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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過幾循，溫行遠背靠在沙發上沉默地看著韓諾。而他，坐在他對面，靜靜與他對視。

耳邊的音樂依然流淌，偶有酒杯相碰的清脆聲傳來。骰盅被兩隻手握在掌中,一搖一晃間，有些飄緲般的不真實,令人隱隱有些不安，又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究竟是起，亦是落。

韓諾英俊的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一絲漣漪。溫行遠笑得雲淡風輕，泰然自若。音樂聲小了些，裝潢寫意的包間驀然寂靜許多，莫名的壓抑。

包間里閃著昏暗不明的燈光，震耳欲聾的音樂傳遍每個角度，給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放鬆和無所遁形的瘋狂。

因為事出突然，溫行遠只訂到當天下午的機票，下機時已八點多。唐毅凡親自擺駕相迎，路上有點賭車，溫行遠看看時間，想到她今晚會休息得早些，又想著明天就可以見面，終是沒有給她打電話。

「走，這裏早就沒什麼可留戀了。」郗顏脫口而出，若凝一時感傷，無言以對。

「朋友！」郗顏答得利索，隨後反應過來，「你怎麼知道他？」

眾人轟笑一聲，也跟著紛紛起杯。

「滾遠點吧你，有臉提這喳？」唐毅凡皺眉，搶過他手上的杯子狠狠滿上。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婆媽？」溫行遠瞪他，甩上車門，大步走進「上游」。

「客氣了，磊子，份內事。」韓諾得體的微笑，沒有拒絕。

時間似是在此時霎時靜止，忘記了該有的流逝。漆黑的眼眸透著複雜，溢出深沉的光，他二人靜靜對視，似是誰先移開目光便是示弱一般的倔強。

石磊含糊地嚷著雙贏，大家興緻高漲地碰杯喝酒，溫行遠卻意興闌珊。

「李經理？」溫行遠還記得他，上游的老員工了。

來到溫某人的專屬包間，一票同窗老友等在裏面。平日里大家都各忙各的，聚的時候不多，又加上他這幾年幾乎沒回來，免不hetubook.com.com了一進門被罰了幾杯。

「也太小看我了，唐家公子就這麼無能？」唐毅凡不滿地抱怨，伸手在他肩頭重重鎚了一記，「哎，你老爸當時把生意全轉移到了A市，你死活留下『上游』不肯讓老爺子動，不會是為了郗顏吧？」突然想到什麼，一秒鐘的時間又立馬否決了自己的話，「不對，那個時候我還沒出國呢，你的事我了如執掌，你們應該也不認識。」

只是這些，又與他有何關係？

溫行遠看著他，似笑非笑，「賭什麼？」

「喝一杯？」深沉的目光，不容拒絕的語氣，話語間，韓諾已將杯子遞到他面前。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世界驀然間變小了，小到僅剩那一方天地容得下自己。勾起唇角，自嘲地笑笑，剛好見若凝走過來，兩人爬上床，開始不著邊際的聊著心事。

「這次回來還走嗎？」

推開車門，溫行遠懶懶下車，「生意看來不錯，我以為你早把『上游』搞垮了。」

「就知道賭，還分得清這是幾根手指嗎，一邊眯著去。」高閣瞭然兩人之間的不尋常，頗有些阻止的意思。賭了何止三年，到底什麼時候是個頭兒？

從一進門，溫行遠與韓諾不冷不熱，半熟悉半陌生的打著招呼，似乎沒什麼特別。然而，他怎麼會看不出來，一晚上這兩人都怪怪的，說不出怎麼個怪法，反正就是感覺兩人交匯的目光中可以飛出刀子來，他算是見識到真正的「笑裡藏刀」了，這不是正常人給得出的表情，兩個男人頗有些顛峰對決的架式。此刻，在他們身邊其實是件很是危險的事情。

溫行遠挑了挑眉，扯出一抹爽朗的笑，接過杯子絲毫沒猶豫，一口乾了，「你老婆呢？本事啊小子，校花都被你娶了？」

「行啊，小子，大學的時候有美女搶著擋酒，如今連滴和_圖_書酒不沾的韓大律師都罩著你。」石磊搖晃著站起來，又給韓諾滿上一杯，「來，韓諾，平時公司的事沒少麻煩你，我敬你一杯。」

「賭她的幸福！」韓諾坐下，聲音細若遊絲，只有溫行遠聽得見。

韓諾幾乎也是同一時間移開目光，然而，卻見他向他走過來。

「溫行遠是誰？」若凝揉著眼晴，哽咽著問。

「有什麼好提的。」郗顏拉了拉薄被，不滿地嘀咕，「查戶口啊你，睡覺。」

「以前追你的帥哥都排隊候傳，你看都懶得看一眼，怎麼突然就決定結婚了？不像你的作風啊。」

他霎時斂笑，神情默然，「你賭不起！」

片刻后，溫行遠垂下眼，嘴邊漾起一抹別有深意的笑。燈光明寐間，稜角分明的面孔好看得有些飄忽。

韓諾抿唇，沒再說話，只取了骰子擲了出去。

「呃……昨天聽見你打電話叫這個名字嘛，是個男的？」若凝裝糊塗，掩飾小小的心虛，想到唐毅凡囑咐不許她透露，暗自吐舌，差點穿幫了耶。

都市的夜晚當然與古鎮有所不同，都市的喧囂是被隔絕在高樓之內，所有快樂的，悲傷的，都隱蔽在繁華背後；而古鎮的熱鬧卻永遠都是那樣生動而跳躍，無論是笑臉，亦或是愁容，都可以不加掩飾的展現在人前，因為去到那裡的，不是為了放鬆，就是為了遺忘；因為去到那裡的人，都將成為過客，來了或是去了，匆忙或是慵懶，都不會留下什麼痕迹，誰又會在意被別人窺視到快樂與哀傷，誰又有時間去探究別人的情緒與心事？在那裡，可以隨性而活。

「後來看到他對你那麼好，又感覺很難找到一個能把自己捧在手心裏的人，所以就更不敢輕許承諾了。」

「是的，溫總還記得我。」李經理一臉堆笑，有些驚喜。

「行遠，你太不夠意思了，幾年才回來一趟，這杯酒和_圖_書說什麼都得喝了。」說話的是石磊，大學時一個寢室的兄弟。

「反正不是女的……」郗顏反手關燈，令若凝錯過了她神情細微的變化。

「開始是因為身邊太多不成功的例子，有點怕。後來又因為看到你和韓……」若凝意識到自己的失言，突然住口，怕勾起郗顏的傷心事。

「來來來，溫老大，韓諾，一塊來玩，兩個人瞪什麼眼兒呢？」唐毅凡見狀，忙揮手喊他二人，深怕一個錯眼，兩人就打起來。

「溫總！」前台的值班經理見唐毅凡來了，已大步迎上來，剛走到他身後就聽到大老闆的名字，有些惶然，忙恭敬地打招呼。

誰說愛情沒有雙贏就一定是雙輸？不到最後誰又能知道結果！

整整三分鐘的較量，他們賭的是什麼，惟有自己心裏清楚。然面，在愛情面前何來雙贏？若是雙輸他倒信，至於雙贏，不可能。

季媽媽親切，季爸爸博學，久違了的家的感覺令郗顏感動得有落淚的衝動，趁若凝和唐毅凡通電話的空檔，趴在陽台上欣賞夜景。

都是相識多年的損友，當然不會有哪個真的記什麼莫名其妙的「仇」，沒多大功夫，一群小子已喝得昏天黑地，酒量淺的迷糊地靠在沙發座里休息，清醒的幾個便圍坐在一邊玩骰子，猜數字。

「賭什麼？」他再問，臉上帶笑，聲音卻冷若冰霜。

骰子碰撞骰盅，發出一聲聲輕響，足有三分鐘的時間。

「說吧，還怕我連聽個名字都受不了。」郗顏皺了下眉，狀似不以為意。

「喝高了吧，磊子？」一旁的高閣出來打圓場，舉起酒杯，「哥兒幾個走一個吧？」

「你才變態呢，那不一樣。」

「心裏變態。叔叔和阿姨這麼好的例子擺在眼前，你還怕什麼。」話雖駁得硬氣，心中難免有些凄然。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誰能陪誰走到永遠嗎？諾言，真的可以將兩https://m.hetubook.com.com顆曾經相許的心系在一起一輩子嗎？

「啊氣……誰在罵我……」尚在被窩中的郗顏毫無預警的打了個噴嚏，嘀嘀咕咕的嘟囔了一句，翻了個身打算再睡一會兒。若凝的電話打進來，她磨蹭著不想動，感覺頭有點暈暈的，賴了好半天才不情不願的爬起來，收拾利索后睡意朦朧的下樓，陪好友渡過人生中最後一天的單身生活，晚上留宿若凝家。

回來不過兩天，她已開始懷念古舊的民房，潺潺的水聲，想念獨自一人在公寓時的自在隨意。

「你還好意思說，就憑這個你就得再干一杯，要不是你這張桃花面，迷得小然神魂顛倒，我能追得那麼辛苦？」石磊佯怒，指著那人抱怨。

當二人同時移開骰盅，六顆骰子齊唰唰躺在桌面上，是六顆一模一樣的……六點。

說到這事，算是唐家公子情場上跌的一個大跟頭。他回國時無意中與石磊的老婆因工作而有所接觸，當時他可是窮追猛打了一個多月，後來竟被石磊捷足先登了，那小子還腆著臉在他面前說什麼近水樓台。靠，要不是為了保持風度，他那拳頭早揮過去了。在女人面前無往不利的唐帥那是頭一次碰了一鼻子的灰，不提他都快忘了，提起來他就一肚子火。

唐毅凡挑挑眉，對領位小姐努努嘴，「他不需要預訂。溫行遠。」

「你說火星話啊？」若凝輕笑，翻了個身背對她，「什麼時候認識的，怎麼都沒聽你提過？」

「不是說你，把眼淚憋回去。哭腫了眼晴，明天怎麼見人。」郗顏瞪她。

「喝高了？」溫行遠坐著沒動，臉上帶笑，聲音卻有些冷，沒多少溫度，讓韓諾陡覺尷尬。

「他喝得太多了，這杯我代了。」韓諾淡淡地笑，伸手接過杯子，將酒一飲而盡。

到達會所時，皎潔的明月已悄然爬上天際。熟悉的城市，耀眼的霓虹燈閃爍不斷，人群與車和-圖-書潮川流不息，交織出一副喧鬧而繁華的街市圖。

「賭點什麼，干玩沒意思。」當溫行遠和韓諾移坐到一塊準備擲骰子，不知是誰突然臨時起議，大聲嚷嚷。

溫行遠瞭然笑笑，「大學的時候就斗得跟什麼是的，這都奔三的人了，還一個德性。」話說間長腿一伸，在那人小腿上踢了一腳，隨後揚起杯，見底。

「詭辯。」

「有你管得寬吶？坐開一點，整得曖昧……」石磊有點口齒不清，還嫌惡的往一旁挪了挪。

「你什麼時候辦喜事啊？」想到平時與他出雙入對的謝遠藤，石磊跌坐回沙發上，半醉著問道。

「怎麼的，這明天就要結婚了，還惦記我老婆呢？」石磊明顯有些醉意，眯縫著眼晴瞪著唐毅凡，頗有些挑釁的意思。

「靠，當我愛你呢？」唐毅凡有些惱，仰頭喝了一口酒。

「歡迎光臨，請問先生有預訂嗎？」領位小姐溫柔得有些嬌媚的聲音傳來，惹得他微一皺眉，抬眼看見她們穿著剪裁過於合身，高開叉的紅色旗袍，對身後跟上來的唐毅凡冷言，「你把『上游』當成風月之地，還是把我當恩客？」

這邊郗顏與若凝為了保持最佳狀態已早早睡下，而那邊的私人會所，卻正在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你管得怎麼那麼寬？」唐毅凡還算清醒，轉頭看了眼溫行遠，想制止他再問下去。

推開包間的門，暫時遠離觥籌交錯，站在走廓盡頭抽煙。

凌晨二點，一行人終於散去。當包間的門合上之時，桌面上的骰子忽然裂了一顆，藉著昏暗的燈光，原本三十六點的骰子驀然間變成了三十七點。

溫行遠見唐毅凡有些醉意，怕他誤了明天的大事，欲上前替他擋酒。

韓諾似有些猶豫，瞬間心裏百味雜陣，再開口竟是，「賭一把？」

「叫我溫先生，他才是你們老闆。」偏頭看了眼唐毅凡，見李經理連連點頭稱是，轉身進了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