物？」
但那並不是一種病態，更像是一種與世不同的標記，有著非人的感覺。
魔君看著他沒有反應，笑容微斂，淡淡說道：「我這次來白帝城主要是為了三件事情。」
陳長生想過魔君可能隱約知道自己的來歷，甚至有可能比自己更清楚。
即便到了無數萬年之後，相信這場談話依然會在史書上佔據最重要的篇章。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和_圖_書不會這樣做，因為我並不覺得這很重要。」
這兩句話的姿態完全不同，但意思卻非常相近。
魔君說道：「星海之上。」
雪老城終年風雪不斷，他不知看過多少場暴風雪，但都不及當年那場雪給他留下的記憶深刻。
這場談話對人族來說，本應該是最大的羞辱，但因為周獨夫在灞柳間現了身，便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相信知道今天這場談話的人，這時候都會有相似的感慨。
但無所謂。
這場談話決定了整個大陸日後的局勢。
魔君接著說道：「還要千秋萬代。」
陳長生走到樹下。
「星海之上究竟是什麼？聖光大陸上的異族人？」
陳長生問道：「與我有關？」
這不是他第一次與對方見面，準確說來，已經是第三次了。
那場談話非常著名，整個大陸沒有誰不知道，即便到了千年之後的現在，依然是很多民眾追憶感慨的話題。
事實上，在天書陵之變后的很多個夜晚里，他都想過這個問題。
……
白帝城地www.hetubook.com.com處南方，氣候溫暖，又臨近西海，所以很少下雪，但那天的雪卻非常大。
爐上的茶水不停沸滾，魔君卻沒有倒茶的意思，只是靜靜地看著陳長生。
按照他如此鄭重其事的說法，那必然是大事，陳長生想了想，怎麼也只能想出一件。
最初的對話結束之後，院子里的安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魔君說道：「我想過，如果沒能殺死你，那就要問你一個問題。」
無論魔君還是陳長生，都流露出了極其強大甚至可怕的自信。
陳長生沉默了。
陳長生說道：「今天我們這場談話沒有旁觀者，所以可能很快便會消失在歷史里。」
壺裡的茶水恰好滾了起來，發出悅耳的聲音。
很久后的某天，魔君尼祿看著從天而降的暴雪被魔宮後面的深淵吞噬，忽然想起了白帝城裡的那場雪。
整整一千年前，太宗皇帝與前代魔君曾經在洛陽城進行過一次談話。
人族稱臣納貢，魔族狼騎北歸。
陳長生問道：「為何一定要與我見面？」和圖書
魔君收回望向深淵的視線，對陳長生說道：「我錯了，那天我就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殺死你。」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這場談話並不是只發生在太宗皇帝與前代魔君之間，而是三位偉人的對談。
魔君說道：「當然，因為最重要的那件事情就是見你。」
南面虛席以待。
不管是器物還是果子，他知道自己是誰，那就足夠，自然不會被一番話便擾亂道心。
魔君說道：「這是責任，也是壓力，但同樣也是最大的快|感來源，最堅硬的存在意義。」
南客神情漠然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
換作別的普通人，一定聽不懂這段對話，但魔君知道，陳長生一定能明白。
但這是他第一次把魔君的臉看清楚。
魔君自然不會說他在天樹荒火洗鍊里發生的那些事情，說道：「到此刻為止，我完成了一件半，然後便是今天。」
在已經過去很長時間的那場風雪裡，陳長生來到了離相族莊園不遠的那座院落。
陳長生也在靜靜地看著魔君。
怎能不令人心生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