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她一出聲，白露就發現了她。
秦菜只有握住來人的手，喝完湯藥之後又沉沉入睡了。
她的表情都帶上了這猙獰地紅，秦菜全身劇烈顫抖，呼吸越來越急促，胃裡一陣一陣地翻騰。
是一顆眼球，談笑上前撿起來，輕柔地擦拭乾凈，交給通陽子。通陽子的笑如同百年陳釀，他掏出手絹細細地拭凈雙手：「獎品就給出力最多的人吧。」
輕音樂突然換成了搖滾樂，打擊樂震耳欲聾。秦菜被淹沒在震天價響之中，通陽子握住她的手，輕輕吻過她右耳的輪廓，聲音透過打擊樂，居然十分清晰：「別害怕，來。」
沙鷹將一個眼鏡盒大小的木盒遞過去，秦菜目帶驚恐，他卻只是淡淡地道：「是煉製法寶的佳品，你運氣不錯。記得抽空感謝通爺。」
第三還要看命理，小組成員必須是福壽不錯的人，如果命短福薄，化解罪孽本就太慢，再屢屢積惡，容易橫死。
她閉上眼睛總是看見白露，就站在她床邊，她低聲叫秦菜的名字，那聲音一如平時的清悅。秦菜知道不能答應——傳說中的厲鬼其實是看不見人的。但是當她喚你名字的時候，千萬不能答應，不然就會被她發現！
他替秦菜換了酒瓶，瘋狂的搖滾樂響徹耳際。他握住秦菜的手高高揚起，再重重揮下去，沒有聲音，聲音都被吞進了音樂里。
男人也被她驚醒，是沙鷹。秦菜的目光充滿敵意，他語帶譏誚：「別弄得好像我非禮你一樣，是你抓住我不許我走。」
白露，來吧！
誰也不能阻止！！
秦菜開始物色組員，這個組織吸收新成員，一個是引誘，即重利。畢竟在成員之中，年薪十萬真的不是ｗｗｗ.hｅtubｏｏk•ｃoｍ.cｏm夢。二是威脅，發現資質不錯的組員，抓住其把柄，以供驅使。
「藍綢，我想過乾乾淨淨地回去，你相信嗎？」
他可沒告訴秦菜——他還想用那黃紙包再榨點油水，誰知道一點用都沒有。
不知道打了多少下，那雙眼睛失去了神采，只有無盡地仇恨深深凝固。通陽子的吻也帶著血腥，溫柔得如同從淺碧之下開出的紅花，
那聲音一直在耳畔，時近時遠：「藍綢？藍綢？」
可是我不能償命，她已經死了，就算我償命她也活不過來。秦菜拚命地給自己找理由，五年之約，她要回到秩序，回到師父身邊，回到呂涼薄身邊。
這還有啥好說的，他立刻辦事去了。
白露一直睜大眼睛，血漸漸浸透了薄衣，昨日光彩照人的女孩，如今猶如修羅惡鬼。
秦菜本來不想和他有瓜葛，他這個人貪婪自私，重利輕義，不是個好人。但是一則現在需要他，二則……誰又是好人呢？
那雙瞳孔充血似地紅，她死死盯著秦菜，彷彿要將她刻進腦子裡。沙鷹的聲音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拿好酒瓶，坐下。」
打擊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撲地一聲輕響，他左手指縫出溢出刺目的血水。
「當初那顆牙齒，還在不在你身上？」秦菜開門見山，青瞎子一怔，突然想起和秦菜第一次在旅社騙三十萬的時候那個黃紙包：「蔡姐，您是說那包黃紙呀？在呢在呢，瞎子我怕您有用，一直沒丟。」
談笑將白露拖到秦菜面前，白露的眼珠都快瞪裂。
纏綿病榻一久，很快就會被陰邪之氣所侵，氣運消魔怠盡，她早晚要和白露對上。
又一酒瓶下去，濺出的骨血碎肉帶著驚心動魄的絢麗。通陽子將秦菜完全攬入懷裡，吻上她發白的雙唇，右手交握。
輕音樂響在舞池，隨著彩燈迷離的光線舞動，如有實質。
秦菜生病了。一直高燒不退。夢裡斷斷續續的場景拼接，混亂得讓腦袋幾乎爆裂。只是背景全是統一地紅，觸目驚心地鮮艷。
她倏然坐起，一把扔開他的手。身上只穿著薄如蟬翼的睡衣，頭痛欲裂。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又干又啞，喉嚨火燒火燎地痛：「你是誰？這是哪裡？！」
沙鷹身邊，紅姐目光無神。從第一個人開始，秦菜終於知道了酒瓶的用意。通爺拿起酒瓶，用力打在白露背上，白露哼了一聲，身子往下一沉。談笑牽著她繼續往前走，酒瓶雨點般砸在她身上各處，散碎的玻璃渣如同漫天淡綠色的雨，美麗到殘酷。
在某些時候，小人比君子好用。
秦菜捂著嘴衝出房門——她又吐了。
他將盒子遞給秦菜，秦菜兩眼一黑，驟然昏厥。
陽光是個好東西，科學上可以除菌抑菌，玄學上能夠驅除陰邪，增補陽氣。
這一定是做夢，是做夢吧？
如今風驟雨狂，她像一棵小草站在絕嶺高峰。除了直面風雨，她還能做什麼？
他們也會殺了她，像殺白露一樣。
床旁邊就是梳妝台，另一邊是電腦。沙鷹給了她一部金色鑲鑽的手機：「通爺讓我轉告你，他不希望他的組長影響組裡的工作。」
沙鷹這些天帶著小組成員出任務和_圖_書，如今組裡只剩下阿紫和綠珠，還有新的成員需要增補。這個卻是組長的工作，沙鷹不能代替。
秦菜開始拚命吃東西，那些飯菜木渣一樣沒有任何味道，但她填鴨一樣往嘴裏塞。身體的虛弱，會導致陽氣衰弱。再好的氣運也抵不過病痛的消磨。
秦菜懶得理他，四下一望，才發現這裡是紅姐的卧室。
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這樣是不對的，沒有一個人體會他人的痛苦。鮮血是瘋狂最好的溫床。
青瞎子還是老樣子，在火車站替人算命、測字，能騙就騙，不能騙就偷。見到秦菜，他一臉驚詫——幾個月沒見，他還以為秦菜已經被通爺「處理」掉了。
換人太頻繁，組長也是很辛苦的。
青瞎子還想再問，卻見秦菜遞過來一疊錢。好傢夥，起碼五千！！
掌心再張開，左眼眼球已經躺在上面。不待他開口，自有侍者奉上精緻的木盒。他半跪在地上，動作優雅地將一雙眼球處理乾淨，小心翼翼地放到盒子里精緻的絲絨上。
談笑點頭：「是。」
日日陽光下的行走，秦菜體力恢復一些，她開始跑步，每天做俯卧撐，增加運動。饒是她體質甚好，也過了大約一個星期，臉上方才看不出病色。
秦菜知道她在尋找誰，地上的碎玻璃折射著彩燈的顏色，如同精緻的寶石。白露的血是開在寶石上的花朵。心裏突然有一種恐懼，她躲到沙鷹和紅姐身後，手中酒瓶似有千斤重。
白露被打得猛然偏過頭去。血濺了一臉，秦菜的感覺是木然，沒有聽覺，沒有觸覺，只有視覺，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中驚怖欲絕地清晰。
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有人送了葯湯過來，htｔｐs://m•ｈetｕｂｏoｋ•cｏm.com一勺一勺喂進她嘴裏。隨著這個人的到來，白露的聲音消失了。
接連好多天吃不下東西，秦菜的身體真的瘦成了一棵芹菜了。白露一直在叫著她的名字，不，是她的代號：「藍綢？」
「怎麼了呢？」通爺不知道什麼時候走過來，輕輕握住了秦菜的手。順帶將她的酒瓶塞給了她，他語聲淡淡：「就是我們這位機敏的隊友發現了蛀蟲，所以最後的盛宴，就由搖紅一組的新組長享用吧。」
秦菜接過手機，那金屬微涼的觸感向她證明——這不是夢。
白露的呼喚越來越近——她總有一天會找到秦菜的。凶死之人本就怨氣重，再加上她死時受盡痛苦，怨恨堆積，生前又積下惡罪，這種人要是成了氣候，必然為禍一方無疑。
又換了一個酒瓶，秦菜無知無覺像個木偶。砰地一聲，一顆什麼東西彈出來，在地上滾了一滾，又返彈回來，落在秦菜腳邊。
殺人償命，是天經地義的事。
秦菜將那顆牙收回，又列了一個清單給青瞎子：「買齊清單上的東西，到這個地址找我。」
那雙原來靈動的美目，如今左眼圓瞪，右眼只剩下一個通紅的窟窿。談笑輕揉她左右眼眶，半晌左手捂住她左眼眼眶，右手握酒瓶往她腦後再用力一敲。
秦菜呼吸越來越急，恐懼和噁心加速消耗著肺里的空氣。她丟下酒瓶起身就想跑，沙鷹一把抓住她，秦菜用盡全力地掙扎：「放手！你們這群瘋子，禽獸！！」
白露漸漸爬不動，她的脊樑肯定被打斷了，談笑像拖一條死狗一樣拖著她經過圍坐的人群。
秦菜連胡話也不敢說，嘴角燒起了泡，她睜不開眼睛。身體的虛弱，讓邪氣有機可趁，秦菜覺ｍ.ｈｅｔｕｂook.cｏm•ｃom得自己可能會就這樣病死。
所有的喧鬧聲都停了下來，周圍的人安靜地看秦菜。背脊一寒，秦菜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這一場病來得太過突然，不知道耗去了多少時間。秦菜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自己睡在一張大床上，身上蓋著被子，旁邊……旁邊睡著一個男人，自己居然還握著他的手！
通陽子吻過她的臉，火熱的身體輕輕磨擦她的腰際，語聲低啞：「用力。」
這一定不是真的，一定不是。只是作了一個惡夢罷了。
通陽子握住秦菜的手，如同初戀情人一般溫柔：「來。」酒瓶迎著白露的目光，砰地一聲打在她頭上，完整的淺綠瞬間如禮花一般散開，一縷血從黑髮中流出來，順著她白|嫩的臉蜿蜒而下。
秦菜用力踹他：「放開，讓我走！」
秦菜回過身，開始嘔吐，全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干，她面色蒼白如紙。通陽子沒有鬆開她的手：「還是不適應呢，好吧，最後一下。」
吃飽喝足，胃裡一陣一陣地難受，秦菜開始曬太陽。這是組長的專利，上面已經不再限制她的行動。幾個月的晝伏夜出，她的膚色早已白得透明，而這些天的疾病，讓她比鬼還難看。
他俯身抓住白露的頭，她的頭早已不成形狀，後腦勺幾乎全沒了。談笑抓著她的頭髮讓她仰起臉來，她臉上全是血，紅色的血襯得白|嫩的肌膚更加晶瑩。
最後秦菜一直在步行街轉悠，鍛煉身體，順便尋找合適的人選。冬季步入三畫的時候，城中一片銀妝素裹。秦菜找到了青瞎子。
秦菜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
越來越近，幾滴血濺在臉上，像是腐骨蝕肌的硫酸。秦菜伸手一擦，手背上留下腥紅的色彩，鮮艷得近乎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