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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怎麼辦，搶！」

針對申叔儀的疑問，王子姑曹微微一笑，對他說道：「如今趙侯帥大軍入宋，正與大王和宋公在芒碭山一帶對峙，芒碭山丘陵遍地，適合我吳國步卒作戰，趙侯急於取勝，不顧這一點，日夜派兵卒進攻，卻都被我軍所阻。當然，正面趙軍勢大，我軍也不好反攻，大王便打算效仿當年破郢之戰，實則虛之，虛而實之，看似要與趙軍在西面僵持，實則派遣你我從沛邑北上，進攻趙軍運糧的命脈，菏水！」

這一日，沛邑的沛氏府邸，老態龍鍾的沛大夫被一群人押著，他們旁邊則是一個其下烈火熊熊，裏面開水沸騰的銅鼎……

沛大夫知道吳國人雖然兇惡卻沒到敢殺他的程度，便咬牙不說，同時他心裏也暗暗後悔，當初怎麼就腦子一抽，答應了右師皇瑗的徵召，投入彭城宋公陣營呢？雖然那些天道教徒讓人擔憂，大巫南子所謂的玄子也讓人難以相信，但若進城的是趙軍而不是吳軍，自己大概就不用遭罪了。

他連連出口稱讚，但也有疑慮，那就是因為吳軍未敢深入魯地，所以對棠邑、菏水一帶的地形道路不太熟悉。

其實也不能怪申叔儀如此索糧，主要是泗上距離吳國太過遙遠，雖然開通了邗和圖書溝，但吳國的稻米跨越千里送到這裏，已經所剩無幾。更何況國內的情況也不容樂觀，連年的洪澇災禍，沉重的勞役，在料理田間的緊要關頭，青壯年又都被徵召來北伐，彭城那邊的主力倒是吃穿不愁，但沛縣等地的駐軍就難以為繼了。

因為大軍沒有集齊，過去幾個月里，趙國與吳國都沒有大動干戈的意思，但駐紮在沛邑的吳國前鋒也利用自己擅長渡河、舟戰的特點，渡過泗水，深入滕、薛甚至是到了鄒國境內。雖然吳軍的戰鬥力已經不如當年孫武還在時的巔峰時期，但面對鄒、滕、薛等國的魚腩兵卒，依然是勢如破竹，吳軍甚至創造過一百人攆得一千滕、薛兵卒狼狽而逃的壯舉，於是這兩處就成了他們在缺糧時的大糧倉。

原來從今年春后，支持彭城宋公的吳國開始發兵北上相助，吳國的建制是四軍制，分為中軍、上軍、下軍、右軍，每軍萬五千人左右。夫差一口氣帶了上中下三軍主力北上，此外還有徐、群舒、越人的附從軍，加起來吳軍總兵力有六七萬人，其中有兩個師來到了彭城的北門戶沛邑，負責駐守這裏。

沛，多指水勢湍急，宋國沛邑一如其名，周長不到兩里的小城東北面有一道廣www.hetubook.com.com闊的水面穿過，恰值六月雨水泛濫，一眼看過去更是無邊無際，浩浩湯湯。

吳王夫差的戰爭動機是與趙無恤爭奪霸主地位，而吳國大夫、兵卒的戰爭動機則是在富庶之地搶掠一些財物帶回家中去，當年在楚國他們都是這麼乾的，這次能跟隨大王來到更加繁榮的中原地帶，他們更是躍躍欲試。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大王這一計策很妙，一旦打下了棠地，菏水這條連通宋、曹和魯國的運河就斷了，吳軍也能一口氣攻入鄒魯腹地，攪亂趙軍的戰線。

「魯國不好打啊……」欺軟怕硬的申叔儀有點犯愁，然而軍令如山，上一個違抗吳王夫差命令的人，名叫伍子胥，現在他的屍體還在長江里漂著呢，伍子對吳國立了那麼大的功都是如此下場，誰人還敢忤逆夫差呢？

就算如此，搜刮到的糧食也不夠這數千吳兵吃。

「有兩個魯國人，可以為吾等帶路。」打了個響指后，便有吳兵帶著兩人入內，一個是衣冠楚楚的大夫，另一個則是鬚髮凌亂的落魄武士，那大夫滿臉堆笑，他的同伴卻大腹便便，醉眼惺忪，入內后也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王孫姑曹案前的酒壺。

他面前那位斷髮的披甲將領卻很不https://m.hetubook.com.com耐煩，用吐字不太清晰的中原話說到：「若是烹了你這老朽能餵飽兵卒，我已經將你投入到鼎里了，汝等這種五鼎之家怎麼會沒有儲糧？速速交出來，否則便殺了汝家男丁，將女眷送入軍中為奴婢。」

王孫姑曹倒是不擔心，他介紹道：「十年前從魯國跑到吳國的叔孫輒，叔孫家族滅亡后最後的遺族，至於這位，則是費宰公山不狃，別看他現在如此，當年可是竊魯大盜趙無恤的大敵之一……」

沒幾天，從彭城那邊過來了五千人，統帥正是申叔儀的上司，下軍將王子姑曹。

……

然而就在申叔儀摩拳擦掌準備再渡河去滕、薛、鄒三國搶一筆時，卻從後方傳來了吳國夫差的軍令：沛縣駐軍速速配合北方部隊，向魯國發動一次進攻……

「將軍，就算你將我這把老骨頭烹了，鄙邑也實在是湊不出糧了啊！」

PS：吳申叔儀乞糧于公孫有山氏，曰：「佩玉、忌兮，余無所系之。旨酒一盛兮，余與褐之父睨之。」對曰：「梁則無矣，粗則有之。若登首山以呼曰：『庚癸乎！』則諾。」——《左傳·哀公十三年》大致內容是歷史上的黃池之會時，吳國大夫申叔儀向魯國大夫公孫有山氏乞要糧食，當時ｗwｗ•hetｕｂook.ｃｏｍ.cｏｍ「極盛」的吳國，隨軍出征的大夫卻連自己手下的口糧都滿足不了。

「這是？」申叔儀皺起了眉頭，那位大夫也就罷了，只是這武士，這樣的人作為嚮導，可靠么？

而統帥這支五千人的將領，正是吳國大夫申叔儀。

但對於魯國，申叔儀卻有一點忌憚，被趙氏統治十多年後，魯國人已經遠沒有當年那麼羸弱了，什伍制度讓邊境魯國民兵在亭長的帶領下也能跟吳人兜兜圈子。而魯國的正規部隊雖然不如「趙武卒」那般武裝到牙齒，但也能背靠背，豎起矛陣，讓吳國的短兵難以接近。以來沛邑幾個月了，吳軍對魯地進行了幾次試探性的進攻，卻都效果不大，他們知道自己啃到了硬骨頭，也很快就退回來了。

在吳軍停駐幾個月後，沛邑是沒有什麼好搶的了，但沛邑周邊，還有趙國陣營的魯、鄒、滕、薛呢！

最初時，申叔儀和沛大夫的相處還算和善，按照約定，沛縣每一戶人家要養活一個吳兵，提供其口糧。然而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沛大夫卻發現，申叔儀對沛邑的索求越來越過分，吳兵的軍紀也逐漸渙散，一旦沒有滿足他們的要求，吳人便開始成群結隊地在沛邑周邊劫掠，一點都不在乎這裏友邦土地。

沛大夫幾乎都要給面前hetubook.com.com武夫跪下了，本來他的轄區就不大，統領著兩三千戶人家而已，現如今卻要供給一支四五千人的大軍，實在是苦不堪言。

今日，在又一次勒索沛大夫無果后，吳軍將領申叔儀招來他的子侄親信等商量對策。

「無妨。」王子姑曹似乎早有對策。

在這種情況下，過去十多年裡習慣了孫武子「因糧于敵」的吳軍，就開始自己張羅吃的了。當餓肚子時，他們才不管什麼友邦不友邦，盟國不盟國呢，吳國將吏們紛紛拿出了當年在楚國禍害鄉里的架勢來，一時間沛邑上到大夫，下到百姓，都受到了強迫和逼壓。

城內的大夫名為沛氏，從祖上被宋公封到這裏做邑大夫已經不知道多少年了，這裏土地平闊，又地處泗水衝要，是南北交通的樞紐，但由於遠離宋國的政治中心商丘，所以歷次政變、內亂都沒有波及到此。沛大夫本以為自己能依靠農賦商稅混吃等死，誰料在他晚年的時候宋國卻再生變亂，沛邑一下子變成了兵家必爭之地，作為卿族皇氏的下屬，沛邑顯然得站在彭城一邊。誰料先來的不是鄒魯的敵人，而是南邊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菏水在魯國境內，但距離沛邑並不遠，只是那裡有數千趙兵、魯兵防禦，申叔儀不敢去招惹，雙方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