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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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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465章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

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465章 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

這兩個大池由魏氏直接控制,但其餘也有「六小池」,其實就是一個個產鹽的水窪,散步于安邑附近,最大不過五百畝。六小池每年共產鹽三四千鍾,被魏氏分予手下的小宗和大夫們自產自用。
驥,是千里馬,它埋沒于安邑的馬廄中不為人所知,等到老了,就拉著裝鹽的輜車從鹽池攀爬太行山。它的蹄子僵直了,膝蓋折斷了,尾巴被尿液浸濕,皮膚也開始潰爛,口水滴滴答答灑到了地上,汗水滿身流淌。被鞭打著爬到羊腸坂的中間,驥再也上不去了,卧地喘息不已。
魏駒起身在室內踱步,思索了片刻后卻否定了這個可以輕易賺取大量錢帛的機會。
知道真相的令狐博愣了良久,卻不得不承認,這種購鹽的法子真是奇思妙想。
季春三月,太陽運行的位置在胃宿,等到拂曉時分,牽牛星漸漸挪移到南天正中,來自南方的季風也開始吹拂。
三月中是出航的好時候,按照慣例,魏駒命令主管船隻的舟吏將一條條船翻個底朝上,檢查有無漏洞,他則向宗廟進獻鰓魚,以祈求麥子顆粒飽滿,也祈求航行順利。隨後讓令狐博乘舟東行,押送第一批鹽船到西魯走一趟,順便窺探下趙無恤的事業做得怎樣了。
「子泰識千里馬,舉端木賜於市肆,舉張孟談于泮宮,故英才能為之所用,開創了我難以企及的事業。我有伯樂之志,不知我的千里馬又在何處?」
伯樂從車上跳下來,抱住驥痛哭,並脫下自己的麻布衣服給它披上。驥於是低下頭嘆了一口氣,又昂起頭高聲嘶叫,那聲音直上雲天,響亮得就好像金石發出來的一樣,它真的是千里馬!
在魏駒下定決心后,與趙氏的貨殖貿易很快就談妥了,魏氏今後一年內,每月會供應三百鍾池鹽,從砥柱以東直航到已經換上了趙氏玄鳥旗的棘津,再運到陶丘,沿著濟水抵達鄆城。
……
西魯將近二十萬人口,需要八千鍾
最終,齊盡籠各國之黃金,黃金皆歸於齊,各國的黃金價格因此而上漲,金價貴而萬物賤。於是,管子又拋出黃金,購m•hetubook•com•com買價格低賤的各種所需物資,齊國又得到大量好處。這種交易,使齊桓公在較短的時間內,以驚人速度積累了巨額財富,齊國得以稱霸。
魏駒摸著短須思索片刻後有了主意:「動用兩千鍾,再削減賣給范氏的一千鍾鹽……」
他乘坐的是艘大型木板船,為了增載入重量,人們以兩舟相併,上鋪以木板,稱之為「舫舟」,適合內河的航行。一袋又一袋的鹽壓在艙底,還塞滿了防潮的稻草,它們會在西魯換得錢帛,還有趙氏的友誼。
安邑鹽池的幅員較廣,是由幾個大小不等的鹽池組成的,實際包含三個部分:最大的是東池,方圓約120里;其次是西池,也稱女鹽澤、小鹽池,是個十多里的鹹水灘,因為水中含芒硝量大,其鹽苦澀,並不常開採。
令狐博愕然:「難不成趙無恤是向天下所有產鹽的卿大夫都求助了?」
這態度也是在向知氏暗示一點:魏氏與范氏之間已經有整整四代人的仇怨了,兩家矛盾不可調和,你只能選擇一家為盟友!
當然,這所謂的「貢品」也是要收錢的,魏氏可是出了名的做生意絕不吃虧,鹽池不需要像海鹽一樣伐木煮之,使足力氣挖就是,年成好的時候產鹽六萬鍾,差的時候也有四五萬,勉強能滿足晉地的需要。
今年是怎麼了?趙氏怎麼對鹽的需求突然提高了如此之多。
「我父的意思是什麼?」
他讓人攔截其中一艘一問才知道,趙氏在派出使者回晉國的同時,也在沿途塗道上散播這樣的消息:無論是晉國成瓷,還是西魯甄瓷,從今以後不再接受金、帛等物的購買。鹽,只有能食用的鹽才能換得瓷器,有意者請自行組織商隊到新田、陶丘和西魯貨殖,無論舟船輜車,一概不收取關稅!
次日,魏駒便向父親魏侈上書,請求效仿趙鞅養士,在安邑也造一座「招賢館」,招攬天下士人、遊俠為食客!
但令狐博也發現,大河之中向東航行的船隻還不少,也是載得滿滿當當的,他的臉頓時又綠了幾分和*圖*書
令狐博眼中閃著光:「世子,趙氏是想從魏氏處購鹽,數量還不小,每年足足需要四千鍾!」
之後會有鹽吏趕來輜車裝載鹽袋,通過塗道運往安邑、新田、平陽,乃至於太行以東的邯鄲、朝歌、溫等地。亦或是從孟津渡河,送達成周,作為晉國不多的貢品之一。
腳下的環境殘酷,頭頂的太陽暴烈,鹽工們的壽命通常不長,但魏氏不允許從事這一利潤百倍行當的人遷業,只能一代接一代地做下去。但近一年來,魏氏的世子卻給了他們機會,他開始在鹽工中選拔能吃苦耐勞,身體健壯的男子入伍從軍,訓練「魏武卒」。
所以魏氏即便運鹽去西魯,也混不到雪中送炭的人情,頂多是錦上添花。
他魏駒可不傻,才不會當那張羅泛舟之役卻沒得到回報的秦穆公,人情他要收著,卻也要給趙無恤添點麻煩。
他們在烈日下的鹽場上十人或五人一組,氣力大者先用銅製的斧鎬在巨大而堅硬的鹽山上刨出一道裂縫,然後其他幾人雙手各持一根木棒插|進縫中,合力把一塊鹽板從整體上撬下來。再敲成碎塊,碾成鹽末,倒入他們妻女織得極為細密的葛麻布袋裡。
「不可不可。」令狐博連忙揮手制止了呂行的話。
一邊吐,他還一面想著:「端木賜真是貨殖的奇才啊,真不知道趙無恤是怎麼在市肆里找到此人的,若能為世子所用,那該多好!」
他也不避人言,沒錯,這就是赤|裸裸地在效仿趙氏父子。
百萬人口的國家至少要四萬鍾
「趙氏意欲何為?」
PS:之前有些錯誤,在這裏綜合設定下
趙武卒已經證明了自己,可他的魏武卒,卻僅僅有微不足道的小勝。
其實對於常年貨殖列國的子貢來說,能有這種見識不足為奇,在許多缺鹽的地方,鹽幾乎就是交易的貨幣,鹽可以用來換粟米、農具、牛馬等緊俏物資。連令狐博也知道,來自安邑鹽池、齊國海濱的鹽商在不斷的鹽物中賺取貿易差額,快速積累財富。
他教訓令狐博道:「既然你知道趙氏強勢,奈何為了一點hetubook•com•com財貨而提高鹽價刁難他們?吾等是卿族,不是商賈,追求的不全是利潤。天下產鹽的地方又不止齊國和安邑,此處求不到,以趙無恤的性情,自然會往別處想辦法,到那時候,怨恨照樣會結下。這是個雪中送熱炭的機會,就按照原價,以五百錢一鍾售賣,但只能賣三千鍾。」
另外幾百萬枚銅幣也不是無法想象,想想海昏侯墓里的兩百萬枚五銖就行了……
當然,大夫們私下常販鹽給秦國、大荔,魏氏也沒當回事,聽之任之。
「這是千里馬啊!」
魏駒入「戰國四君子」之第三席,由此而始!
……
秦穆公的伯樂剛好路過,他遠遠看到了驥,驚為天人。
因為它們也是運鹽的船舶,且其中不少還屬於魏氏士大夫!
至此,遠在安邑鹽池邊的魏駒也知道了此事,在派人去約束那些大夫的同時,也在感慨子貢之才。
魏駒不親自出面,而是讓令狐博接見了趙氏的使者,又喚他來商量。
父親的心思,魏駒在回來前已經弄清楚了,魏氏未來將重點是穩定知、魏關係,同時向趙氏示好,但又不好由魏侈出面,所以就交由兒子魏駒來處理了。
馬為知己者鳴!女為悅己者容!士為知己者死!
然而今年,這些大夫們卻和鄭國那些貪婪的商賈勾連在一起,一次性運了數百鍾鹽沿著大河東行,在河中碰到后令狐博才知曉,他們也是去西魯的!
《管子·海王》里說每月一成年男子食鹽五升,女子三升,小孩兩升(實際上肯定到不了這數,咱以一年四十升為平均標準算了)
強大者可以逼迫弱小者站隊,但六卿中發跡最晚的魏氏,也可以利用手裡的鹽池來強迫強卿做出選擇!
令狐博自信滿滿地接過了這項任務,可等到登船離岸后,他才意識到,自己並不適合長途航行……
「畢竟我只是刻意效仿,附其尾驥而已。」他一時間有些灰心喪氣,直到負責交聘、貨殖的堂弟令狐博前來通報,說是趙氏有使者到安邑來了。
當年齊桓公時,管子也行過鹽策,規定外來的商賈必須以黃和圖書金購買鹽,其餘錢帛貨貝一律不收。為了買到齊國的鹽,無鹽各國傾其黃金。
聽聞父親將這重要的貿易交給自己處理,魏駒感動之餘,也羞愧難當。如今知趙兩強對立,太行以東戰火未熄,正是自己為宗族謀求壯大的時候,怎能因為成就不如趙無恤而自暴自棄呢?
鹽工們能吃苦,會合作,極其適合成為兵卒,一時間魏氏內不乏吹捧之聲。但剛從新田見識了趙鞅戰勝之威,歸來幫父親打理安邑事務的魏駒卻開始懷疑,自己這一生還有沒有機會憑藉他們與趙無恤一較高下。
這頗有點病急亂投醫的意思啊。
「南風三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溫兮!南風之時兮,可以阜吾民之財兮!」
晉陽一帶有不少鹵地,可以鬻鹼為土鹽,歲產近萬鍾,雖然質量和口感不佳,但趙氏往年通常靠這些土鹽自產自用,只有新田下宮、溫幾處需要池鹽。
如果說通過趙鞅與魏氏接洽是正道,那這種引誘列國大夫和商賈運鹽自行去西魯,則是奇道了。
呂行氣哼哼地別過頭去,而令狐博則眼睛發亮地建議道:「不如這樣,趙氏攻略齊衛,掠回了不少俘虜和錢帛,這可是讓彼輩出血的好機會啊。池鹽賤賣只需三百空首布一鍾,如今趙氏急求,不如貴賣至兩千空首布一鍾,四千鍾鹽,可以收到數百萬空首布幣了!」(晉國貨幣為小型尖足空首布,重量和購買力大概是大型齊刀的一半)
100升=1釜,10釜=1鍾
一日後,昨天吐得七葷八素的令狐博虛弱地拉住欄杆,朝飛馳的陸地遠眺。
范氏是魏氏仇敵,因為舊仇不賣鹽給他們也實屬尋常。
現如今,列國視瓷為寶,士大夫競相購買攀比,以鹽換瓷,則鹽商將赴西魯若流水歸大海,趙無恤怎麼還可能缺鹽!?
在這片雪白的世界里辛勤勞動的,是隸屬於晉卿魏氏的鹽工們,他們常年勞作,皮膚曬得黝黑,如同雪地上的黑色工蟻。
……
他敢肯定,這絕對是馳名中原的衛國商賈端木賜想出來的!
「如今趙氏方強,下軍將不好推脫,便以貨殖之事交由世子來處理為由和-圖-書,將彼輩打發到此了。」
陽光普照后,從虞舜時代起就流傳在安邑一帶的歌謠再次傳遍鹽池裡外。解池內蘆葦濕地環繞,水禽候鳥族聚,且有銀泊萬頃,浩淼廣闊。進入季春三月後,晉南多刮東南風,風速為四季之冠,使得解池的鹽水加速蒸發,凝結成鹽,鹽花的形狀晶瑩透明,形狀萬千。最後板結為鹽堆,一座接著一座,遠看似皚皚雪山。
齊國鹽產量:「十月始正,至於正月,成鹽三萬六千鍾」,三個月三萬六,一年大概十五萬鍾
這是為什麼呢?因為它知道伯樂是自己的知己啊!
「不,這樣也不行。」
令狐博想藉此機會讓趙氏欠下人情債的心思頓時就涼了下去,又一個浪頭打來,船隻再度搖晃不停,他胃中一陣翻騰,趴在欄杆上迎風吐了個痛快……
一千多萬人口的中原每年要吃四十萬鍾,齊鹽佔了天下近半,其餘則是安邑鹽池、井鹽、各地土鹽和吳、莒、燕海鹽的總和,也就是說,單單在中原,至少還有將近十萬鍾鹽的缺口,這玩意是供不應求的
他想起了一個在當地流傳許久的故事。
「阿行糊塗,如今趙氏挾大勝之威,其勢方強,怎能斷然拒絕,使得趙氏怨恨於我?」
「這麼多?」魏駒一時間有些驚訝,這相當於鹽池每年十五分之一的產量了。
「鹽池中的鹽除去魏氏囤積的幾萬鍾外,只夠供應晉國六卿大夫,還有周室幾處食用,此增彼減,若增加售賣給趙氏的,其餘幾處自然就少了。世子,是動用囤積的鹽,還是……」
「肯定是因為西魯缺鹽,趙子泰向中軍佐求救,趙氏自產的鹽業只是勉強夠用,所以便將主意打到了解池上!」令狐博平日接觸國外和貨殖事務較多,對二月份開始的齊國禁鹽策知之甚詳,一下子便料定這些鹽的流向必然是魯國一帶。
就在這時,善射的武夫呂行進言道:「既然家主讓世子自行抉擇,那不如拒絕趙氏的請求,讓趙無恤乏鹽,叫他手下的趙武卒全身無力,連箭都射不準,何如!」
現如今端木賜的策略,只是將當年的鹽換成了瓷,當年的黃金換成了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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