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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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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趙氏庶子 第64章 仲尼弟子(下)

第一卷 趙氏庶子

第64章 仲尼弟子(下)

只見那士人三十余歲,身形挺拔魁梧,兩眼炯炯有神。他頭戴鶡冠,結纓于頷下,身穿寬大的儒服,卻留了一臉的濃須,頓時書卷氣頓去,豪俠氣由生。
孔丘拊掌而嘆:「然也,所以那次鑄造刑鼎之後,我看那趙鞅,便知其與吾道不合,道不同,不相為謀。」
子路在後空手拜下,顏回因為遠行方歸,向前幾步,頓首拜下,孔丘也坐在原地,對兩位弟子微微作揖。
孔丘停了下來,捋了捋鬍鬚道:「儘管不夠完美,但此等大事不可不加以記述。」
卻聽見一個清朗的中年男子聲音在堂屋內道:「由啊,休得妄言,是回到了么?快些進來吧。」
「公六年,晉趙鞅、宋樂祁狩于綿上,失禮也;趙氏子無恤獲白麋。」
孔丘撫須笑道:「為師還不知道你?也罷,不要傷人即可。時辰不早了,你去將弟子們喚來吧,今日照常演習禮儀和射藝。」
「還愣著幹什麼?給我上!就算把門砸了,也得進去!」
顏回朝那個方向微微一拜后,立刻知禮地移開了目光。
孔丘嘆了口氣,說道:「十年前,晉卿趙鞅鑄鐵鼎,在上面篆刻刑法。當時我說過,晉人放著唐叔虞和晉文公傳下來的秩序不遵守,卻以趙宣子之法作為成文法頒布,是亂相和圖書的徵兆。一切以固定的刑法為準則的話,誰還會去尊重貴族的命令?從此之後晉國貴賤無序,何以為國?所以我預測,晉是要亡國了。回,你怎麼看。」
子路哈哈大笑道:「然也,正是子貢。我也想要他快些來,子貢每次經商后,都能帶回些各地的特產,晉國新絳的糜子酒,我可是嘴饞已久了!這魯國什麼都好,就是酒太薄,喝著實在沒味道……」
顏回眼前一亮:「莫非是子貢師弟?他結束去晉國的行商了么,何日能來曲阜?」
「起來吧,由,門外的陽虎家徒走了么?」
顏回也嘆了口氣,雖然他一直專心求學,兩耳不聞政事,但濁泥之中求清漣何其難也,他也不由得為夫子擔心,三番五次忤了那大權獨攬的陽虎,會不會招來禍事?
看到最後一條,顏回頓時瞭然,夫子可是最反對以活人殉葬的,趙氏此舉,正中夫子下懷。
「子路師兄,方才那些人是?」
院內的地面雖為泥土地,沒有鋪設磚石,但很平整,清潔乾淨。
那一臉惡遊俠相貌的士人名仲由,字子路,乃是夫子的首席弟子。子路見是顏回,這才露出了笑容,作揖見禮:「子淵回來啦,快些進來,夫子可是念叨你好幾天了。」
顏回微和-圖-書笑,「師長有其事,弟子服其勞,回敢不受命。」
「雖然為師一直提倡克己復禮,但殉人這種不仁不義的陋習卻不包括在內,因重死者而損生者,是偏離了仁道。」
待這場一邊倒的衝突結束,顏回這才走到門前,空手拜下:「見過子路師兄。」
一是在趙氏在獵場里捕獲了祥瑞白麋;二是諸侯間素有賢名的宋卿樂祁在晉國遭到逮捕;三是趙氏庶子無恤在領地上頒布了「止從死」的法令。
在孔丘面前,子路收斂起了剛才在院子里的遊俠模樣,反倒像個孝順儒雅的小童子,他輕輕地合上了門,離開了。
「好事?」顏回敏銳地發覺,夫子今天的聲音不太一樣,比往常多了一絲激動,究竟是什麼讓一向冷靜的夫子如此高興?
「夫子所言甚是。」
「夫子,子路已經『禮送』他們離開。」
「冬至,晉人執宋行人樂祁;趙無恤止從死,趙鞅許之。」
「夫子言:道不同,不相為謀!請回吧!」他的聲音洪亮,很有穿透力。
他小聲地念了起來:
「唯。」
「我本來還奇怪白麋為何會在趙氏之地上出現,白麋是仁獸,天下有道時才會出現,無王者則不至,可這世間渾渾污濁,白麋為何選擇這時候現世?恐www.hetubook.com.com怕就是趙氏小君子這一仁義之事的徵兆啊!」
列國君主不用夫子,僅僅是把他當成了一個博學的顧問,有事詢問之,無事冷落之。夫子之道至大,為何天下莫能容?
顏回默然,陽虎,本是季孫氏的家臣,卻架空了三桓,甚至掌控了魯國軍政大權,名為陪臣,實為執政。
那皂隸狼狽不堪,只能罵了幾句,悻悻而逃。
「不過,趙氏子此舉還是不夠盡善盡美,我曾說過,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何,一是陶俑製作得太像人了,似人則為不仁,不仁則殘忍;二是浪費,浪費則不恤下民,有損後人。死者的陪葬品應是象徵性的草人泥馬,或者是現世中已經沒有實用價值的物品。」
「好,好!衛國的仲由,算你狠,我這就回去稟報,讓執政拿你們師生下獄!」
顏回回答道:「趙宣子之法,是晉國在夷之蒐(前621年)的時候制定的,那是君不君,臣不臣的年代,當時的制度如何能用於百年之後?」
「白麋者,瑞獸也,有仁者則至,無仁者則不至。仲尼曰:孰為來哉!趙氏將興乎?」
他湊過去一看那簡牘,上面簡略記述了最近一個月,晉國發生的政事和趣聞,幾乎都與趙氏有關。
眼見那皂隸還要造次,士人果和-圖-書斷地出手了。
只見他單人獨身,兩手空空,敵對六七人,卻面不改色,視其為無物!
「子路師兄,夫子還在徹夜編訂《春秋》么?」
進了院內,正對面有三間屋舍,樣式是常見的一宇二內。西牆處有個廚房,裏面有位兩個女子身影,一大一小,是師母和夫子幼|女,她們大概在忙碌朝食。
「可如今看來,他的那位庶子趙無恤,竟是頗有仁心,以陶俑草人等替代活人,並以法令形式頒布,這是前所未有的壯舉!也是變趙氏亂法為善法的先聲。」
「對惡客只能用惡禮,這倒不是夫子所教,而是我自己悟出來的。」
顏回側目看去,只見青黃的竹片上,墨字躍于筆尖。
「子淵你聽說了么,陽虎要在臘祭那天,與國君在周社盟誓,和國人在亳社盟誓,還要所有人詛咒發誓,魯國從此讓他柄權,不得違背。他急需在國人中頗有威望的夫子去捧場,便譴人來騷擾,說是要夫子出仕,一出手就是一個千室邑宰的職位,已經被夫子拒絕多次了。這魯國,看來真是到季世了!」
「善,你過來幫為師磨墨,也看看子貢寄來的信,上邊可是有不少好事。」
全副武裝的季孫家兵在他手中過不了兩個回合,紛紛被揪著衣領扔到了巷中水溝里,皂隸也被硬生生www.hetubook.com.com推出了閭門之外。顏回讓在一旁看去,士人的動作絲毫不失禮節,卻帶著一種不容商量的氣勢。
子路輕蔑地冷哼了一聲:「還不是那陽虎!」
顏回和子路聞言,便走到堂前階下,相對一拜,一同登階,又一拜,這才進入堂中。
孔丘身材高大,穿月白色儒袍,髮髻用銅簪固定,一絲不苟,他額頭高廣平闊,國字臉上鬚髮黝黑,只夾雜著几絲白色。
孔丘這才對著顏回嘆息道:「回,你可知道,自從我得到子路為弟子,十多年來,因為有他擋在我面前,那些惡意的言辭就再也無法傳入我的耳朵里,但我總擔心他太過耿直魯莽的性情。你則是相反,不遷怒,不貳過,待人如沐春風,可要替我多多勸導他。」
孔丘說著說著,就站了起來,高大的他有些激動地在狹小的堂屋內來回踱步。
於是他重新坐下,攤開了一部竹簡,左手銅削,右手毛筆,開始如實記述。
堂內除鋪陳了幾面草編的坐席、放了幾個矮案、案上有銅俎陶豆外,別無他物。顏回見夫子正跪坐在東邊臨窗的席上,正就著清晨陽光觀看手中的簡牘,聽到兩人進來了,便輕輕地將竹簡放下,抬起了頭。
子路微微頷首道:「昨天才從新絳來了一封信,夫子大概還在細細翻閱,你猜猜是誰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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