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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兒也犯了難。

晚睡的客人都當免費看西洋鏡了，店小二扯著巧兒問，巧兒只得哭喪著一張臉：「我想……它大概……可能是喝醉了……」

巧兒拿毛巾給它擦了擦嘴，它把嘴裏的肉屑全都吐在毛巾上，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人類怎麼能以這種東西裹腹，還一吃就是許多，實在是太痛苦了！

巧兒只得耐著性子給它解釋，比如人類的錢是靠做活計掙來的，而不是放在一個地方想要就去「拿」的。

起先巧兒是打算讓它去當跑堂，掌柜的對它的長相還算滿意——雖然眼珠兒瞅著有些駭人，但是長相還是端正。原本都定下了，可惜一聽它不懂「本地」語言時，對方立刻打了退堂鼓。

現在不是考慮地板的時候，她拚命將它拖到床下藏起來，外面已經有人敲門，卻是樓下房間的住客，巧兒隔著門道了歉，他便又罵罵咧咧地下樓去了。

巧兒嚇得心也這麼怦怦地跳了好一陣，這麼硬的地板，她俯身去看——地板被砸了個大坑，木屑什麼的濺了老遠，它的頭安然無恙。

綠瞳殭屍模仿能力本來就強，這個難不到它。上工時是搬運私鹽，一袋鹽差不多兩百斤。有人專門負責將鹽放到搬運工背上，然後運到離此一里地的倉庫暫存。

它一路跟著巧兒，還十分不明白——為什麼又走了呢？

可是一個殭屍能幹什麼呢？

到晚間，它出來活動，巧兒才吃到一餐飯。飯畢后它仍然打算馱著巧兒出去，巧兒死不同意——外面那麼多人，多丟人啊！

巧兒還沒想明白到底嘛事呢，它卻是撞開了門站在樓道中央。

一人一屍往前走，漸漸地傳來水聲，前方竟然是一處碼頭。來往工人正在忙忙碌碌地卸船上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各種貨物。

那是一種自心底滲出來的恐懼，像是溺水時片刻的缺氧。他吃力地往門口挪動，雙腿棉花似的使不上勁。幸好這時候巧兒也已經奔了進來，她急急地道歉，那小二哆嗦了好一陣才說了句沒事，一溜煙跑了。

一人一屍較了半天勁，終於達成共識——她牽著它的手出去。路過大堂時還有人記得這位，引起了小小的圍觀。

她和綠瞳殭屍相處已久，從沒見它吃過東西，是以這也不過就是一「拜神獻貢」之舉。

它等了半天，終於腳一勾，又勾了一袋在肩上，好傢夥，這一下子就四百來斤。裝卸工不敢吱聲了，誰知它左右一試，又勾了一袋扔肩上，就這樣它還不滿意，但是背只有那麼大。

它也學著其它工人一樣往船口搭的橋板上一站，人將鹽往它肩上放了一袋，它試了試，仰頭看人家。最後人家不耐煩了：「走啊！」

巧兒擔心它又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來，趕忙去拉它，剛走兩步，它整個身子突然離了地，然後它在客棧里轉圈，是飛著轉圈，一會飛成一個Z字，一會飛成一個S。

所以她再試著跟它提起自己出去找活乾的事，畢竟她也算有些力氣，能找的活計還是挺多的。

它甚至暗自決定以後帶巧兒一同去吸納月光，這東西真不是殭屍吃的啊！

她找了工頭商量，那工頭一見他的個頭、身板，也十分滿意，但他何等奸詐，一聽說它聽不懂本地話，立時便往死了壓價，一晚就給十文錢。

巧兒一看，這好像成！

它卻生了氣，再不回她。

巧兒一向很少說謊，所以她只有紅著臉編：「它……它從小就力大無窮，呃ｈeｔｕbｏｏｋ•cｏm•cｏｍ，那個，跑得很快、很快……」

想了一陣正要叫小二時發現它仍站在屋子中央，保持著放她下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她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瞅——它閉著眼睛，好像……好像是睡著了。

巧兒勉強應下，領了錢就拖著綠瞳殭屍回客棧，她不得不考慮幾個問題——搬運這行很辛苦、時間又長，晚上它就沒時間吐納月光、吸取靈氣了。而且搬運的工錢也是很低的，如此二人就不可以再住在客棧了。

綠瞳殭屍卻是非常高興的模樣，當時便打算上工了，巧兒很是擔心，自然也就在旁邊沒有回去。

那綠瞳殭屍也有些好奇，拿手指在銀耳湯里沾了沾，似乎也很感興趣的樣子。巧兒便挾了菜遞到它嘴邊：「你吃么？」

巧兒不知道它是不是能嗅到這種味道，因為傳說中鬼神吃東西是聞聞就飽了的。

待巧兒吃過飯，它突然起身，叭地一聲將酒罈子摔地下，酒香更為濃烈。巧兒急急伏身收拾，它在室中央站了一陣，突然將巧兒拉起來，非常仔細地辨認了一陣。它眸中綠光淺淺流動，巧兒被它瞅得發怵，正不解時它又放開了她。

它在客棧里飛一陣，就是瞄不準門，愣沒飛出去。然後它就生了氣，決定先馱巧兒回房睡覺，今天不打怪升級了。

她將這想法連比帶劃地寫給綠瞳殭屍，這個綠瞳殭屍卻是明白——得壘個窩，就跟每個殭屍都要有個墳包一樣。

綠瞳殭屍把各個菜都研究了一遍，然後它的目光就瞄準了那罈子陳年花雕。巧兒見它眼神一瞅，就知道它對這罈子裏面的東西好奇了。

白天它自是不出門的，但它也不讓巧兒出去，就死死地將她圈在懷裡。巧兒掙扎不脫，店小二敲和-圖-書了兩三次門催他們吃飯，她都只得拒絕了。

問完才想起它聽不懂，她趕緊在它胸口寫字，半晌它才回復她，卻是答非所問的一句——怎麼突然變成三隻啦？！

而這次它的目的地卻跟以往不一樣，這時候它通常應該找一處山靈水秀之地吐納風露月華才對。此時它卻牽著牽兒往人堆里扎，兩人逛了好多處，巧兒才明白它的意思——它竟然想要找個活計。

工頭萬分無力：「以後每晚你都來這裏，到我這來做活。我不會虧待你的。」說完他又想起它聽不懂，遂又用下巴點點巧兒：「每晚戌時開始。」

巧兒亦是一頭霧水，它卻是在房間里踱開來，踱步也不好好踱，它斜著走，還撞倒了臉盆架。

而它對這壇酒確實是有些興趣，當下就抱過來，不斷地嗅。

巧兒是睡的床上，它似能感覺到她，從床沿伸手，一把將她攥了下來，擱在胸口抱著，始心滿意足地繼續睡了。

它遂轉身，跟著前面的工人將鹽運到倉庫。

這般一想，它停下來，然後歪歪斜斜地向巧兒走過來，徑直把巧兒身邊的店小二往脖子上一放，不顧小二殺豬似的喊聲，馱著他歪歪斜斜地回房去了。

而這些活計呢，就是僱主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做完了他就付你錢了，但是付多少還要看你具體幹什麼工種。

而強迫一隻殭屍擁有憂患意識這種東西，實在是不現實。巧兒只得在它胸口寫字，比比劃划著告訴它自己要出去找活計，一人一屍總不能靠偷來的錢過活，而且這客棧雖小，收費對身無所長的我們來說，可也是很高的。

綠瞳殭屍去了倉庫一次就認識路了，然後它就不耐人類的這種行走速度了，這在它看來哪裡是走啊，簡直就是挪ｗww.hetｕｂoｏk•com•ｃｏｍ動。

於是跑堂這份活計便算是泡湯了。

裝船卸貨這些都是體力活，聽不懂話沒關係，看別人搬到哪裡，你照著做就行。

一船三萬石鹽，計劃要搬到後半夜，結果只用了半個時辰。甫一運完，工頭就吐血了。

它站著睡，巧兒想要將它挪到避光的地方，免得早上被太陽曬到。但它太沉重，她只一用力，砰地一聲它直直地倒地上了。

它扒了扒頭髮，非常迷惑地打量周圍環境，半晌又回頭望巧兒。巧兒顧不上收拾地上酒罈碎片，拉了它的手：「你怎麼啦？」

一個夥計聽不懂客人說什麼怎麼行呢？

工頭一看，可高興壞了——這下撿到寶了，以一抵三呢！

於是它思謀了一陣，回復巧兒——我去！

所以這一次，它扛著三袋鹽，火把之下，昏暗的碼頭，眾人只見一溜輕煙——它不見了，然後一溜煙——它回來了，鹽不見了。

一人一屍剛踏進房間，小二已經端了酒菜進來。這個小店其實拿不出什麼好菜，巧兒卻仍是看得眼花，待小二離開便埋怨綠瞳殭屍：「我一個人哪裡吃得了這麼多啊……」

但綠瞳殭屍顯然不同意巧兒想要自己找活計掙錢的想法，一個好殭屍怎麼能養不起自己的玩具呢？

進得房裡，它似乎也覺得不對——它不喜歡這小二身上的陽氣，遂瞪著眼睛將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它眸中綠光一盛，店小二也不知道為什麼，腿就軟了。

綠瞳殭屍這一覺，直睡到天明，睜眼一看：靠，天都亮了！於是它又待閉上眼睛繼續睡，左右一瞧，覺得不對——玩具哪去了？

……

巧兒也有些躊躕，確實語言障礙是個問題，而且它脾氣……貌似也不怎麼好……

巧兒卻覺得倍兒香，她在山間的飲食都是ｈtｔｐs://ｍ.ｈeｔｕbｏoｋ.ｃｏm.com沖靈老道提供的，平日里也就是薄粥加饅頭，偶爾有些小菜卻都是素食，她已經很久沒有沾過油腥了。

如果你不努力，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填進別的妖物肚子里去了。但是它仍和巧兒回了房裡，畢竟玩玩具比打怪升級有意思得多。

不料它卻真的仿著巧兒平時吃東西時的模樣張開了嘴，將一挾子裡脊肉嚼了嚼，無奈它實在品不出來味道，只能是下巴的咬合，看著極為滑稽。

綠瞳殭屍似懂非懂，它和巧兒交流是件很累的事，好在一人一屍性子都不錯，於是它不恥下問，她知無不言，它懂的也漸漸多起來。

巧兒原地石化。

巧兒將它從客棧大門拉回房間，它很不滿，畢竟對於它們來說，吐納月華就跟打怪升級一樣，是性命攸關的事。

而綠瞳殭屍還很興奮，它把巧兒舉起來，在屋子裡轉圈，巧兒嚇壞了，慌忙寫字讓它放她下來，它果然是把她放了下來，巧兒想著是不是還得讓它嗅點醒酒湯。

而這裏不是山洞，巧兒也沒有它那麼強的適應能力——哪裡都能睡。她在它懷裡掙扎，它十分不耐，伸了手摁住她的頭不准她亂動。

綠瞳殭屍很是不解，對於人類的習性，它偷窺過很長一段時間，可那都是在暗處，什麼是活計，它就弄不明白了。

巧兒左右想了一下，也就答應下來。其實她也並不認為綠瞳殭屍能掙什麼錢，只是希望讓它感受一下，老是被人拒絕的滋味，不好受。

可他心本黑，錢可沒打算加半個。

她把罈子抱過來，將壇塞揭開，這小二倒是不曾說謊，此陳年佳釀剛一啟開，便滿室酒香。

他過去將綠瞳殭屍仔細地打量了個遍，然後問巧兒：「他、他、他……」

事實證明，漢字果然博大精深，巧兒還以為它在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