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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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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13章 范蠡文種(下)

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13章 范蠡文種(下)

……
計然微微一拜,說道:「范蠡無奈,只能與文種相見,文種不嫌棄他是白身,而且形容邋遢,待他十分親切,執手相談。他見范蠡果然談吐不凡,一問才知,果然是北上新鄭、陶丘遊歷過的。於是就勸他不要裝狂,而是與自己一同整理王子朝遺留的那些典籍文書。」
「楚國自有國情在此,有才幹不能發揮,佯狂裝瘋的士人何其多也,老夫就認識不少,所以並不以為奇怪。文種見多識廣,自然也知道這類人往往內心有獨特的見解,並且不會把別人的嘲笑放在心上。於是他便親自去拜訪,范蠡卻屢次迴避,然而文種每月必去,每次去必留禮物……」
子貢默然,他捫心自問,過去或許會滿足,可現如今他雖然只是一個行人,卻在趙無恤強大的軍事力量撐腰下,能將諸侯伯子、卿士大夫們玩弄于股掌之中,區區一令吏,怎麼可能會放在心上?
「文種聽說,在申縣一處叫三戶的地方,有個年輕的寒士行為怪誕,不合時俗,還經常裝瘋賣傻,就派了一個小吏前去探訪。小吏回來,稟報說這的確是個瘋子名為范蠡,常飲酒後對月慨嘆,吟誦一首詩。」
計然卻冷冷反問道:「子貢你做一個令吏就能滿足了?」
隨著計然的徐徐道來,文種此人的形象和特點躍然于子貢腦中。
子貢驚訝:「原來范蠡是先生的高徒。」他同時也想到,看來私學授業的不止夫子一家,只是再無人像夫子一樣有教無類了。
子貢頷首:「乃懷才不遇https://m•hetubook•com.com,士人憂己之詩,此人恐非癲狂,而是心中苦悶的士人。」
計然伸出了一根手指:「范蠡擅長軍勢、貨殖,而文種擅長治國、理財,他們各有所長,但都是棟樑之才,若諸侯得其一,可以興國。」
畢竟范蠡是他的弟子,文種應該也是熟人……同時子貢也想到,自家夫子在推薦師兄弟們時,也常常是讚不絕口,雖然最後都會謙虛一句「不知其仁也」。
已經是下大夫爵的子貢不由嘆息道:「沒想到楚國之政,竟凝滯到如此地步。」
今天,他要在衛侯元眼皮底下,扶持一位衛國新君,建立一個偽衛政權……
計然頷首認可:「不錯,范蠡便是我的傳人。」
計然不留情面地抨擊道:「楚國的令尹子西和司馬子期雖然號稱改紀其政,可其實是換湯未換藥,雖然他們行政比當年的奸相子常好多了,卻僅僅能醫治楚國的表面創傷。在內里,楚國的問題是大臣太重,封君太眾,於是君驕臣奢成為常態,令尹司馬一直是近支的王子王孫擔任,縣公們更是變為世代承襲,他們的子孫多數不肖,上逼主,下虐民,往往任人唯親不唯賢,真正有才幹的士人得不到重用……此乃貧國弱兵之道也!」
「隨著學識和才幹的增長,范蠡和文種的志向也隨之提高,此等棟樑之才,一個宛令,一個每日領升斗之糧的佐吏已經無法滿足他們了。」
兩人一拍即合后,再度把酒言歡了片刻,待夜色將盡時才www.hetubook.com.com各自離去。他們商量好了,子貢帶著計然手書,後日便南下載郢尋找文種、范蠡二人。計然則先在葉地盤桓幾日,再告辭葉公,借口雲遊四海,去宋國商丘等待子貢一行。
「子貢乃孔子高徒,定然知道這詩說的是什麼?」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趙氏掌權,若是趙氏失政,魯國的局面片刻就會被季氏、孟氏和大夫們復辟,這也是魯國士人支持趙無恤執政的原因,他們捨不得放棄吃到嘴裏的權力蜜糖……
「則可以求伯!」
他眼睛錚亮地對計然道:「只有在魯國,三桓已經形同虛設,大夫也如昨日黃花。在國君和趙氏幕府統治之下,其實是士人在管理國政!來自趙氏的士人們,還有我的師兄弟們,雖然名義上的職位不高,卻替代了舊勛貴執掌國命!」
子貢對計然的誇讚十分驚訝,雖然他心裏有些不以為然,但還是任由計然繼續吹下去。
原來,王子朝於七年前遇刺而亡,其部眾星散,連隨他入楚的老聃也不知所終,那些從成周帶來的海量典籍便在宛城堆積如山,無人打理。楚人的文化雖然在慢慢提升,可讀那些從周公時便流傳的典籍卻也如看天書,能識者不多。文種亦然,所以最初進展極為緩慢,他只能四處尋訪能人異士協助。
「范蠡與我北來葉縣,遇到了喜好收集假龍卻不用真龍的葉公子高,一個家宰,或者一個縣令吏,就是他能給予的最高待遇,范蠡作為風評不佳的癲狂寒士,提出的意和*圖*書見更是不受認可。於是他于兩月前憤憤而去,南下投奔文種,故而與子貢錯過了。」
「兩人這一整理便足足有四年,直到老夫兩年前南下楚國時,才助他們完成了最後一部分。他們將整理好的典籍抄錄成楚國鳥篆文字獻給申公,又遞送到郢都交予楚王過目,楚王大喜,讓文種做了宛令,范蠡為其佐吏。」
子貢笑道:「倒是和主君訪先生差不多。」
幾年下來,子貢的思想不知不覺變了,從最初追隨夫子想要尊君權,復周禮,變成了熱衷於提升士的地位,讓士代替無能的貴族管理政務!至於國君和世卿,垂拱而治就行了。
子貢眼前一亮:「既然能得到先生賞識,定非凡俗之輩,容我無禮地問一句,比之先生,不知范蠡、文種才幹如何?」
「求伯」,也就是天子致伯,為諸侯霸主……這是春秋國君們孜孜以求的最高目標,至今只有齊桓公和晉文公真正做到過,而楚莊王,則是有其實而無其名。
子貢笑道:「人才終於得到任用,這是好事。」
這一次,他不止是竊國政,不止是公然叛晉,還口口聲聲說什麼「清君側」,也不止是撕毀周王檄文,將它們扔進大河裡,耀武揚威恐嚇天子卿士了。
不待子貢發問,計然便徑自頌唱起來:「園有桃,其實之餚。心之憂矣,我歌且謠。不我知者,謂我士也驕。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憂矣,其誰知之!其誰知之!」
文種范蠡的經歷和他們孔門眾弟子出奇的相像,或者說,這是這時代的士人們https://m•hetubook•com.com共同的歷程,想要通過自己的才幹得到諸侯和貴族的認可賞識,然後做一番大事業,也就是趙無恤所說的:修、齊、治、平……
「善!他二人就在載郢,子貢南下正好順路!」推銷成功后,計然心裏落下一個石頭,正是因為替范蠡不忿,他幫子貢忽悠葉公時才一點內疚都沒有。
「不知子貢最後接到消息時,趙將軍在攻略何地了?」話別時,計然多問了一句,他雖然身居楚國,卻對北方六卿的戰事十分關心。
子貢輕咳一聲道:「先生所言極是,其實不止是楚國,宋有戴族攝政,鄭有七穆擅權,秦有庶長立君,齊有世卿攬事,晉有六卿分立,而成周,成周的卿大夫們,甚至連任用外來士人都會被同族人憤而弒殺!放眼天下,士人想要身居高位簡直難於上青天!」
子貢亦笑道:「先生一定不會失望的。」他同時也不失時機地招攬道:「既然文、范二人在楚國鬱郁不得志,何不與我一同北上,趙氏正是急需人才的時候,二人若的確有才幹,不要說區區一下大夫,就算是上大夫,主君想必也不會吝嗇!」
其實子貢師兄弟里也只有幾人做到了下大夫,不過他做買賣慣了,先把待價而沽的這三位一起騙去再說。
「而文種在郢都鑽營了一年多,也碰了一鼻子灰土,同時也觸摸到了一個事實:他和范蠡身為非羋姓的士人,在楚國做一個縣令已是極限,在往上爬絕不可能!碌碌一生,甚至連下大夫都當不上!」
他又伸出了第二根指頭:「若得hetubook•com.com其二……」
「於是文種便想要在載郢為令尹和司馬做事,謀求大夫之位,而范蠡對名分的興趣不大,他只想做一番大事然後功成身退,於是便拉著我,想投靠鎮守方城,頗有賢名的葉公……」
計然嘆了口氣:「其結果,子貢應該能猜到的。」
不過他們尚未意識到,趙無恤卻已經意識到,甚至在刻意推動的一點:照這樣下去,天下遲早會變成士的天下,而不是貴族領主的天下!
與此同時,一場不合禮制的即位儀式,正在子貢口中的「桑間濮上」之地楚丘舉行,主持者正是屢次挑戰舊禮制的趙小將軍。
……
「文種乃許文公之後,其宗族流落楚國已數百年,早已家道中落,到他這一代無封地,僅僅承襲小吏之職。但此人頗有治民之才,他用了十余年時間,從一區區里閭之長,成為鄉邑之長,再為申縣文吏,輔佐申公治申。同時申公還給了他一個職責,那就是整理王子朝從周室帶來的文書典籍。」
可惜肉食者鄙,總是讓他們失望,總是讓他們撞個頭破血流。
計然卻隱約看到了這種可能性,他拍著案幾大笑:「然,這就是趙氏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我想要北上去親眼看一看趙氏之政的原因。」
計然繼續說道:「文種在幾年間閱書近萬卷,范蠡更是得了老夫的傳授……」
「先生只需要知道,等吾等北上時,或許不用繞道,可以直接由衛至朝歌了。」
說罷,衛國人端木賜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他嘆息道:「賜從小聽到大的桑間濮上之音,也不知還能奏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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