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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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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45章 為何而戰?

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45章 為何而戰?

冉求今天穿了一身掉漆的甲胄,他不喜歡將自己裝扮得光鮮顯眼,那樣就無法很好地融入到普通士卒中去,也更容易成為遠程武器的靶子。
閭丘明舉起小拇指,輕蔑地說道:「離開了趙無恤的魯國,就像一隻沒了膽量的病貓,早在我祖父、曾祖父時便時常在卿士的帶領下攻打魯國。魯人懦弱,屢戰屢敗,每次都是割地賠償了事,這樣的弱國弱旅,何必擔憂?」
眾人紛紛附和,但問題又來了,派誰出去呢?若柳下跖在此,當為最合適的人選,但他帶人去掃清季氏餘黨,然後駐守費縣,抵禦齊軍東路軍進攻去了,曲阜城中能戰敢戰的將領,就只剩下了一位……
眾兵卒放下了疑慮,開始聽從冉求的號令。冉求不僅會練兵,戰功也不小,當年在大野澤邊可是和盜跖交過手的,還將江洋大盜逼得跳水而逃。如今兩人共事一主,低調的冉求閉口不談此事,但他手下的兵卒可沒少以此為談資。
「沒錯,齊國人與一些惡大夫勾結,想要攻入曲阜,結束幕府的統治,也要終結將軍設立的制度,包括軍功授田。」
「我知道眾人忍耐已久,今日,我便帶著汝等出城去找齊人報仇!」
「高氏世子太年輕,不會打仗,太過膽小。」他嘴裏抱怨著,但還是披掛起衣物甲胄,準備遵令離開,那高無邳雖然才二十多歲,卻是齊卿高張的兒子,帶著的也是高氏族兵,閭丘明雖然從屬於國氏,但國、高兩家一向親善,國夏既然將他調到高無邳手下補充后軍,他自然不敢違抗。
冉求對為他駕車的管周父露出了一絲笑,隨即堅定不移地命令道:「開門,出城!」
他帶著標誌性的和藹微笑走在兵卒行伍中,發現眼熟的面孔就拍拍那人的肩膀,問問其家人,問問其伙食,關心他們的傷病,鼓勵他們,不用多長時間,敵軍便能退去,和平將要到來。
「為保住來之不易的土地田宅!」
閭丘明在清涼的洙里濯著足,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
「佐史以下,布衣冠幘」,魯國的士人原本只能做到佐吏、家臣之類的小官,可如今眾人卻在行卿相之事!當這兩個原本風牛馬不相及的詞合到一起時,為何讓人感到莫名的激動呢!?
「士師!聽我號令hetubook.com.com,讓父子俱在軍中者,父出列!兄弟俱在軍中者,弟出列!獨子無兄弟者,出列!」
曲阜東大門發出吱呀的笨重呻|吟,波光粼粼的洙水映入眼帘。而冉求冉子有,帶著四千曲阜子弟兵,誓師,過河,出征!
可一旦回頭看著身後這數千魯兵,迷茫便煙消雲散了。
冉求在玄鳥旗幟下跨上戰車,高高昂著頭,看著熟悉又熱愛的曲阜,看著可愛的國人們,心中激蕩卻又感傷。
他邁步上堂,掃視眾人,大聲說道:「齊人破魯殘民,士之恥也,何況夫子曾敦敦教誨過我,夫魯,墳墓所處,父母之國……國危如此,焉能不出?保境安民冉求沒有做到,但此次雪恥的機會,我不會再錯過!」
冉求數了數,大概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獲利者:「若我說,城外的齊人在謀划著奪走這一切呢?」
零散的聲音四處響起,同時還有抽泣聲。
「既然如此,還不如畢其功於一役,配合大軍將齊軍殲滅在魯國境內,如此才能換來魯邦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安寧!」
正所謂「古之賢人,賤為布衣,貧為匹夫」,布衣就是士和國人的代名詞,是社會的中層。魯國因為文化早熟、私學興起的緣故,識字率較高,像他們這樣的布衣士人不在少數。
張孟談點了點頭:「這的確是魯國五百年未有的形勢,但卻如建立在空中的閣樓,隨時可能坍塌。二三子可曾想過,若有朝一日,齊軍在那些心懷不滿的大夫帶領下攻入曲阜,重新建立世卿世祿的局面,吾等還能在這朝堂上對國政指手畫腳么?」
但嘴上卻不能輸,閭丘明讓人去讓四處劫掠魯國鄉里的齊兵歸隊,一邊對手下們炫耀道:「吾等橫行魯國數月,魯人卻連城池都不敢出,何必懼怕?」
即便在五月仲夏,洙泗的陽光依然是溫和明媚的。這兩條河是魯國的母親河,見證了這個周公之邦過去的驕傲和如今的苦難。
冉子有治兵寬厚,待之如子女,他可以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伙食,睡覺不鋪墊褥,行軍不乘車騎馬,親自背負著捆紮好的糧食和士兵們同甘共苦,故兵卒敬愛之。這也讓他被趙無恤看中,成了專門負責練兵的將領,但凡新招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兵卒,都要過他手一遍,所以兵卒們對他都不陌生。
「為死難的鄉黨昆父復讎!」
有人說齊軍又要來攻城了,卻被曾在西城牆駐守的人笑話一通:齊人在幾次試探無果后,便退到了洙水以西,他今早被召喚到此前還瞥了一眼城外,風平浪靜,何來攻城之說?
張孟談道:「不錯,到時候士的生死全憑他人,就算僥倖活命,肯定也會被趕出朝堂,或流亡國外,或回到壟畝躬耕。魯國的朝局也又回到了老一套,布衣卿相?那只是一場夢,吾等士人的美夢。」
「這不是聽說趙氏大軍要回來了么?」閭丘明的家司馬乾笑著如是說,如今齊軍不懼魯,卻懼趙。
公西赤搖頭:「恐怕不能,西魯那邊的消息我知道一些,凡是為趙氏做事的僚吏,大多被齊軍和歸來的大夫殘害致死。」
這一次,他們知道,自己將為何而戰!
「不會。」眾人對自己的施政還是很有自信的,至少比從前的三桓和大夫強,最初幾年裡,魯國的國力和行政效率都蒸蒸日上,若無戰爭,恐怕會更好。甚至有人笑出聲來:「若無將軍提攜,吾等或許只是某位大夫家裡看門的食客,又或者在田畝里躬耕,被鄉人嘲笑呢!」
「如此,就拜託子有了!」
閭丘明是一個齊國鄉良人,統帥兩千兵卒,在西魯,他帶著的這兩千萊地兵負責斷後,為此劫掠了不少城邑,配合公子陽生干下了許多慘絕人寰的事情,屠戮廩丘鄉里,殺魚遂都有他的份。國夏來到魯國腹地與另外兩軍合在一起后,他則被編入了高無邳統率的一萬后軍里,依舊是斷後的職責。
魯人的心裏響著這樣的吶喊。
張孟談動情地懇求眾人道:「宰輔必起於鄉縣,猛將必發於行伍,有才者必得提拔,無論他是士還是國人,無能者必遭貶斥,無論他是王孫、公子,亦或是大夫!這就是將軍對魯國未來的設想,為了這份未來,為了百姓,也為了保住諸位在朝堂上的位置!出擊罷!」
見家司馬還要再說,閭丘明不以為然地一揮手,指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曲阜城牆道:「你信不信,我在此直言,我要把在魯國劫掠的錢帛子女,大搖大擺地在他們眼皮底下運回齊國去,魯人也和圖書只會站在城頭眼睜睜地看著我軍後撤,不敢出動一兵一卒來阻攔!」
「是趙將軍!」
當日午後,曲阜東門處,來自城池各處的兵卒彙集在一起,擠滿了東門內的開闊地,他們在人群中招呼著各自的鄉黨,同時也詢問此來究竟為何?
閭丘明話音未落,卻見一輛在外圍巡視的傳車匆匆開了過來,齊軍里雖然也組建了騎兵,但卻不成建制和體系,僅能當做游騎巡視用,許多部隊則依然沿用戰車。
「什麼?」享受著軍功授田惠利的兵卒們大吃一驚。
「布衣,卿相……」堂內眾人喃喃念著這兩個詞語,一時浮想聯翩。
「但這絕不可能!」冉求斬釘截鐵地說道:「將軍不會允許這種事,我亦然,眾人亦然!故我奉國君與趙氏將軍之命,將率兵出城擊敵,與趕來的前鋒一起咬住搶完便想跑的齊人,待將軍大軍趕到,齊聚殲之。」
冉求一一看在眼裡,他站上台階,高聲說道:「在場眾人,受軍功授田德澤,得到土地田宅的都有多少?」
這是實話,他們對趙氏幕府的忠誠便來自於此,這些原本與朝政沾不上邊的士人,終於有了晉身的途徑,為此怎能不對趙無恤感恩戴德?
冉求點頭稱讚,但心裏也在嘆息,今日出城,歸來時又能剩下多少人呢?
因為他們心裏明白,這場戰役和過去在魯國大夫們的旗幟下出征性質不同。
「從衛國到此地足足五百里,沒那麼快歸來。」
……
只要贏得戰爭,就能得到財富,這足以激發魯人蔘軍打仗的積極性,在西魯尤甚,曲阜則氛圍稍弱些,還沒到聞戰則喜的程度。
話音剛末,被激得激動不已的公輸克率先起身道:「吾不太懂朝政和外交的事情,但卻覺得張子說的有道理,齊人毀我魯人田地,逼得工坊遷徙,吾等百工早就忍不了了,張子的提議,我贊同!」
「食君祿,忠君事,冉求願率軍出城!」一位身披甲胄的武將從外面走來,面容和善敦厚,正是晚到的冉求,他的君不是魯侯,而是給他知遇之恩的趙無恤!
這是赤|裸裸的搶掠和剝奪啊,黑暗的未來讓所有人心生戰慄,那些福利,都是他們輪戍殺盜寇,打夷人換來的,好容易享受了幾年舒心日子,就要這樣結束了么?
「齊人從去年六七hetubook•com.com月就開始騷擾魯國,而今年春夏尤甚,魯人深受其苦,像他一樣經歷的人,恐怕不在少數。」
眾人悚然,的確會有這種可能。
「若無將軍,吾等能冠冕堂皇地站在這裏,取代大夫們管理國政,讓魯國軍政步上正軌么?」
有仇的人驚喜地抬頭,家人在城內安好的則面露猶豫和驚恐。
「為了被趙將軍驅逐的大夫不再回來騎在吾等頭上!」
他性格低調,平日不爭,卻不意味著對城外齊人的暴行無動於衷,他憤怒,自責,同時也會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一絲懷疑。
冉求解釋道:「齊人只是暫退,此次彼輩頓兵曲阜城下,可下次,也許就會攻入城中。一旦他們得逞,眾人的軍功田,就將被全部收回。之前怎樣,戰後就會怎樣,到時候各家就會得而復失,為大夫們躬耕傭租終日,卻還得負擔二分之一的畝稅,此外還有田賦、丘甲,且不減勞役,生子也不能被選入學堂……」
「軍中便是你的家,你的袍澤,還有我冉求,便是你的昆父兄弟!」冉求雙手重重地拍著這年輕士兵的肩膀,替他擦去眼淚,隨即對所有人說道:
張孟談對冉求重重一拜:「我相信,這將是齊人最後一次侵魯,自此以後,便不是吾等被動地等齊人來攻了,而是要將戰火引到齊國境內,讓他們也嘗嘗朝不保夕的滋味!」
有人覺得張孟談是在危言聳聽:「可齊軍現在不是退走了么?他們豈能威脅到曲阜?」
「出擊!」
張孟談反問道:「是誰造就了這種局面?」
那是無數雙眼睛,忐忑卻又勇敢的眼睛。
「願隨師帥出城擊賊!」
嘩啦啦,無數人舉手,臉上帶著驕傲。趙無恤統治魯國的基礎,一是從底層提拔起來的士,二就是依靠軍功授田制度得到一塊屬於自己土地的士兵。
「為了讓齊人永遠失去奪走汝等妻女的機會!」
「豈有此理!?」當自身利益也被侵犯時,多數人都開始同仇敵愾,不過聰明些的士兵還是沒想通,這和主動出城擊敵有何關係?
此言說得猶豫的人慚愧無比。
「大夫!」傳車上的斥候連滾帶爬下了戰車,語氣急促地說道:「曲阜東門開了,一支數千人的魯師繞了過來,已渡過洙水,朝我后軍殺來!」
但是,沒有畏懼!一如手中的鋼鐵和_圖_書矛尖一般銳利。
張孟談道:「這幾年間,齊國攻魯便足足有五次之多,這次趕跑了,下次他們還要再來。主君不可能時時刻刻留在曲阜保護魯國,一旦他將精力放到晉國去,齊軍便乘機來魯國大肆襲擾一番。今年陷五城,明年陷十城,總有一天會再打到曲阜來,長此以往,吾等的行政如何順利進行下去,魯國的百姓何年何月才能小康,免於死難?屆時魯國亡無待日矣……」
也有人說,是城內的師帥要出擊,主動去打齊軍……
直到一位年輕的士兵在冉求經過時,突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冉求問他為何,他便帶著哭腔道:「司馬,小人家在城外洙水以西,小人的族人捨不得家中田地不願撤入城中,那日小人在城頭執勤,恰好看到族人所居的鄉冒起了濃煙。又跟斥候打聽到,齊人劫掠了那裡,將人或殺或掠,房屋則全部燒毀,小人沒有家了……」
所以,他們願意聽從冉求的命令,不僅因為他們能感到這位統帥的可靠,也因為他們相信,冉求能帶領他們贏得勝利,不會讓一個人枉死!
「瘋了么?齊軍的營地一眼望不到邊,他們在城下炫耀時鋪天蓋地,足足有好幾萬人,快趕上魯城一半的人了,就吾等這些人,出去怎麼打?」一位老兵對此嗤之以鼻,但隨即便發覺周圍的人緘默無聲,回頭一看,是冉司馬來了。
「又輪到吾斷後,別人都想著早點回齊國,他們卻不曾想,走的越晚,能搶掠到的錢帛子女就越多,這其實是份美差!」看著手下的族兵們牽著的牛、羊,以及各色魯國的紡織品,閭丘明得意洋洋,臉上笑逐顏開。
「大夫,高將軍那裡傳來命令,大軍已經開始北撤,他催促大夫快些,后軍午後也要離開了。」他的家司馬過來催促,惹得閭丘明一陣惱怒。
兵卒們應諾,雖然也有不舍的擔憂,但更多的是父勉其子,兄勉其弟,先前的恐懼拋到了腦後。
「今日迫於將軍歸來的勢頭是退了,可明年呢?後年呢?」
「宰輔必起於鄉縣,猛將必發於行伍,未來魯國的師帥、軍帥,也許就在這些忐忑卻又勇敢的臉龐里……若將軍的理想能夠在魯國生根,發芽,求雖九死尤不悔!」
「倒是他們的絲麻很不錯,女子也別有一番風味。」
「出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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