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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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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468章 受挫的靈鵲

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468章 受挫的靈鵲

趙小司寇重農,在秧苗成長期間,若是無故踐踏,可是要受士師嚴懲的!正因為如此,去遊獵踏青的士人們再不敢縱馬駕車直接從田間過了,這對於農家女們本是好事,但自己也會偶然觸犯,少不得會被人舉報,受到申飭和罰糧。
其中一個小女子不小心,大概是絆到了一塊石頭,頓時驚叫一聲摔倒在稻田裡。她顧不上自己,拚死護住了筐里的蠶絲,卻沒注意把綠色的秧苗壓倒了一大片!
何況,扁鵲自己也有些擔心,同為四邑之主的趙無恤在子陽之事傳出后,除了勒令他們不得再度越境外,一直放任靈鵲,直到現在才請自己回去「面談」,他心裏會不會也對這事有所不滿呢?
……
從宗周到春秋戰國,魯國一直是絲帛的重要產地,過去幾年盜寇橫行,戰亂紛飛,所以西魯的魯縞產量大為下降。等到趙無恤為政后,便再次重視起桑麻之事來,運往陶丘的貨物中可少不了細膩柔滑的魯縞。
瞧著扁鵲那一身乾淨又簡樸白大褂,遲到了也不悠不緩的步伐,趙無恤無奈地搖了搖頭,向前走了幾步,恭恭敬敬行禮道:「靈子說的不假,夫子你除了忙著救人時捋著衣服趨行而走外,其他時候都是個慢性子。」
「這是余的士師遞送來的奏書,與靈鵲有關。」
勞役們被徵發起來,熱火朝天的修繕工作驚動了正處交配季節的斑雞,它們從路邊振翅高飛,然後落在鄆城外的桑林之間。
扁鵲的笑漸漸停了,沒聲了,他臉上有慚愧,也有對弟子的擔憂:「這些事情,小君子早在一個多月前便知曉了吧……」
在踏入鄆城邑寺時,扁鵲琢磨著,自己讓弟子去治療齊人的行為,是不是已經和-圖-書越過這條寬猛之線了呢……
那老醫者卻駐馬下車,讓養蠶女坐在田埂上,話語慈祥卻不容抗拒。他蹲下捧起了養蠶女的腳,一瞧那腳踝,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居然又紫又腫!
趙無恤和趙氏的晉陽大夫董安於一樣,都是嚴法的信奉者!
那傳令吏說的不假,趙無恤每日辦工極為準時,當扁鵲剛推見到議事廳堂的屋檐飛角時,高冠端正,蓄起淡淡鬍鬚,比幾個月前又成熟幾分的趙小司寇早已在門口等待。
總之,通過救須句,靈鵲不但打響了名聲,還壯大了組織。
養蠶女們大喜過望,那力田小吏也不敢冒犯靈鵲的醫者,若是日後家人有了疫病,還得靠他們診治呢。一群人就這麼等到士師署的人來,果然和老醫者說的一模一樣,既然不是有意,那只是象徵性的增加織造的勞役時間。
「醫者,是靈鵲的醫者!」瞧見那旗幟,那白袍,這行頭整個西魯人盡皆知,帶頭的老婦連忙揮手讓眾女避讓到路邊的田埂上。
被稱為老神仙的醫者不以為然地大笑:「日頭還未上三竿,還來得及,再說了,司寇又不是沒等過我,當初在晉國下宮,他可是服侍過我下馬車,口稱夫子,以師事之的!」
所以柳下季只來得及按照三月行政的慣例,命令須句的居民舉行驅逐疫鬼的儀式,在每個城門分裂牲體消除邪惡,以除凈春時的不正之氣。
去年六七月秋水時至,無恤讓人在桑林下引入大野澤水,挖成池塘,捕漁中過小的魚苗被投入塘中,今年小魚兒們漸漸身量見長,到秋後便能捕撈食用了。而池塘底夾雜著魚糞的肥泥則被撈起作為桑樹的肥料,故而枝繁葉茂。人和*圖*書們準備著蠶箔、蠶箔架、圓的或方的採桑筐,一起到東郊採桑養蠶。
事情解決后,養蠶女們千恩萬謝,老者朝她們揮揮手繼續上了車,隨行的傳令官一臉無奈。
這一日,一群粗衣陋服,衣不曳地的養蠶女再度頂著裝滿蠶絲的籮筐入城,官方組織的織造坊一般會從個體的養蠶戶手中收購蠶絲,再統一紡織。
前途似乎一片光明,但唯有扁鵲憂心忡忡,他知道,靈鵲的未來不容樂觀。
從他派遣子陽去齊國跨境治療疫病,卻反被扣押一事就能看出來,醫者的理想是「有醫無類」,但肉食者們心裏的溝壑和提防實在太深了。
這是靈鵲的第一次受挫,是在充滿理想的醫者頭上潑下的第一瓢涼水,以後可能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也許他們會一直被別國拒於門外,甚至連在魯國的行醫,也能繼續順利下去么?
「別動!坐下別動!」
從三月末到四月初,西魯農忙告一段落,但卻又面臨雨季的到來,於是趙小司寇宣布:「時雨將降,下水上騰。監察令巡視城邑,勸農令視察鄉野,各地邑宰組織勞役整修堤防,疏通溝渠,開通道路,不得有誤!」
「還有些人是鄉野的草醫,在發放白褂后,沒幾日就染上了無數血污,讓彼輩清洗消毒還不願意。原來是外間有傳言,說靈鵲醫者穿白衣的目的,是要看誰穿的最臟,血污最多:臟者儘力施救,凈者偷奸耍滑,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向其講解穢物和細蠱致病後才有所收斂,想要在民眾中宣傳此說,依舊任重道遠啊,有時候吾等不得不借重鬼神才能行醫治療……」
卻見見塗道之上,從北往南開來了一輛牛車。車上插著m.hetubook.com.com紅鳥展翅的旗幟,車后坐著位素衣白袍的慈祥老者:他老而不衰,面色紅潤,鬚髮都黑油油的,扎著扁髻,用碧綠玉簪固定,乍一看竟像個年輕人,只是左手的鳩杖暴露了年紀,右手旁則是從不離身的葯匣子。
唉,想要做一個單純治病救人的醫者,真是難啊!
一老一小私下關係本就極好,又都是聰明人,就這麼從門口說著笑著進了議事的廳堂內。
……
她的同伴頓時大驚,急彎下腰,將那女子拉上來,見蠶絲未濕鬆了口氣,隨即望著一片狼藉的稻田不知所措。
無恤笑吟吟地聽著,直到走近案幾后,才從上面拿起了一大摞「公輸紙」寫就的文書,打斷了扁鵲的話。
現在是四月初,西魯各地的傷寒以及春日溫病陸續停歇,連須句也結束了恐怖的災疫,共有千餘人死於疾病,邑中家家戴孝,須句城外也多了許多墳頭。所有人都在說,若非趙小司寇當機立斷,燒了那淫神的巫師,驅逐了須句大夫,又讓靈鵲入邑診治隔離病患的話,死的人恐怕還更多。
能在趙無恤的地盤上大咧咧說出這番話的,自然是扁鵲了。
「只是脫臼了,不打緊。」
西魯可以行善政,但其法必猛如火,百姓方不敢蹈之!
通過今天的事情,扁鵲也認定了一點。
等柳下季三月初來到須句時,邑中軍政早已被冉求掌控,這是個頗得下層兵卒效命,對上司恭恭敬敬,卻依然以趙無恤家臣自居的孔門之徒。他有主見,不會因為孔子一句話就改變自己初衷。何況,須句人心已向趙氏,即便柳下季以賢德著稱,這一點也無法改變。
無恤點了點頭:「我知道,但我念著靈鵲在須句冒著感染疫病https://m.hetubook•com.com的危險救治民眾的份上,沒有當場追究,只是勒令不得再越境冒險。但小子覺得,有些事情今天非得分說個明白不可,否則趙氏與靈鵲的合作,恐怕再難繼續下去!」
三四月間,山上的草藥也開始長出來了,所以扁鵲打發弟子們帶著新加入者上山下野去採摘藥材,自己則往鄆城來了,這才有了今日之事。
由幾名扁鵲之徒,以及十多個魯國疾醫、瘍醫、獸醫、食醫組成的「靈鵲」就是在這時開始大批撤離的。是日,須句人自發離城數十里相送,被扁鵲妙手回春的無不涕淚交加,老神仙老神仙叫個不停。最後還有幾十人加入了靈鵲,他們不懂醫術,卻願意做挑夫、護衛。更有十多名在傷寒里失去父母的孩童成了扁鵲的徒孫。
老者拍了拍手站立起來安慰道:「莫怕,司寇之法雖嚴,但他的心其實是上善若水的,只要我出面跟士師作證,說汝等是無心之舉,至多加以警告,絕不會受嚴懲。」
養蠶女們紛紛拜謝,唯獨那小女子摸著腳踝,擦著眼淚,憂心忡忡地看著田間伏倒的秧苗,這是齊卒俘虜耕種的公田,守田的小吏已經陰著臉走過來了。
但看到有紅鳥旗幟的車過來,不避讓也不行,因為趙小司寇也重醫,救人之事急如火,所以靈鵲能優先使用塗道正中最好的路,車輛行人無故不得爭搶,違者要服修路的勞役。
他說完哈哈大笑,但趙無恤卻沒笑,他很嚴肅。
扁鵲停下了話頭,捋著鬍鬚乾笑地問道:「與靈鵲有關?吾等怎麼會惹到士師署去,莫不是我先前將幾個養蠶女嚇到田頭,踩壞了秧苗的事情?君子的士師還真是消息靈通,不知要如何懲戒於我?」
「而夫子的大弟和_圖_書子子陽,更是親至平陰,請求平陰大夫助靈鵲治疫,結果被抓到臨淄,如今被齊侯扣留起來,生死不知……」
白色的蠶蟲蠕動著吞噬碧綠桑葉,然後吐絲成繭,蠶繭被分給邑中的婦女讓她們綴絲,然後稱量每人縹絲的輕重,以考查各人成績,表現佳者有賞賜。為了鼓勵桑蠶之事,據說小司寇居室內的妾室都在帶頭抽絲剝繭,織造魯縞,有此表率在前,所以誰都不敢偷懶怠慢。
卻見老醫師露出了和藹的微笑,手上卻絲毫不含糊,他巧手一拉,鐵掌一捏,一聲骨節悶響,一聲女子嚶嚀痛呼,眾人再一看,居然就將關節正回去了!
扁鵲說起在須句時發生的事情:「按照小君子的建議,靈鵲早期先謀求壯大,凡是願意加入者,無論先前做過什麼行當,只要家世清白,不是無德姦猾之人一律接受。所以多了不少獸醫、工匠之類,人員雜糅,但也易於分工。」
「唯有德者能以寬服民,其次莫如猛。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鮮死焉;水懦弱,民狎而玩之,則多死焉!」
顧此則失彼,所以那犯錯事的養蠶女眼淚汪汪,顧不上裙角被泥水濺濕,顧不上腳踝疼痛,又小心翼翼地彎腰將被壓倒的稻秧一一扶起。
「老神仙就是愛管閑事,眼瞧著時辰就要過去了,我聽聞,司寇每日行程事項安排得極緊,等人面談一向準時。若是耽誤,那些採桑女倒是沒事了,我卻要受上吏訓斥……」
「士師署有兩名下吏在須句管束兵卒行為,也負責監督醫者、民眾有無違法之事。他們親眼所見,靈鵲的確是醫治無類,非但救助過境來的齊人,甚至越境去治療國界外的齊國患者,乃至於病卒,其中用的不少醫藥,還是趙氏提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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