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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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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66章 宥之?殺之?

第三卷 戰國七雄

第766章 宥之?殺之?

趙無恤笑了:「陽生在齊國內的地位你不是不知道,你覺得齊人還在乎他?」
國夏臉色發白,如今齊魯攻守之勢已經替換,這才幾天功夫,齊國邊境已經處處遇襲,小邑或降或陷,盜跖干起老本行來駕輕就熟,搶光府庫糧食后,便讓舟師快船揚帆運回。若非趙無恤西線吃緊,齊國早已是刀俎上的魚肉了。
「可陽生畢竟是齊國公子,周室和齊國有舊規,以八辟減免刑罰。其中就有議貴之辟,將軍不顧他的身份便要斬之以斧鉞,實在是有失趙氏體面!」國夏說的激動,不由又前進了一步。
「我見過最高尚的庶民氓隸,也見過最卑鄙的公子王孫,陽生在我眼中,不比那些慘死在溝壑里的魯國黎民高貴半分!在我的律法面前,就算是齊侯在魯國境內犯了罪,也要受應有的懲罰!」
「據說上古時堯的共工之官孔壬犯下大罪,寬厚的堯帝曰『宥之』三次,而剛正不阿的皋陶則曰『殺之』三次,最後殺沒殺典籍也沒記載清楚,大概是殺了吧。我喜歡這位嬴姓祖先的做法,這一次,我會支持鄧子到底,陽生,必須死!」
無恤止住了他的話:「你怕趙氏招惹更多的敵人,我在此感謝你的好意,只是我不怕再有更多敵人了。去年這會,我一度天www•hetubook•com.com下皆敵,可這些敵人里,范、中行、邯鄲、公孫疆、衛靈公、季氏、齊國,卻都一敗塗地,滅的滅,殘的殘。」
趙無恤讓侍衛開門送客,國夏氣呼呼地走了,繼續回到軟禁他的地方。待他離開后,一直旁聽的項橐閃了進來,在好笑國夏沒有自知之明的窘態之餘,他心中也隱隱擔心,便上前訥訥地說道:「殺公子陽生,此舉雖然大快西魯人心,可若饒他一命,會不會對主君更有利?」
他解下鶡冠,如墨的黑髮披散下來,然後指著明顯斷了的一截道:「我在途徑鄆城時目睹了此地的慘狀,當眾斷髮發誓,一定會為他們做主報仇。如今我打贏了這場仗,俘虜了所有的齊人,可我也未像陽生一般肆意妄為,我壓制自己憤怒,饒過多數齊人的性命,我按捺自己的耐心,將國子和高子,這場戰爭的統帥者奉為上賓,而不是與陽生一樣送到棘下讓理官定罪。」
他嘆了口氣:「你應當知道,我能有今天,依靠的是士和民眾,而不是卿大夫的支持,我走的是一條既繼承又革新的霸道。舊禮里合理的,對我有利的,那便保留一二,有礙於我前進的,踢開便是。放在汶水之戰前,我也許還得忍辱負重,委屈自己和www.hetubook.com•com無辜的魯人,饒陽生一命,如今就不必了。所以啊,項橐,不要總想著去迎合、習慣那些古老的舊禮樂,他們已經崩壞得不成樣子了,現在,要讓天下人來習慣趙氏的新規矩!」
「所以理官的判決合情合理,判詞也寫在紙、簡牘上各一份藏於府庫,絕不能輕易更改。」
項橐震驚了,獃獃地看著趙無恤,的確,若連自己的領民都保護不了?若畏手畏尾地拉著他們忍住仇恨,陪自己做舊禮制淫|威下委委屈屈的小媳婦,那趙無恤還有什麼理由,讓魯國人為自己去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呢?
無恤瞥了少年一眼:「凡事必有利弊兩面,你倒是說說,要怎麼處置才合適?」
項橐撓了撓腦袋:「的確如此不假,但……」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趙無恤竟然採取了這種方式,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趙無恤卻推得一乾二淨:「這不是我的裁斷,是理官的判定,這也不是我一句話能收回的東西。昨天的審案過程國子也在旁目睹,程序公正,合乎禮,也合乎法。書《呂刑》里不是這麼說的么?原告和被告都到齊了,獄官通過觀其言、察其情來審理案件。五種審訊的結果確鑿無疑了,就按照墨、劓、臏、宮、大辟五種刑的規定來判決和-圖-書,《魯律》對外國籍貫者在境內施加暴行,則多了腰斬一條。」
自古凡革命,無不有流血犧牲者,若不想讓自己人流血,就得讓敵人流血。就用陽生身上流著的姜姓血脈來澆築趙氏在魯國的統治根基罷,就用他的小命來祭奠律法被貴族隨意踐踏的舊時代罷!
國夏漲紅了臉,他現在極其後悔當初投降的決定,自己應該在汶水岸邊奮力一搏,事若不成,則自刎而死,也好過現在所受的煎熬。沒錯,他和高無邳被奉為賓客,趙無恤以禮相待,可對待公子陽生就不同了,國夏本以為頂多是拘押起來,等待齊人的贖金,這期間陽生或許會吃點苦頭,可應該不會有性命之憂。
「心生不滿的同時,也會心生恐懼。」
趙無恤招呼項橐坐下,又給他上起了課。
「你……將軍莫不要以為打勝了仗,便能為所欲為!」
趙無恤讓他們稍安,但語氣已經比方才重了許多:「國子居然和我談體面?汝等帥齊兵入寇魯國,縱容手下禍害鄉閭時,可曾在乎過自己作為卿大夫的德行體面?陽生為了報復曾淪為趙氏俘虜,下令濫殺無辜時,可曾在意過他身為齊國公子的體面?至於被殘忍戮殺的高魚大夫,被搞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死後屍體在荒野里被野狗啃食的數千魯www.hetubook.com.com人,誰又考慮過他們的體面!」
腰斬,這是遠超五刑的酷刑,只對大惡之人使用,對於一國公子來說,對於齊國公室來說,無疑是莫大的恥辱……
「我擔心將軍這麼做,會受到無端的敵視,陽生不受重視不假,可他是一國公子也不假,只怕會讓諸侯和卿大夫們心生不滿,成為將軍的敵人。」
趙無恤束緊頭髮,舉起沉重的卿士冠冕,重新戴到頭上,再度恢復為殺伐果斷的堂堂將軍,起身時腰間長劍巍然挺立。
國夏無話可說,只是瞪圓了眼:「齊國不會接受如此折辱!」
……
于情于理,國夏雖然身為敗軍之將,卻也想極力阻止。
饒過陽生,齊人不會對他感激分毫,反倒會嘲笑他的軟弱和婦人之仁。殺了陽生,雖然會讓自己受到不少蒼蠅的嗡嗡唾罵,卻能震懾趙氏內外的貴族,同時帶給西魯三十萬魯人一個公道,徹底贏得他們的忠誠,對自己的忠誠,也是對他尚在襁褓中兒子的忠誠……
「體面?」趙無恤重重一拍案幾,站了起來,國夏身後的黑衣侍衛們也齊齊將手放在了劍柄上。
「齊人接受又如何,不接受又怎樣?」趙無恤看國夏已經帶上了一絲傲然:「難道齊侯還有力反擊?國子已經全軍盡沒,齊國南境大開,柳下跖帶著八千兵卒腳程極和*圖*書佳,徐承近百條快船風馳電掣,你說他們如今到哪裡了?是陽州,是平陰東阿,還是……臨淄郊外?」
項橐撓了撓頭,的確,據說齊侯對這個兒子已經嫌棄到了極點,留著陽生做人質,只怕連一萬石糧食也換不到。
「請將軍收回裁斷,收回腰斬公子陽生的命令!」
「你知道么?晉文公重耳是個瑕疵必報的人,在外流亡時受了很多委屈,他成為晉侯后,便開始大肆報復曾羞辱過自己的敵人。這位心胸不寬的霸主在郭偃的建議下,凡事都要套上一副按禮法行事的皮。郭偃、李離等作為晉國的士師、理官,公然以投靠楚國的罪名提審諸侯,認為他們有罪,於是又是派人去毒殺衛成公,強迫曹共公割讓土地給魯、宋。當時誰都接受不了晉國的行事霸道,卻無可奈何,只能咬牙忍著,可這一百多年下來,不都習慣了么?但凡有點諸侯間的糾紛訴訟,便忙不迭地跑到晉國求霸主仲裁……」
「我這也算為所欲為?」趙無恤不怒反笑。
「此事已定,國子若有不服,大可為陽生,為被判罪的齊人將士提出訴訟,再由理官決定是否需要重審。但說實話,陽生之罪證據確鑿,即便重審,大概也會維持原判,請回吧!」
「或許,把他關起來……作為人質?」項橐說,這或許是個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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