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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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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517章 隱士

第二卷 竊國大盜

第517章 隱士

這計然的消息,也太迅捷了罷!
鄉中長老嘆了口氣:「果然,第二年剛開春,天大旱,吾等便後悔了……」
「這是昊天的警告,之後,吾等便一切按照辛先生所說的做……」
……
趙無恤沉吟片刻后說道:「辛先生,是位大才啊……」
趙無恤的新侍衛長漆萬詫異,用宋地方言問道:「那為何如今富裕至此?」
見了趙無恤,他們都用好奇的目光看過來,同時微微行禮。
那鄉中長老朝著西面恭敬地拱手:「還不是多虧了辛先生點撥!」
里閭有結實的夯土牆環繞,牆垣內有氏族組織的鄉兵警惕地朝來人觀望,但趙無恤等人一瞧就是貴人,又有樂氏符令在此,自然一路暢通無阻。
趙無恤不由怦然心動,他雖然也是從治成鄉起家的,但實際上卻不知道開了多少後世的外掛,而且許多事情都東一鋤頭西一榔頭,無法使之系統地規劃起來,正需要計然這樣的人!
趙無恤瞭然,計然是一時興起碰巧為之呢?還是將這裏作為他那套經濟理論的試驗田?他做出了一套經濟規劃,先鼓勵濮上鄉的民眾集中力量耕織,讓田野得到開墾,糧倉里堆滿糧食,民眾溫飽得到了初步保障。這一點,只要老天爺給面子,不鬧災荒,領主也仁慈,不胡亂攤牌賦稅、勞役,一般的能吏也能做到。
鄉路曲折,在田間蜿蜒,行約百餘步,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外有圍牆的鄉里近在咫尺。
所以才有了濮上這一片興旺的景象?
此地名為濮上,有一條和濮水同名的小河,叫做濮溪。和圖書因為位於樂氏腹地,還被小山包隔離,這裏沒有受外面的戰亂波及。濮溪潺潺,清可見底,溪岸上已經落光葉子的柳樹垂條,從戰場的血火中走進來,彷彿到了一處亂世里靜謐的桃花源。
這株梨樹極高,高出三座屋頂一大截,樹榦粗壯,底部爬滿乾枯的蒼黃苔蘚,需得兩人合圍才能抱住。樹冠則像諸侯車輿上的冠蓋大傘般把整個院落籠罩其下,大大小小的黃糙梨子沉甸甸地掛滿枝頭,壓得樹榦都似彎曲了。
他決定一定要將計然招攬到手。
濮上的鄉民們也沒有其餘鄉里的面黃肌瘦,滿臉愁苦,而是紅光滿面,洋溢著開心的笑,畢竟戰亂尚未席捲至此。桑、梨樹下,或有老者眯眼在太陽下曬暖,或有童子五六人嬉戲玩鬧,有的人家院中時不時穿不出轟然叫喊,卻是鄉人在聚集博戲,用的還多是宋國鑄造的銅幣……
以趙無恤想來,勾踐那貨都能讓計然獻策,自己又為何不行?若是以上法子還不管用,大不了拿出後世劉備三顧茅廬的精神來,就不信這時代的隱士扛得住這一套!
北方是梨子、棗子、栗子、杏子,南方則是柑橘,這是先秦時代中國人的主要果類,也是市肆里常賣的貨物。鄭國以栗出名,北燕以棗出名,而桑、麻,更是織布致富的好東西。
據那鄉中長老說,鄉中的梨樹都是這一株上的梨子種下的。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十年過去了,老梨樹的子孫花兒開遍全鄉,計然的思想和德澤也傳遍這裏。然而他的名望卻https://m.hetubook.com.com養于深山,無人能識,非得去千里之外的越國尋找「明主」?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隱者的寂寞呢?
「等到這幾年日漸富庶之後,辛先生又開始勸導我們要保持過去的淳樸,多讓子弟修習殷商三仁之教化。有童子傻傻地問為何先前不說,先生便笑著說道,倉稟足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
「所以辛先生對吾等說,現下因為老主君仁慈,農忙之餘民眾便無事可做,這樣是在荒費人力物力,豐年尚好,到了災年,吾等就要後悔了。」
就在這時,那鄉中長老卻停下了腳步,恭敬地朝濮溪對面的一處草廬垂拜,虛指道:「貴人,辛先生的居所到了!」
讓趙無恤駭然的是,三年半前他尚在晉國,小麥磨面和粉食才在新絳周邊流行開來的時候,計然竟忽然讓濮上的長老們號召民眾以一半的土地種植春麥和冬麥。等到趙無恤來到宋國,利用司城樂氏推廣粉食,大肆囤積麥子,炒高價格的時候,麥子滿倉的濮上便狠狠賺了一筆……
趙無恤微微震動,這是他用來洗子貢腦的話,據說是管仲說的,想不到計然也是管子之學的倡導者?
但隨後,計然又根據戴邑、商丘、陶丘的物價,讓民眾們因地制宜地種植一些經濟作物,如桑、栗、梨、杏、桃等。
品字中間,是一株高大的梨樹。
聞著清幽梨香,趙無恤等人走的更近,屋外的確無人,他剛要含著笑容親自上前喊話詢問,卻愕然發覺,那株大梨樹上,赫然蹲著一個人!
是好奇,hetubook.com.com而不是獃滯的麻木,這是衣食無憂者和終日勞苦者的區別。是知禮,而不是懼怕地垂拜,這是得到教化者與未得教化者的區別。
……
趙無恤捧著作為禮物的羔,不由想起了他初次去拜訪張孟談時的場景,三年前的少年情懷,相逢恨晚,如今也算君臣相得,為他統籌領地,出謀劃策……
聽聞他們是來尋訪計然的,那裡中長老撓著頭說不知道,但提及辛文子,則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是來找辛先生的啊!」那鄉中長老一拍腦袋,便繼續笑呵呵地帶路。
子貢雖也不錯,但長於貿易和辯論,整體規劃上略遜色一籌,而且他的儒門背景太深厚了,受孔子影響太深了……
……
一見此處,趙無恤便覺得,這是一個隱士會喜歡的地方。
帶路的鄉中長老有些自得地說起了往事:「貴人有所不知,十年前,濮上仍是葵丘邑最窮的一個鄉……」
氣氛突然沉重起來,長老眼裡帶著悲傷,那一年遭災,一定發生了什麼讓人不忍提及的事情吧。
他一路看過來,濮上,和他理想中的鄉里倒是頗為接近。
「辛先生不喜歡在一個地方呆太久,常常遨遊海澤,甚至會去外國,歸來后也不常出門,所以吾等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還是不在……」
這套理論準不準確趙無恤不清楚,但每一年的年歲不同,氣候不一,有時收穫有時災荒,都是自然規律,直到兩千年後科技何等發達,農民很大程度上依然得靠天吃飯。趙無恤的經濟大吏計僑精於算術,卻弱於宏觀籌劃,且也很和-圖-書難有計然這種有備無患的見識。
計然治濮上小鄉是成功的,若是治邑呢?治百乘之家呢?治千乘之國呢?治天下呢!?
「辛先生遊歷于宋國,停駐在此三月,與吾等熟識后告知吾等,春天播種農作物,夏天農作物成長,秋天收穫糧食,冬天將糧食收藏起來,這是四季之常,只要按照他的規劃種植五穀,就能吃得飽。」
溪水清淺,上有石橋,橋對面的空地就是計然隱居之地。
人都是好逸惡勞的,當生存得到保障后,就開始變懶惰了,鄉民們不願意整年挖溝渠,終日勞作。
過了橋后,是一條被桑林所夾的小路,兩側的桑葉多半已黃,秋風一吹,時有落葉飄零,在地上積了一層,腳步壓上去軟綿綿的,沙沙作響。
西面,大概就是計然的隱居所在,到了這裏,趙無恤也不急了,他在車上笑道:「還望長者詳細說說……」
所以,自己今天能再獲一王霸之才么?
無論計然在或不在,趙無恤依然很鄭重地在車上整了整衣襟,隨後讓眾人等候在此,他帶著親衛和兩名盛裝的侍從攜帶士人相見的禮物,過橋拜見。
此外一些溪水兩岸的空地上還有不少棗樹、栗樹、杏樹,成林成片,撿拾果實的婦女甚多。
這個小鄉,不簡單。
鄉中長老殷勤地在前引路,一直說著鄉民們對樂氏淑女派人入鄉間延醫治病的感激。樂祁的遺澤尚在,且有妹妹幫忙扶持,所以還沒被敗家兒子丟光,不過趙無恤卻可以順手把這份民心收過來……
於是趙無恤贊道:「這濮上倒是富足,且民眾頗知禮節,放在樂和_圖_書氏領地里數一數二,放在我治下的西魯,能做到這樣的鄉也寥寥無幾啊。」
和趙無恤見過的其他雜亂無章的里閭不同,濮上的農宅被規劃得井然有序:屋室分列在小路兩側,居然和邑中居室一樣,大多築有院牆,而院中多植有桑、梨之樹,高低夾雜而有致。桑葉已落,梨正熟時,放眼看去,入眼儘是大大小小掛在枝頭的黃梨,梨香混入清涼的風中,沁人心脾。
「吾等還問過辛先生,為何能知曉這麼多,他只是說了句老朽聽不懂的話,說知斗則修備,時用則知物,二者形則萬貨之情可見矣。故旱則資舟,水則資車,物之理也……」
雖然樂靈子說計然寧可遨遊於四海,也不肯聞達于諸侯。可是計然,這樣一個想要讓隱居之地富裕的人,這樣一個對千里之外的新絳消息,甚至是物價瞭然於心的人,真的是放下了功利之心的隱士么?
「現在想回去,吾等真是像碩鼠一樣鼠目寸光,辛先生告訴吾等說,月亮每十二年為一周期,當其周期循環之時,大地上事物也會相應的發生變化。月亮靠近金星的三年裡,大地就豐收;靠近水星的三年裡,大地就會遭遇水禍;靠近木星的三年中,大地就會收穫平平;靠近火星的三年中,大地就會遇到旱災。所以,能幫我們安然度過災禍的,是平時充足的準備。遇到好的收成和年景,得好好利用,不要荒費時光,要為將來的困境做好準備……」
離院子越來越近了,趙無恤才發覺,這裏沒有牆垣,沒有門,只是規劃整齊的菜圃中,有三間簡樸的屋子圍成一個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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