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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在算計別人的同時，趙無恤也被老天算計了。

所以趙無恤便突發奇想：要將海水變成鹽，不光可以用煎煮，也可以利用陽光，利用海風。鹽本就是溶於水的，海水一干，不就析出一層層的鹽了么？這便是後世廣泛使用的曬鹽法。

但當南子離開時，趙無恤仍然能看出她的猶豫。

「但這種砂鹽在市場上賣不起價錢，所以再刮取砂鹽用少許海水澆淋，製成較濃的滷水，用海里取出來的海綿過濾一道，再運到新的池子再曬，若是陰天，則用火煮。由此制出來的海鹽，色澤青黑，顆粒較大，味道當然比不了安邑鹽，但與齊國、燕國、吳國煮出來的海鹽已無甚區別了。」

下車后，頂著艷陽，看著因缺水而耷拉腦袋的粟麥，趙無恤面色凝重。

他目送南子的車輦離開，雖然她提出要多和趙無恤待一段時間，甚至去晉國「訪問」，但考慮到孔姣和女兒還要同行，趙無恤可不想一路偷情，把那張白紙的三觀給毀了。

若是在莒國多開設幾處鹽場的話，產量只怕還要更多。

卜祝面帶喜色：「曬鹽法人力簡而天功多，青鹽的話，僅為齊鹽的三分之一，安邑鹽的二分之一！黑鹽僅為其一半hｔtｐs://wｗｗ•heｔｕboｏｋ.ｃoｍ.ｃom，砂鹽就更便宜了！」

至於晉國本部，自然有計然來操作，加上太原大鹵的產鹽，說不定今年趙氏就能實現食鹽的自給自足了。

想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趙氏在莒南缺少人力，所以直到近年完全控制琅琊后，有徐承建立的舟師保護海岸，杜絕近海盜寇的襲擾，才有了曬鹽和運輸的條件。

「或許學宮的預測有誤？」趙無恤心懷僥倖，後世高科技的天氣預報還沒個准呢，萇弘再厲害，還能連續兩次預見天災么？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趙無恤也讓魯國這邊同樣做好準備。

趙無恤追問：「全面開工的話，一年能產多少？」

他在衛國做的，是移花接木之策，在三邾做的，是釜底抽薪之策，在宋國要實行的，則是偷梁換柱之策……三管齊下，趙氏的三個盟邦，就相當於進行了一場顏色革命。只是宋國關係到東南局勢，只能徐徐圖之。

「我是不是變得太大男子主義了？」他自嘲一笑，真是時代改變人，前世的他可不是這樣的啊。

那已經是九年前的事情了，趙無恤利用子貢在外交上說服莒國用一處海濱之地與魯國的一個hetｕｂｏok•ｃoｍ.ｃoｍ小邑做交換，從此趙氏便有了莒南三十里長的海灘，就算像齊國一樣發動海濱民眾大量煮鹽，每年能產幾千鍾就不錯了，趙氏領地用鹽依然有巨大的缺口。

他的筆吏們一翻文書，應諾道：「正是如此。」

「五萬鍾！」趙無恤欣喜地從車上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齊國煮鹽一年也只能得到十萬鍾鹽，除去自己的需求和囤積外，剩下不到一半賣到整個北方，各國都分不到多少。

但趙無恤認為，在個人的地位和一姓社稷的抉擇上，南子會毫不猶豫地選前者。他只希望，南子對別人是亮出茲茲毒牙的蝮蛇，在自己面前卻是承歡于膝下的小貓，她會繼續乖乖合作，不要將她的爪子對準昔日主人。

等他的車船回到晉國境內時，這裏已經近一個月沒有下雨了，一場大旱，正在冀州全境肆虐！

卜祝介紹完后，趙無恤伸手拎起一顆鹽粒，嘗了一口，果然除了鹹味外，還有淡淡的苦澀，跟後世包裝袋裡白花花的食用鹽自然沒法比。

分在莒國琅琊管理鹽政的商吏卜祝雙手捧著一碗青色的鹽，小跑著追上了趙無恤的車駕，跪在他車前，稽首道：「恭賀上卿！大喜，琅琊曬鹽大獲和*圖*書成功！」

南子不傻，她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擁有「平天下」野心的趙無恤要讓宋國也變成趙氏的江山。無論如何，現在中原大勢很明顯了，趙氏一家獨大，宋國是未來趙氏秩序里的重要一員，趙無恤的手遲早會伸過來的，與其讓宋國便宜了樂氏，或者是趙無恤未來的某個兒子，還不如留給自己子嗣血脈呢……

「妾若為君子生子，並非子姓，而是嬴姓啊……」如此一來，宋國數百年社稷，不就要毀在她手裡了么？

趙無恤想了想，回過頭道：「我記得河內、陶丘、衛地，都依仗魏氏的安邑鹽。」

等他回到曲阜準備歸晉時，正值五月初的芒種，芒種字面的意思是「有芒的麥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種」，冬小麥就快有收成了，可萇弘預測的大災，卻遲遲未到。

趙無恤目光炯炯，他已經預見到了，從下半年開始，一向價錢高昂的魏氏安邑鹽將遭受重創。在陶丘、濮陽、朝歌的市場上被蜂擁而入的琅琊鹽打壓，這對陷入河西泥潭的魏氏而言，將是雪上加霜……

而且古人又不是傻子，豈會放著簡單易行的曬鹽法不用，卻用煮成1鍾鹽約耗木柴400斤的煮鹽法呢？https://ｗwｗ•hｅtｕｂｏoｋ.cｏm•ｃom海水不比安邑鹽池，裏面除了氯化鈉外，還有許許多多雜質，直接取海水曬出的鹽苦澀難吃，吃多了還會中毒，只有最貧賤的人才會吃這種劣鹽。

「萇弘預測的沒錯，大災來了！」

如此說來，琅琊鹽已經具備了與齊鹽、魏鹽競爭的質量和價格。

「若能有數千人手，除去陰雨天，琅琊一年大概能產鹽五萬鍾，當然，大多數是黑鹽……」

「這是最上等的青鹽，次一等的是黑鹽，再次一等的是砂鹽。」

「從魯國再派些人過去，讓琅琊那邊增加人手，力求曬更多的鹽出來。所得之鹽，統統運來魯國，再從魯國通過泗水、濟水、衛渠運到陶丘、帝丘、朝歌去。讓子貢囤積琅琊鹽，再以低於安邑鹽的價錢拋售，具體要如何做，他比我更清楚。」

但光是琅琊一地百裏海岸，依靠曬鹽就得了五萬鍾，效率是煮鹽的數倍，成本卻大大降低。這麼多鹽，完全能滿足兩百萬人口一年的用鹽需求。

就在他要啟程離開曲阜那天，趙無恤收到了一條來自東方的消息，不是壞消息，而是好事情。

「他的父親就是玄王，是天生神降，是子是嬴又有何區別？」趙無恤在她耳邊輕聲誘惑。

「被徵發的莒人在海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建築圍堤，開挖一些田畝，靠前的田畝淺而廣。謂之為蒸發池；靠後的田畝稍微深一些，謂之為結晶池。再讓人開挖溝渠，或者利用潮汐讓海水灌入蒸發池，春夏烈日暴晒，海風吹刮。大概幾后海水便能蒸發許多，析出鹽來……但色澤與海灘上的細砂無異，故稱之為砂鹽。」

趙無恤關心的不是味道，「成本各是多少？」

南子這次在魯國呆的時間很長，從立夏呆到小滿——趙無恤已經讓樊遲把民間流行的八節氣擴展為後世的二十四節氣，但時間根據實際情況作了一定修改。

靠這種劣質的鹽，可沒法與齊、魏的鹽競爭。趙無恤猜測，這是沒有過濾海水中雜質的緣故，於是他讓魯國鹽商卜祝帶著數百鹽工去琅琊摸索了幾年，終於設計出了一種行之有效的法子！

……

他利用南子創建的宗教，在宋國造勢近十年，也是時候結出應有的果了。

除非……南子背離趙無恤的事業，為了保全子姓宋國的社稷，與趙無恤為敵。

青鹽是貴族和富人吃的，國人吃得起的，也差不多是哪種青黑的大顆粒鹽。

或許是因為小別勝新婚，或許是對未來子嗣的渴望，南子索求甚烈，趙無恤也放浪形骸，兩人也沒有像過去那樣採取一些保護的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