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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你的主子想要的，可惜，他沒機會了。」程少陵眼底一抹笑意。

暖歌嘴唇不自覺的顫抖著，咽了咽口水，偷偷在胸中長舒一口氣。可即便如此，全身幾乎被汗水浸得濕透了。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會捨得他如此的卑微……

「暖歌，如果當初我沒在山海郡出現，你會不會比現在幸福？」程少陵拉著暖歌，笑問。

即便可笑，他也不會忘記自己無數次的站在戲台之上，無數次的出入于無比厭惡的場所，只不過為了拿到一星半點的消息，他知道這些消息對於那個人來說都會是重要的，會讓那個人高興。

「成大事者不必拘於小節。」畫聲冷冰冰的說著：「王爺肯讓我帶話，就已經是對你莫大的恩賜。」

世上之人，無不愛湊個熱鬧，秋個游也喜歡游在一堆。明明是同樣的景，山南坡遊人如織，山北坡就廖廖無幾了。時間一長，北坡連石階都被亂草青苔掩了，偶爾倒也會有人登登，多半是來自盡的。

「如果我說，我沒有害過他，他是我唯一的弟弟。的確，我不能否認他當年中毒的確是……的確是想助我登上皇位的人所為，可卻不是我的意思，為了護他，我明知道他的腿疾是裝出來的，還在幫他隱瞞，你信嗎？」程少陵平靜的說著，對著暖歌，「如果我說，我不惜以跟母后決裂為代價，換來了陪著你的這次山海郡和_圖_書之行，你信嗎？」

可是終究遇見了。

程少陵笑著搖頭。當日，當他還是程少陵的時候，就在這裏與暖歌相識。他的身份不是他自己能選擇的，雖無奈，可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他慶幸自己只是程少陵而已。他看著暖歌，暖歌的樣子一點沒變，卻更帶了三分爽氣。像初見一樣，裙擺高高撩著，在膝蓋以上打了個結便於行走，露出裏面的白褲配著綉了花的高幫鞋。鞋幫上粘了泥和青苔，大肆，而……生動。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會捨得他如此卑微。

暖歌怔怔的看著程少陵。

程少陵等著暖歌的答案，同樣的，畫聲也在等著。他們都看著暖歌，唯一不同的是眼底的神彩。

「你的意思是他喜歡我？」暖歌平靜的反問。

即便可笑，他也不會忘記當他還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乞兒之時，輪椅之上的人遞給他的那塊活命的餅子。

他們的手在最後一刻相牽，並一起墜向崖底……

「請回去轉告他，如果我要報復，不會用這種方式，你大概也知道，我不是沒有能力在朝堂上同他一較高下。」程少陵握著暖歌的手不肯放開，溫溫的，「若我真的在乎那個皇位，他隱藏羽翼這麼多年，你認為我完全不知嗎？」

金秋，是天啟朝山海郡一年裡，僅次於陽春三月的好時節。

「可你為什麼要幫我們？」暖歌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聲問著。

即便可笑，他仍舊願意戴著那張跟那個人面目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這讓他覺得跟那個人無比的親近。

「也對……像你這樣狠毒的人」畫聲冷笑一聲，看向暖歌，一字一句的問著：「如果我說，你身邊站著的人，是一直以來加害於親弟弟的人，你信嗎？」

畫聲的手指握拳捏的緊緊的，沉默片刻，終於笑著走近了暖歌，「即是如此，希望你不會後悔。王爺得不到的東西，也不會讓旁人得到。你的命是王爺的，現在我要代替王爺收回。」

一切拿捏的正是時候。

畫聲果然附身在崖頂看著他們，用一種低沉而略帶嘲諷的語氣說著：「別以為我是為了救你們。你的命已經還給王爺了。現在……你們兩不相欠。」

「商學院算什麼，王爺可以直接幫你買回來。」

說罷轉身，迅速揚起雙臂，竟然就把暖歌推向青石崖邊，暖歌被他推的促不及防，腳下一滑，身子便歪了下去，那一情景，卻是在場所有人終生不能再見的極美……一切的一切都在瞬間發生，而撲出崖外的，除了暖歌之外，卻還有程少陵！

「是，這就是他和少陵的不同。」暖歌不再遲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暖歌了，我不是那個只會玩，只會躲，只會怕，不會算帳，糊裡糊塗的暖歌了。我娘親以前就說過，真正的愛一m.hetｕbｏok.ｃｏｍ.ｃoｍ個人，不是為她做過什麼，而是和她一起做了什麼。我這樣說，你明白嗎？王爺會明白嗎？」

畫聲苦笑，將人皮面具收入懷中。他知道，從今以後再也用不著這個東西。從今以後世上再無畫聲這個人。

當然，也有來等人的，比如此時。

暖歌笑了，搖頭。

「少陵……啊……啊……呀……喂……啊！」

同樣驚魂稍定的人還有程少陵，他沒想到畫聲會把暖歌扔下崖，更沒想到的是……崖邊根本就有棵樹，足以讓他和暖歌保命。

畫聲本已打算離開，聞言，腳步滯住了，他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或許是因為他不再想殺人，也或許是他已幫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得到了那個位置，或許也是他該消失的時候了，或許是他已經沒了牽挂，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終究不是他能去想的。

王爺，不殺余暖歌是我畫聲能夠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因為您愛她。

即便可笑，他仍舊決定放過余暖歌，只是因為她那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

「你們聊夠了吧。懷雅王，哦不，你的封號已經沒有了，或者我只能稱呼你的名字，言慈陵，又或者你喜歡現在的新名字：程少陵。」對面，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說著。

那麼無論是千山萬水還是千難萬險，站在暖歌身邊的，都只會是他：程少陵。

「最後一個問題。」畫聲一字一字的說著：「王爺想知道ｈeｔubｏoｋ.cｏｍ.ｃoｍ，若是他陪著你回山海郡，那麼最終站在你身邊的，會不會是他？」

「我信。」暖歌輕輕，卻是堅決的，給出了最後的答案，「你說的，我都相信，因為你是程少陵。我相信你的話，我相信你有這份寬容。剛剛你說，你知道你的弟弟隱忍了十幾年為了要跟你一爭大統，可你卻為了我，放棄了那個所有的人都以為你真的會爭的位置。」

曾經，暖歌跟這樣的人缺少一個遇見。

「即然他喜歡我，為什麼還以我為餌，引少陵出京？」

暖歌瞪過去，「我知道你不是懷獻王，不妨摘了人皮面具。」

前往城外仙人山踏秋的遊人是數不勝數，可這「秋」多隻踏到半山腰兒地方就停下了。原因只有一個：這山，高、實在是高！

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會捨得親自下令殺死她。

「你說呢？」暖歌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我，你也不用離開京城，更不會失去王爺的位置，你會不會後悔？」

暖歌找到了跟她一起走下去的人，她找到的不是拐仗，不是靠山，而是可以並肩的人。

王爺對他說過：畫聲啊，你說暖歌那丫頭多有趣。她竟然看出來你並不是我的男寵。她說，若是真的愛一個人，又怎會捨得他如此的卑微。呵呵，你說這丫頭是傻，還是聰明？

崖上安靜了下來，只有風聲。

對面的人笑了起來，卻還是依言揭下自己的面具，果然是畫聲沒錯，言慈和_圖_書允的替身。

「余姑娘。」畫聲打斷了暖歌的話，「王爺要我轉告您一句話，若您想坐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得到這個大好江山，就跟我回京，他一切即往不咎。」

畫聲沒有回答，答案已經很明顯。

「這就是你想要的？」畫聲對向程少陵。

程少陵的眼睛一錯不錯的盯著她，半年，他曾經離開她半年，聽起來不算太長的時間，可幾乎就讓他錯過了終生。

她毫不猶豫的搖頭，事實就是如此，沒有假如。即使王爺能一直給予，一直付出，一直很好，可唯獨沒有做到的便是：一起。

就是生動，永遠是生動。

「畫聲。」暖歌搖了搖頭，「其實你能想像得到嗎？少陵他離開京城，跟我一路回山海郡，你想像得到嗎？他會跟我一起住船上最差的艙位，他會紅著臉，跟我一起叫賣每個只有一兩八錢銀子的小玩兒意，他會跟我過憐秋節，會跟我一起收集壽字只因為我想要晶蓮，他希望我得回商學院，可他知道我怕，他會鼓勵我，哪怕用十年還是二十年，也會用自己賺來的錢，堂堂正正的將商學院贖回來。」

畫聲半眯了眼睛，「你是為了報復我主子嗎？」

暖歌最後一聲「啊」，懸而忽然絕。那是因為在她以為自己真的就要完蛋了，同時還連累了程少陵的時候，腳底的虛空感卻沒有了，而是踏踏實實的站在了一根歪出來的樹上。當然，摟著她一起站立的，還有程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