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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媽媽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手足無措了半天，聲音都激動不已，「雲傾都要有孩子了，我……都要當奶奶了……」

付媽媽又兀自笑了一會兒，真是上了年紀的人，什麼都藏不住。

付雲傾已經從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

她的身體不錯，把孩子保護得很好。付雲傾燒傷的程度比她嚴重一些，不過都是看不見的地方，可以通過植皮解決。他一直待在監護室里。多晴去看他，透過玻璃，他面色紅潤睡容乖巧。她便放了心，其實他丑點也沒關係，她也不會嫌棄他。

「那不是你的錯，」多晴說，「你不要把什麼都歸結到自己身上。」

「能看得出來嗎？」

多晴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只是輕微燒傷。

她鬆口氣，「沒事就好，要是死了太便宜她了。」

「可是喜歡別人是沒有錯的，勉強過日子也得不到幸福的。」

付媽媽攏了攏白頭髮，悵然地看著病房的門，一門之隔，她只能坐在這裏。

這不是廢話嗎？多晴含糊不清地說：「我倒想不出除了他還有誰。」

他放下手，朝她伸出手臂，微笑，「這是怎麼了？山楂很酸？來給我嘗嘗。」

看見多晴睜開眼，她很高興，「你醒了？餓不餓？你阿姨送來的魚湯還是熱的。」

「你不明白，」付媽媽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開口，「雲傾小時候被綁架過。」

「這都知道？」

「看不https://m.hetubook.com.com出來你這麼壞啊。」

「你不是找私家偵探調查過了嗎？」

她把頭靠在他的胳膊上，閉上眼睛，「疼不疼？」

付媽媽打量她半天，驚喜地問：「你……你是不是懷孕了？」

祝平安一邊哭一邊埋怨她，「要不是付老師去找你，把你救出來，你肯定被燒死了。沒想過自己會被燒死吧？——真是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多晴知道自己會醒過來，就像每天早上睜開眼看見清晨的陽光，噩夢做得再久，也總有醒過來的時候。所以她從不懼怕噩夢。噩夢裡都是火。火本來是可愛的東西，可以做飯，可以取暖，可是它也能成為兇器，成為毒蛇猛獸。

病房裡有紀多瀾守著。

他眼底有深沉的陰暗，握著她的右手，「多晴，你感覺怎麼樣？」

多晴眨眨眼，把手覆在祝平安的手背上。

「那還救我？」

「你不明白，你只知道他被綁架過。可是你不知道……那個時候……我是昏了頭，跟那個男人商量好，綁架我的兒子，然後跟我的丈夫要贖金……我總以為男孩子，不過是被關個兩天，那個男人說不會打他，也不會餓到他。我當時怎麼那麼狠心，就同意了。那個男人要做生意需要本錢，我那個時候真是年輕，被所謂的愛情沖昏了頭腦……結果，贖金是拿到了……可是事情敗m.hetubook.com.com露了……我的丈夫跟我離了婚，我嫁給了那個男人，生了兩個孩子……後來又跟那個男人也離婚了……那樣一個唆使我綁架兒子的男人，我怎麼就能相信他能真心對我好啊……女人有時候真是傻得可憐，後悔葯都沒得吃的……所以，雲傾恨我都是應該的，那個時候，他滿心希望媽媽能去救他，他那麼愛我信任我，可是……現在我沒辦法，我離婚了，跟那個男人生的兩個孩子都不管我，我也只能跟雲傾要生活費……我知道雲傾討厭看見我，可是我也得生活，我只能靠這個兒子……只有臉皮厚點才能活下去……」

多晴的飯量越來越好，去做產檢，醫生說寶寶發育得非常好。這娃娃也真是小福星，她能嘗得出酸味。景信買來的糖葫蘆，她把外面的冰糖咬掉，吃得津津有味。景信乾脆給她買大山楂，紀多晴把一隻藏著沒丟的竹籤拿出來串起山楂葫蘆，在醫院的走廊里得意地晃來晃去。

「不過又被救出來，在其他醫院里，她總會為她的狠毒付出代價的，」林嘉說完，眼神變得惡狠狠一些，「以後不要丟三落四的，什麼都隨便往辦公室里一扔，家裡的鑰匙被人拿去配了一套都不知道！你有沒有腦子！」

多晴嘿嘿笑，快快活活地吃著水果。

「寶寶沒事，你真是命大啊，」祝平安想笑，扯了扯嘴角，卻哭了，聲www.hetubook.com.com音也啞了，「……你差點沒命了知道嗎？就知道逞強，讓別人恨你恨得要害死你，你收斂點不行啊。就算是為了寶寶著想……」

多晴愣住。

「彼此彼此。」

她不願意出院，也不嫌無聊。每天沒事就跑去監護室，小護士們不放她進去，她站在窗邊看他。他也看著她精神奕奕地對他笑。多晴隔著窗戶沖他做鬼臉。這樣什麼都不說，只是靜靜地看著對方的眼睛，就覺得很踏實很幸福。

「怎麼不去看看他？」

這些話說得合情合理，這老太太倒是個門兒清的人，一點都不糊塗。

上回他們也是因為這個吵架，她已經很後悔了。他討厭的事情，她又何必幫著別人找他的不舒坦。多晴坐在旁邊慢慢咬著糖葫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當時什麼都沒想就衝進去了，把你抱出來才後悔，要是你死了，我再把命搭進去多不划算，」他喉嚨里滾出笑意，「還好當時衝進去了。」

「是啊，一屍兩命呢。」

「哼，陰險狡詐！」

不過多晴猜也猜個差不多，林嘉給她剝山竹吃，她突然問：「蕭漫她現在處境怎麼樣？」

這些日子天氣不錯，總能看見光線透過牆上的窗戶落在走廊的地上，有金色的細小塵埃在陽光下無所遁形。多晴伸出手，陽光熱烘烘的，她真的好想跟付雲傾一起出去依偎著晒晒。

「……真和*圖*書的是我的？」

「現在不疼了，之前很疼，疼得受不了。」

「她自殺了。」

「……是雲傾的孩子？」

幸好沒有如果。懷裡是皮毛溫順柔軟的小狼崽子，她還在，懶洋洋地打盹。真好，幸好她還在。

「你不要亂動，有小塊燒傷，很快就會好的。」

她張了張嘴，喉嚨像被撕裂了，只能發出破碎的音節。

多晴點點頭，沒有打點滴的手放在小腹上，真好，她好堅強。

他摟著她，聽她迷糊地嘀咕：「雲傾，我困了。」而後呼吸漸漸均勻下去。

他很喜歡看著她吃東西，她拿著山楂葫蘆去找他，看見有個面容熟悉的老婦人在門口張望。她也只是在門口望了望，然後走到休息椅上坐下。

多晴覺得她的樣子很可憐，走過去輕喚了一聲：「阿姨。」

半晌，她走進病房，他正醒著，左手打著點滴，右手拿著一本書，在柔和的光線里，像個落難的天使。這個世界上如果有天使，一定是他這樣的。

她發不出聲音，指了指桌上的水杯。

「是你啊，」付媽媽仔細打量著她，「我聽大夫說了，你身體沒事了吧？我本來該去看看你的，可是，雲傾他不認我，我以什麼身份去看你？」

是付雲傾的媽媽。

關於那場火災，大家都刻意瞞著她。

「我進去，他不想看到我，傷好得更慢，」她嘆口氣，「唉，我都一把年紀了，再給孩子添這種堵幹什麼呢？」

那天林www.hetubook.com.com嘉從多晴家裡出來，就打電話給他，讓他過去陪她。他剛回來，風塵僕僕地趕過去。剛到樓下習慣性地抬頭，看見那窗戶里火光滾滾。他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消防隊的車正開過來，他一秒鐘也等不了，只怕她有意外。他知道她會自救，她一向很聰明。

可是，如果——

「是啊是啊。」

「你是個好孩子，你要好好跟雲傾過日子，不要跟他吵架。他以前性子很好的。小時候就很體貼。他上小學時家裡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他放了學就早早地回來幫我洗菜，吃過飯自己去刷碗。那時他爸爸不在家，他就是個男子漢，很懂事，也很孝順。其實都怪我，要不是我，他能好好地健康快樂地長大。他現在不認我，根本不怪他。現在想起來，我也是很後悔的，只是已經後悔也沒什麼用，再也回不去那個時候了。」

多晴嗓子里冒煙，喝了半杯水才覺得舒服一些，躺在病床上失了一會兒神。哥哥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靜靜地，生怕驚擾了她似的。多晴昏沉著又睡過去，醒來病房裡亮著燈，窗外已經黑透了，祝平安拿著一本書單手撐著腦袋，正靠在桌邊上。

多晴靜靜地坐在走廊里，連付媽媽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多晴張了張嘴，喉嚨還是很痛，發不出聲音，只能指了指桌上的水杯。她想喝水。祝平安忙給她餵了水。多晴緩過神來才覺得疼，她身上很疼，火燒火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