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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作者:七月新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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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1146章 華夏邊緣

第五卷 鼎之輕重

第1146章 華夏邊緣

隨著齊、秦、楚、晉等大國對戎狄邦國的吞併同化,華夏世界正式由點到線到面,覆蓋了九州各地。
而到了秦漢時期,在河套一帶的沖積平原上設置郡縣,移民屯墾,開發了大面積的農田,建立起許多城防聚落。漢武帝驅逐匈奴后,也在農牧分界線上置雲中、朔方、五原、定襄、上郡、西河六郡,到了西漢後期,六郡人口驟增至百萬之多!竟成塞上小中原。
「在自詡為中央之國的殷商眼裡,周人也是落後的西戎,與周相親的姜姓四望,更是野蠻的羌方。等周人奪了大邑商江山,卻又自稱『我夏』,認為自己才是夏后氏的繼承者,東方的殷商親族反倒被打上了夷人的標籤,淪為屬民……」
到趙無恤所處的時代,戎狄蠻夷在地理空間上已經被徹底邊緣化,隨著中山國的覆滅,鮮虞白狄的定居,整個中原已經被華夏城郭佔據。華夏的北方邊緣,也就推進到代北草原一帶了,後世把這個邊緣地帶稱之為「農牧分界線」。
一切都在趙無恤的計劃之內,七月一日,就是征東胡大軍飲至、獻俘、賞功策爵的慶典。
「農牧分界線?」趙佳皺起了眉,這是她第一次聽說這個詞,裏面透著奇怪的意味,總感覺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這就像她兄長趙無恤的寫照,領先於時代,卻不得不放慢腳步,來等待這個時代。
華夏有邊緣么?趙無恤也曾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來hetubook.com.com到這個時代后,答案已經確鑿無疑:有。
以下的談話,說出來有些打擊趙佳的三觀,但句句都是趙無恤的肺腑之言,不知不覺間,他對這個能征善戰的妹妹竟寄予了厚望,或許她才是能替自己鎮住北方的那個人選。
這個問題難不倒趙佳,知道自己是誰,屬於何等族別,是趙氏子弟在未央宮裡的必修課。趙佳當年男扮女裝,跟著趙恆、趙周等人可沒少在泮宮中聽講,那些由趙無恤親自敲定的公子教材,帶著濃重的民族主義情節,趙佳的人生觀受其影響,這才有了拒絕中山國求婚的劇烈舉動。
那是嬴姓趙氏的祖先混得很慘的一段時期,趙佳也常常聽聞,所以對周室半分好感都沒有,此刻溫故知新,她點頭不已,無論她多大年歲,只要跟在兄長身邊,總是學到許多未曾想到的知識。
趙無恤不相信,以趙國現在的國力,成就竟會比不上趙主父!他更不甘心,中原對塞北的經營要到四百年後才見成效。
「佳,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何為遊牧,那你可知道,何為華夏?」
想到兄長說過的「農耕還是遊牧決定了能否被華夏兼并」,趙佳恍然大悟,介面道:「兄長的意思是,這條線上的西羌、白狄、林胡、樓煩等部,效仿農耕則可為華夏所並,效仿遊牧則將成為難以羈縻的胡虜?」
「不錯,這就是你之前設想的,將各部和圖書郡縣而置之,對於已經完全遊牧化的東胡而言,其來如如風,此舉很難實行。但對於在代北一帶半耕半牧的樓煩、林胡、空同諸部來說,卻大有可為!」
此時此刻,兄長似乎成了考校她的夫子,趙佳便揚起下巴,驕傲地說道:「夏,中國之人也。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
「唯!」趙佳聽得激動萬分,只想摩拳擦掌去做兄長的馬前卒了。
先把華夏邊緣向北推進到環境允許的極致,趙無恤才能實行下一步的計劃,談如何徹底解決來自草原的威脅。
「在夏商和宗周時代,華夏與戎狄蠻夷之間是極度模糊不清的,所以世人才會說,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于鳴條,東夷之人也。禹興于西羌,西夷之人也。」
但直到西周末年,在周朝身居高位的申侯依舊被叫做「申戎」,楚國更是以蠻夷而自居,周室洛陽向南走上一天的路就是陸渾戎,晉國也被戎狄之邦團團包圍。整個中原,諸夏與戎狄蠻夷等各色人種交叉分佈,戎狄與諸夏雞犬相聞,彼此通婚,血緣駁雜混淆,那個時候,華夏只是一個由交通線連在一起的骨架,而且搖搖欲墜。
趙無恤費心地解釋道:「所謂的農牧分界線,其實並不是一條線,而是一個地帶,一個狹長的區域,從隴西開始,一直到上郡、河套,再到陰山、代郡、燕山、遼東。這處東西長達萬里www.hetubook.com.com的地帶,既可以農耕,也可以畜牧。對於在條地域上生存的部族而言,是農耕還是遊牧,只在一念之間。」
趙國已經獨霸中原,除了秦楚越外,再無敵手。而草原上,唯一一個有大部落潛質的東胡還被趙軍消滅了,趙國騎兵鐵蹄之下,儘是不滿萬人的小部落!
否則,懸在龍城北闕的柳河頭顱就是他們的下場,被犁庭掃穴,亡族滅種的東胡就是他們的下場!
「那華夏有邊緣么?」
他還打算讓人散播編造一些「夏后氏子孫北逃,於是才有了樓煩」。或者「黃帝子孫北遷,成了空同氏和林胡祖先的傳言」。百年之後,以訛傳訛下,讓這些部落恐怕都要自認為祖先是華夏,而不是異族戎狄了……
身為華夏的伯主,趙無恤的使命當然是要把華夏的邊緣極大地向北推進,更何況他現在面臨的北疆局面,和秦朝類似,甚至比秦還要好上一千倍!
真正讓中原各國凝聚成「華夏」的,還是春秋初期,那次「南蠻與北狄交侵」的大危機。中原的冠帶諸侯為了對抗來自周圍戎狄部族的威脅,開始聯合在一起,他們擁戴齊國、晉國作為霸主,替代天子行征伐之權,在不斷的盟會抱團里,他們的身份被進一步強化,產生了「戎狄豺狼,不可厭也,諸夏親昵,不可棄也」的意識。
若是中原統一,草原分裂,這條線就會向北推動。比如秦國橫掃六合后,乘著草原https://m•hetubook•com•com上月氏、東胡、匈奴三足鼎立之際,發兵北進,控制了朔方河套地區,修築長城圈地,又建造城邑,移民屯墾,把這裏變成了一片沃土。
同時,這也是一場囊括了整個中間地帶各部落的大會,近如代郡的樓煩、代、無終、屠何各部,遠至河套地區的空同氏,河南地的白羊、林胡部落,因為畏懼趙國大勝之威,受到猗頓發錦書「邀請」的各部首領或是親自跑到龍城拜見趙無恤,或是派子侄代勞,沒有誰敢不來。
趙無恤對趙佳坦言道:「我打算在代郡之外,再增加幾個郡,羈縻樓煩、林胡、白羊、空同、陰山諸部,一方面能防禦胡虜,另一方面也能開闢疆土。」
趙無恤的確有需要她幫上忙的地方。
這正是把華夏邊緣向北推進到極致的最佳時機!
趙無恤繼續講述華夏是如何形成的,殷周兩代成熟的農耕文明和承上啟下的禮樂冠帶制度,讓他們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就像是兩個發光法發熱的點。殷周的移民走到哪,就將這種文化帶到哪,這是華夏形成的基礎。
想著塞北的新前景,趙佳也心馳神往,說道:「兄長但有差遣,妹定當儘力!」
其實趙無恤想要做的,也正是後世千百年來中原和北疆的農耕、遊牧政權一直在做的事情,那就是爭奪這條狹長的農牧混合地帶。
七月一日,趙無恤將在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里,在龍城向他們展示中原何等的強大,並號召諸部歸附。https://www•hetubook•com.com
對於兄長拋出的新問題,趙佳皺起了眉,這個問題,鄴城泮宮裡的夫子可沒教過,她只能根據自己這二十年的人生經歷,有些遲疑地說道:「自然是有的。」
然而等到草原統一,中原四分五裂的時候,這條線就會被極大地向南推進。比如漢初時匈奴乘著中原凋敝,一舉奪回河套,把邊緣推回了陰山以南,百年的時間里,竟讓中間地帶的樓煩、林胡、白羊徹底遊牧,匈奴化……
這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事情,但趙無恤可以儘早去著手。趙國需要修建城邑,移民屯墾,誘導各部農耕,讓他們放棄去漠南做遊牧者,成為趙國的編戶齊民,置於趙國騎兵的保護之下。同時開放邊境集市,輸入中原的禮樂飲食,讓這中間地帶上各部落的生活日益接近於華夏。
但這個邊緣,依然處於一個變動的不穩定狀態,或者說直到他所處的春秋季世,一個跨越了國別的諸夏共同體才剛剛形成。
「九州之疆界,便是華夏之邊緣,北到雁門、西至隴山、南至吳楚、東臨大海。」趙佳這下篤定地說道。
後世的趙武靈王胡服騎射,十年後便能開疆闢土至河套。
「那邊緣應該在哪?」趙無恤不放過她,問題接踵而至。
「戎狄諸部敬畏強者,除了政治上的羈縻和經濟上的籠絡外,吾等還需以武力相威懾,讓諸部視趙如天,不敢生出反抗的念頭,屆時,汝需替我出場,威嚇樓煩!」
趙侯笑了笑:「對,也不完全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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