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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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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264章 天下之中

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264章 天下之中

「齊商、鄭賈,是陶邑中兩大商賈勢力,他們都在不遺餘力地阻擾我探訪市坊價格和尋找店肆,還向褚師、司城,乃至於曹伯奉上了賄賂,請求曹國禁錮君子的商賈在此貿易!」
子貢剛來到曹國,就被齊商、鄭商聯手陰了一把,過了一個月軟禁的苦日子。泥人也有幾分尿性,他心裏窩著火,在被關押期間卻未閑著,而是抱著算盤不斷推演在陶邑貿易的可能性和利弊,以及應對敵人的手段。
子貢指著那些魚貫而入的鄭國車乘說道:「鄭商中有兩支最大,一是遠程轉運販賣的弦氏,另一個是攻珠、玉等奢侈品的玉氏。」
「陶邑的市分為早中晚三次:朝市,朝時而市,以各國商賈貿易為主;日市,日中而市,曹國公室和本地的各卿大夫氏族採購為主;夕市,日落而市,則是外郭的販夫販婦互易有無為主。現在正是朝市,可以看到各國商賈貨殖的物資。」
所以鄭商在保持一定自主性的同時,積極從事轉運貿易,一定程度上控制了諸侯間的運輸販賣。
「君不見昔日晉文公歸國后,隨行的人都得到了封賞,趙氏君子之志大矣,非常人可以度之。他雖然被逐,但在諸侯中已經名聲響亮,無論到哪裡都能立足,你不如安心再服侍他幾年。」
無恤聞言臉色微沉,有證據表明,刺殺樂祁的主謀之一,就是陳氏父子!
趙無恤他們方才已經注意到了,那些店肆出售的正是粉食,且口感和新絳、商丘的相差無幾。這陶邑不愧是商業都會,各國商賈來往交匯之所,所以信息和技藝傳播的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因為被曹伯拘押將近兩月,子貢面子微微有些蒼白,他寬袖一揮,拱手告罪道:「君子兩月和*圖*書前讓我來此貨殖,我卻被曹伯軟禁在館驛里,至今一事無成,慚愧。」
張孟談替無恤問道:「既然子貢已經知曉了敵人是誰,那麼有何妙計可以破解此局?」
鄭國是春秋時期最為重視商業的國家,早在兩周之際就由國君鄭桓公直接出面,與商人訂下「爾有利市寶賄,我毋與知」的盟約。
那也意味著,他能多養一些兵卒。
趙無恤皺眉思索道:「的確如此,從相遇于郊囿時起,我就想和他談談此事,但曹伯卻一直拖到狩獵結束都沒給我機會開口,子貢說其中另有隱情,究竟是什麼?」
齊國曆來重商,早已出現了專業性的商人階級,被列為四民之一,管夷吾在年輕時就做過商販。在管仲「海王之國」的經濟改革下,專門設立了商人聚集的鄉,商人之子恆為商,世代以販賣運輸為職守。
子貢指著在縴夫拉拽下,從濟水以東逆流而上的那些船舸,以及從陶邑西郊駛入的百余輛大車,給出了答案:
趙無恤一行人跟隨曹伯行駕到達陶邑后,他的爪牙兵卒們自然只能停留在外郭紮營,由曹國的行人署司儀負責接待,提供粟米、菜蔬等必須物品。
子貢再次將鄭商的情況緩緩道來。
「陳乞父子這是篤定要與我為敵了……那鄭商呢,莫不是因為晉鄭交惡的緣故?」
已經到此兩個月的子貢為他們介紹道:「自古以來,江、淮、河、濟被稱為『四瀆』,陶邑處於四瀆所形成的河道交通網中央,陸路也四通八達。這裏南通宋、吳,北適燕、晉,東接齊、魯、泗上諸侯,西連鄭、周。時人讚歎,陶,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也。」
他在信中說道:「賜,周公曾和-圖-書謂魯侯伯禽曰,故舊無大故,則不棄也。你與趙氏君子有盟誓,又曾說他待你如朋友,故不可背信棄離。」
現如今,齊國的商業主要被高唐陳氏控制。陳氏的商賈在國內賤賣貨物討好國人,在國外卻囤積販賣牟取暴利,他們把海鹽囤積起來,等到中原市面上的鹽少了,價格必然會提高。齊商就靠這法子成了陶邑市肆里的巨無霸,個個財大氣粗。
「陳氏?」
趙無恤放眼望去,見有來自齊國的魚鹽、絲麻;北燕、鮮虞的牛羊馬、北犬;宋魯的五穀、帛布繒緞、漆器;晉的皮革、文旄和池鹽;吳國的銅錫;楚國的杞梓、皮革、鳥羽、象牙、丹青,甚至是開採自汝水漢水的黃金。
子貢搖頭道:「非也,這陶邑的情勢,比君子想象的更為複雜。」
遠在魯國的孔丘也贊同這種做法,孔子一度召喚子貢回國,是覺得那時候他的去留對趙氏沒什麼影響。但在趙無恤低谷時,孔子反倒支持子貢繼續留下。
無恤發現,有些地方還是「百工居肆」,也就是前店后坊,身份自由的百工一邊生產手工製品如陶、酒等,一邊在前肆販賣。他一一踱步過去查看詢問價錢,只見貨物大多做工精良。
春秋時代,商品經濟已經初步發展起來,貿易已經開始打破國界。齊桓公首霸,晉楚爭霸和談時,都把不封鎖商路作為其中一條盟約,而陶邑又將各國獨有的物產匯聚在一起。
趙無恤說道:「子貢是受我牽連了,切勿自責。如今曹伯已經對我十分友善,想必建立酒肆,再從下宮販運趙瓷等事也能步入正軌了罷。」
市場是貨物供求的標準,由市場可以推知一個國家的治亂,而曹國,就是一個依靠陶邑m.hetubook.com.com的優越地理位置,憑藉商業立國的邦國。為了吸引商賈們在此交易貨殖,關稅定的很低,市稅也不算高,縱然如此,也可以為曹伯月入斗金。
「既然粉食是搞不了了,那趙瓷呢?」
因為某些緣故,趙無恤現在被陳氏盯上了。齊商傳回他在商丘名聲大噪,並派人在陶邑開展貿易的消息后,陳氏立刻遣商賈出面賄賂曹國君臣,要求禁錮趙無恤之黨在陶邑的活動,子貢之囚,與此也有關係。
子貢話雖這麼說,心裏卻也頗有些遺憾,不過他與無恤有三年的合作盟誓,子貢自命為士,認為「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再加上被無恤的傾心結交所感動,也決定留下來幫他渡過難關。
如果說齊商的囤積居奇是利用不同時間物價的差額以牟利,那麼鄭商的遠程販運主要是利用不同空間物價的差額來賺錢。鄭商「負任擔荷,服牛輅馬,以周四方」,雖然不遠千里,辛苦異常,但是他們「料多少,計貴賤,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利潤也高達五倍之多。
而交易的媒介,也以黃金為上幣,不同形制的銅幣、布帛次之,穀物為下幣。
不過,趙無恤卻不是任人宰割的魚腩,他手下還有子貢這個辯才無雙的未來外交官,還是個在商場上呼風喚雨的未來巨賈!
歷代鄭伯和執政保護商業發展,在各國還固守「工商食官」制度時,就開始推行相對寬鬆的商業政策,其實趙無恤與子貢之間的合作關係,也是效仿他們的。
一行人寒暄之後,就又步行前去觀看天下聞名的陶市。
這種經濟上的優勢投射到了政治上,所以他們很容易被齊國拉攏威脅,縱然不參与齊盟,也只能好言好語交往著。只有自產岩鹽https://www.hetubook.com.com或有鹽池的晉、魯能一直與齊國對杠。
張孟談則左右觀望后說道:「市者,貨之准也,市者,可以知治亂,可以知多寡。今日來到陶市后,我才知道曹國的立國之基就在於此,也明白了為何歷代曹伯雖然不肖,但曹國卻能不亡的緣故。」
封凜失落至極,一度想偷偷跑回國,還是子貢勸他繼續跟在無恤身邊。
看著這熱鬧的景象,趙無恤不由得怦然心動:「若是趙瓷能進入此處,並開設店肆販賣,定能獲利數十倍!」
弦氏在鄭伯的扶持下越發壯大,他們實力雄厚,且與鄭、晉、楚、齊的統治者關係密切,商業活動範圍遍布天下,陶邑半數的貨物都是這些鄭商運來的。
在子貢的解說下,趙無恤可算明白了這其中複雜的利益關係。
「無論是趙瓷,還是酒肆,想要開辦售賣必須得到市官褚師的批准,褚師又要上報曹國司城同意。君子是否發現,曹伯一旦說起貨殖之事,就顧左右而言他,極盡敷衍。」
而玉氏則與各國政要關係密切,壟斷珠玉等珍貴之物,以為各國貴族服務為主,所以趙瓷走出國門后與之有些衝突。加上敏感聰慧的鄭商從絳市、商丘的事情里看出趙無恤手下的商賈子貢貨殖手段非同一般,所以十分警惕,便效仿齊商,一同請求曹伯禁錮他們的商業活動。
沒怎麼出過遠門的成摶、邢敖有些眼暈,直感嘆道:「今日一見,果不其然。」
他指著市肆上一些零星的店肆說道:「像在宋國一樣購買莊園開設麥粉磨坊的事情,恐怕是行不通了。」
城中道路筆直,鋪著青石板,這裏不再分前朝後市,不再市坊分離,市肆遍布每一條街道,百貨陳雜,熙熙攘攘。身穿宋綉魯繒的富足hetubook.com.com商賈領著皂衣侍從招搖過市,討價還價的聲音喧囂其上,熱鬧程度遠超絳市、商丘北市。
齊國出產魚、鹽,腌制的海魚被船隻沿著濟水、大河運到上游鄰國,是不少都邑民眾肉食的主要補充手段。鹽就更重要了,人一天都離不開,齊國海鹽轉運到中原各國,曹、衛、宋、鄭都要仰仗齊鹽鼻息。
玄衣的市官「褚師」則帶著市掾吏巡視期間,收取百分之五的貿易稅。
而他則帶著張孟談、封凜、成摶、邢敖等人一起進了陶邑,到館驛與子貢見面。
他施施然對趙無恤和張孟談行禮道:「請君子帶賜去面見曹伯,我自然有妙計說服他解除禁錮,瓦解齊、鄭商賈對吾等的遏制!」
而棘津一戰後,趙無恤更是以誤殺范氏嫡孫的罪名被放逐出國,職守也被撤銷,子貢和封凜作為無恤的「黨羽」,自然也被剝奪了身份。
原本子貢被趙無恤任命為出使宋國的副使還人,滿心憧憬地走上了外交官道路,誰知期間卻突發劇變:樂祁被刺,使命告吹。
當這時代整個東亞最大的商貿城市顯現在眼前時,縱然是見多識廣的趙無恤,也有些應接不暇。
經過一年多來在絳市、商丘的打拚,子貢的眼光和貨殖手段都有了很明顯的提升。
弦氏就是弦高的後人,弦高本人雖然在鄭伯獎賞他封邑時選擇避讓,跑到了東夷,但他的族人卻有留下來的。
「原來如此。」趙無恤不由得苦笑,木秀于林后想潛藏其身就不容易了,古人不是傻子,尤其是這些精明的商賈,還會利用權錢交易扼殺新來的競爭者。
所以子貢謹遵孔子教誨,對於趙無恤交付他在陶邑打出一片天地的使命很上心,誰滿腹雄心的來,卻碰上了一塊鐵板,白白浪費了一個多月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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