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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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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650章 大風(七)

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650章 大風(七)

至於普通士兵,武卒的士氣不用愁,他們雖然是拿軍餉的募兵,但幾年下來,已經不全然為了錢帛和田宅戰鬥了,趙無恤在他們當中建立了個人崇拜和無比的忠誠。
為避免中行氏提早發現,他們也沒有舉火。各部出營的先後順序以及中軍、兩翼等各個陣地的組成部分在昨夜的軍議時就定下了,趙無恤的武卒是前鋒。
……
隨後,依據眾人各自不同的領兵風格,各營分別展開戰前的動員。
春秋時代的「軍禮」包括了交戰的規則,雖然那些規則現在已經分崩離析,沒多少人遵守。此外也包括祭祀禮,這種儀式卻一直流傳後世,戰前進行占卜,祈求神靈保佑戰勝,是用來堅定將士的必勝信念。
無恤微微一笑:「不信,聊勝於無的心理安慰而已……」
歡呼聲響起,那些信這個的軍吏和士卒安下心來,對有的人來說,這區區一句話比任何激勵和誓師更要管用。
果然,在韓原之戰中,晉師三戰三敗,晉惠公也被俘。
但隨即,陽虎便將占卜的結果接過,手捏成拳,對趙鞅父子說道:「此戰大吉!」
也不知道中行伯聽聞自己降趙,還跟隨在趙無恤身邊后,會不會對營中白狄部眾生出耿介來……
他對晉國籍的軍吏們許諾道:「汝等是晉人,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故而在魯國未得封地。可這碩大的晉國,碩大的河內、東陽,都是膏腴之地。此戰之後,恐怕要多出不少無主的城池宅地,能不能在戰後得到那些地方的賦稅和錢帛,就看今日的表現了,二三子勉之啊!」
想到這裏,他更是覺得自己徹底中了趙氏的套,不但自己遭殃,還得連累不少人,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勉強笑道:「是啊,趙軍強盛,我看范、中行剩hetubook.com.com下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隨即趙鞅出乎他意料地宣佈道:「我要放你離開。」
雖然話語寥寥無幾,卻嘹亮雄壯,讓所有人都頭皮酥麻,精神一振,連趙無恤也忍不住握緊了腰間的幹將劍。
就在公孫尨前腳離開的同時,趙軍也在進行最後一項戰前儀式,他們開始了每次大戰前例行的卜算。
……
於是公孫尨鎮定心神問道:「敢問中軍佐為何要放我?」
陽虎看著趙無恤的眼睛:「是吉是凶重要?我縱使說出來,君子信么?」
前日在趙無恤帳中時,他雖然當面說趙無恤卑鄙、陰譎,但對趙鞅,他卻是滿心的敬佩。
三更將至,眾將領命返回本營后,便將趙鞅的話讓人傳播出去,不一會,整個大營都在重複它。
在公孫尨被俘后,他遭到了嚴厲的審訊,面對死亡的威脅,他亦閉口不答,於是那個戴著面具,手段歹毒的趙氏家臣覺得撬不開他的嘴,便建議道:「不如殺之!」
至於魯國右軍,則要依靠前幾日魯人俘虜被殘殺一事,來刺|激他們的憤怒和鄉黨團結之情,讓他們不要將這場晉人的內戰當成分外之事,兵卒們受到宣傳的引導,紛紛發誓與范、中行不共戴天。
「小子明白!」趙無恤鄭重下拜后,也抬眼盯著趙鞅道:「我會盡全力,也希望在二卿徹底滅亡,知氏再也無法脅迫趙氏后,父親能答應我一件事!」
隨即他又朝所有人大聲宣布:「此戰大吉,戰則必勝!范、中行當滅,趙氏當興!」
「將軍,此人要去做什麼?」翟封荼故作隨意地問道。
他慨然言道:「二三子勉之,從今天以後,就沒有范氏、中行氏了!」
然而在經過趙鞅中軍大營前時,他卻再次m•hetubook•com•com遇到了一個萬萬不想遇見的人!
他驚訝地張了張嘴,隨即怒目而視翟封荼,這個人,果然叛了!
他只擔心一旦開戰,先前屢戰屢敗的范氏還能不能鼓起一戰的勇氣,這一次,主要還是得靠中行氏的東陽勁卒……
翟封荼大驚,這跟他預想的可不一樣啊,他連忙推脫道:「雖然有心為將軍效力,可惜吾等狄人不識趙軍的旗號、金鼓,恐怕無法統一指揮,反倒會亂了將軍的陣腳啊!」
撫慰完將士們后,趙無恤又喚來了自稱願意當帶路黨的翟封荼,說今天要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
翟封荼也只能硬著頭皮迎著公孫尨的目光走過,然後目送公孫尨在一些趙兵的押送下,乘坐安車第一個出了大營。
去年,效仿東趙的「軍功授田」,加上有鄧析規正法度,西趙也有了一個系統的賞罰之法。勝利后許諾什麼的不必說太多,但所有人都以為,趙鞅除了重申了一下軍紀外,還會發表一番激勵士氣的演說。
無恤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我父親欣賞公孫尨的忠勇,決定放他回去,順便給范吉射下一封戰書。不過等他到達敵軍大營時,我軍已經兵臨營前,留給范、中行氏的時間,可不多了。」
見翟封荼依然猶豫不決,趙無恤指著擎旗者道:「休要推辭,你熟知中行戰法和弱點,等會少不了要你在旁參贊。瞧,我還為你修復了那面鼓地狄人的旗幟!」
可趙鞅卻頗為欣賞公孫尨的忠誠和勇敢,擺了擺手道:「各為其主,何罪之有?」便做主放過公孫尨一命。
趙無恤大笑道:「能亂我陣腳,那也算是汝等的本事,人不需要多,有十餘人在我親衛附近即可。」
趙鞅正式下令,出營,朝著北方開拔!
「中軍佐,這是和_圖_書……」公孫尨一驚,有些不可思議。
趙鞅的話卻極其簡略。
占卜到底是吉是凶他無所謂,只要將正確的結果宣布,讓迷信的士卒放心就行了。
……
翟封荼知道趙無恤這是一定要他隨軍去露面了,只能裝作欣喜地答應。
鄭龍對黑衣親衛門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貪功冒進,而是要好好保護主君的中軍大旗。
「勉之啊,無恤,行百里者半九十,先前做了那麼多事情,只剩下最後一戰了。趙氏是輸不起的,你我前面不但有范、中行在,後面還有知伯心思叵測,一朝落敗,則滿盤皆空,只能落到亡族亡家的地步。此戰不但是為了爭奪權勢,為了長久積累的仇怨,也是為了你的妻兒,為了你的阿姊,弟、妹而戰!」
所以春秋時期,諸侯在發動戰爭之前,大多要占卜。
作為全軍的前鋒,趙無恤帶著翟封荼等人縱馬向前走去,也不回頭,只是對身後陽虎道:「我相信的是,趙氏之命,由我父子,不由龜筮!」
就在這時,他卻被數名守衛走進來提溜了出去,一路帶到了中軍處,再度面見已披掛上甲胄的趙鞅。公孫尨心中頓時咯噔一下,連主帥都一身戎裝,看來這場決戰是避免不了了!
今天的趙營極其熱鬧,從兩更起就沒消停過,公孫尨被關押在特定的營帳中,心裏忐忑不安。
翟封荼暗罵不好,這樣一來,他的後路相當於被封死,只能死心塌地服侍趙無恤了。
趙鞅讓陽虎一同登壇協助占卜,當周捨得出占卜結果,喃喃張嘴說了一句話后,化名「烏有先生」的陽虎微微一怔,只可惜他戴著面具,旁人不知道他的表情。
公孫尨一陣激動,隨即覺得自己心態不太對,他竟身出了一絲不該有的感激。
雖然昨天說好了三更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開拔,但二更時分,眾人便起來了。營內沒有點太多火,而是靜悄悄地集合,各營都提前備下了飯食,兵卒們席地吃飯,軍吏們則踏著月色星光,聚集到中軍處領軍命。
就趙無恤所知,最著名的,莫過於秦晉韓原之戰前,秦穆公占卜決疑,卜官徒父卜之,得《蠱卦》,卜辭曰:「千乘三去,三去之餘,獲其雄狐。《蠱》之狐,必其君。吉也,三敗晉師,必獲其君。」
馬首大夫趙伊受趙鞅所激,回憶前些日子的小戰,覺得其實中行勁卒也不過如此,只要加一把力就能擊敗,於是他豪言壯語,宣揚建功立業之事。
對盜跖這樣的勇壯之士他以豪言鼓勵;對虞喜這種利祿心強烈的人他許以功名,對穆夏這樣的忠實之人不需多言,只親熱地拍拍他的肩膀;對桀驁不馴的田賁,則用軍法嚇唬;對尚存有疑慮的魯國大夫,他則溫和地表示:臨戰,你只要跟著我的將旗就行了。
公孫尨垂首坐在一輛安車上,似乎也覺察到了目光,便抬眼一看。一眼就見到披掛甲胄的趙無恤,英姿勃勃,而老熟人翟封荼,也衣著鮮艷,正騎行在趙無恤的身側,笑容諂媚,儼然一副趙氏家臣,無恤親信的模樣!
趙兵士氣大振,眾人皆言:「軍心可用!」
現如今,在大戰前夕,他又要放自己離開?
而作為此戰配角的韓虎則溫言勉勵韓兵,讓他們既不要怯場,也不要太過於冒進,平白損失了性命。
「從今天以後,就沒有范氏、中行氏了!」
趙鞅已經披掛整齊,他登上特地築起的將台,各營的將領、師帥、旅帥、卒長皆受召喚,目光盯著主君。趙無恤也在其中,他不知道在這決戰之日里,趙鞅是怎樣的心情,昨夜是坦然安睡,還是在輾轉反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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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正面的例子,雖然有的聽上去太過玄幻,其真假趙無恤不得而知。如今,博學的趙氏家臣周舍,自然是主持占卜儀式的不二人選。
趙無恤騎行到了陽虎身邊,輕聲問道:「先生,真的是大吉么?」
「這就是趙鞅啊……」無恤想道,不用靠太多手段,光是人格魅力和氣度就能將趙氏凝結在一起的英主,歷史上的「簡襄之烈」,若無簡子打下的基礎,亦無襄子的全盛。若自己驟然取代趙鞅的位置,在許多方面也不一定能做得更好。
之後趙鞅便令諸將歸回,預備作戰,但卻唯獨喊下了趙無恤,對自家兒子,他還有幾句話要說。
而到了晉楚鄢陵之戰時,晉厲公為此占卜,史官得《復卦》,卜辭曰:「南國窘,射其元王中其一目」。果然,在此戰中,楚師大敗,楚共王被射中一目。
是夜,趙、韓兩軍的大營處。
而趙無恤則帶著數十親衛,威嚴地按劍巡行,檢查各旅的戰前準備。
公孫尨不太擔心范、中行氏會遭到偷襲,因為這萬餘人的動靜是很大的,而且大營外也有外圍的障礙和巡邏的崗哨,恐怕不等他們靠近兩三里,就會被發現。
思來想去,還是後者的可能性要高一些。
「前幾日還不是這樣,趙氏這是要夜遁,還是要發兵去逼營,開始決戰了?」
三更時分,各營紛紛出發,翟封荼也跟在趙無恤身側,他能感受到黑衣侍衛們鷹一般的目光,若他敢有異動,肯定會被手弩射穿,或者被那些鋒利的武器砍掉腦袋……
這才是大國之卿該有的氣度啊!
「今日之戰,你和能走動的狄騎要隨我一同上陣。」
趙鞅大度地笑道:「反正你半句話也問不出來,留你在此也是浪費我趙氏的糧食,不如讓你發揮點用處,替我向范吉射送一封信,送一封戰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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