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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彥直道：「我不開玩笑，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記著我這張臉，2017年9月，如果你還活著的話，我會去看你。」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費教授並沒有表現出驚愕，而是若有所思。

「小王，費教授是哪一年去世的？」

費楠上前觀察，父親坐在陽光下，嘴角掛著滿足的微笑，已經逝去了。

「她老年痴呆症，咱們吃咱們的。」費楠說。

「走好，年輕人，我會等著你的，咱們還剩一瓶酒呢。」費教授遠遠坐著，老人在月色下開始唱歌，是一首憂傷的英文歌曲。

「成功了么？」他急切的問道。

小女孩歪著頭說：「什麼是時光穿越者？」

舊日朋友豈能相忘　友誼地久天長……」

小女孩瞪著天真的大眼睛問：「太爺爺，他就是你說的那個老朋友么？」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劉彥直拿出五香花生米，擺在費教授面前的小桌板上，擰開了三十年前的淮江特曲。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歷史發生了改變，應該在1988年死去的費教授並沒有死，而是脫胎換骨痛改前非，不但戒了酒，還搬去女兒家照顧老伴，漸漸也開始上課，他的課風趣幽默，博得很多學生的喜愛，九十年代，新來的校領導慧眼識才，開始重用老費，讓他帶研究生，主攻宇宙物理學，如今中國物理學界的大拿，有很多是出自費教授門下，其中就包括黨愛國的導師。

飯後，費楠老公刷碗，費楠急著回系裡開會，費教授也拉著劉彥直回他的樓梯間了。

「未來很精彩，我應該去看看，不應該死在八十年代。」費教授幽幽道。

「你從哪和圖書兒過來的？」費教授抿了一口白酒，發出噝噝的聲音，拈了粒花生吃了。

……

費教授做沉思狀：「嗯，翠微山一直有古怪，抗戰的時候，有一支國民黨部隊失蹤在山裡，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我懷疑山裡有時光蟲洞，沒想到竟然是真的，不過依現在的技術手段，穿越還遙遙無期，小夥子，你給我講一下，2017年是個什麼樣子？」

費楠走了過來，見老爹給孫女花生米說，忍不住責備：「爸，我說多少次了，不要給孩子東西吃，您手臟，花生米也容易噎著她。」

費教授說：「小楠，推我下去，我送送客人。」

當費楠失魂落魄回來的時候，小萌喊道：「奶奶奶奶，太爺爺睡著了。」

費教授緊緊盯著劉彥直，彷彿要把他印在腦海里。

費教授道：「不慌，還有好幾個小時，我現在就送你去。」

...

費楠老大的不開心，送劉彥直到小區路上，問他：「你究竟是什麼人？」

劉彥直說：「大姐，我就想知道一件事，那九千塊錢，你最後是怎麼花的？」然後丟下滿臉驚愕的費楠走了。

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你是怎麼超越光速的，你是怎麼控制時間的？」費教授此時像變了個人一般，雙眼也變得炯炯有神起來。

劉彥直一骨碌爬起來，看看手錶：「不好，我要遲到了！穿越時間只有二十四小時，我必須趕回翠微山。」

「老費，整一盅。」劉彥直給他滿上了酒杯。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你的自行車？」劉彥直問。

費教授坐在客廳角落的輪椅上，腿上鋪著毯子，臉上遍布老人斑，頭髮也只剩下純白的幾綹，本來獃滯無神的眼睛ｗｗw•heｔｕｂｏok•ｃｏm•ｃｏm，看到來客后頓時有了神采。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我答應過你的，三十年後再見。」劉彥直鼻子有些酸，時光對他來說只過了一夜，對費教授來說卻是滄海桑田。

費楠在陽台晾衣服沒聽到，才六歲的曾孫女跑了出來，幫太爺爺拿出了那瓶陳年佳釀。

「老爺子，我去了，你好好活著，等著我。」劉彥直躺進了坑裡。

費楠和她系著圍裙的丈夫端著盤子出來了，琳琅滿目的菜肴，螃蟹，大蝦，鯛魚，還有玻璃瓶裝的可口可樂和早已消失的淮江牌啤酒。

「穿越津貼。」劉彥直說。

「別客氣，何師兄，嘗嘗咱們近江的特色。」費楠老公是南方人，人瘦瘦的，很和氣，他自我介紹說，在市輕工局上班。

她遷怒於劉彥直，下了逐客令：「我父親身體不好，不能長時間見客，請你走吧。」

and never brought to mind?

劉彥直睜開眼，又是黨愛國那張臉。

「師母怎麼不出來一起吃？」劉彥直問道。

「怎能忘記舊日朋友　心中能不歡笑

唱完了歌，費教授興奮起來，喊道：「小楠，拿我柜子里的酒，那瓶三十年的淮江特曲來。」

「對不起，我只是執行人，怎麼穿越我不懂。」劉彥直低聲道，「我奉了您學生的學生的命令，穿越三十年時光來找你，就是為了保住你的性命，老頭兒，按照你現在的喝法，活不到明年，這些錢雖然不多，夠你買點好酒了，記住，別喝假酒。」

黨愛國掛了電話，沖劉彥直豎起大拇指。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劉彥直起身告辭，他的目的已經達到，老人家m.hetubook.com.com身體情況確實也不是很好，再叨擾下去沒什麼意義。

費教授呵呵笑了：「有意思，如果這是個惡作劇的話，也是個高成本的惡作劇，我還真不信會有人拿這麼多錢來和我這樣一個廢人開玩笑。」

費教授畢竟老了，體力不支，騎到城外就換劉彥直，一老一少緊趕慢趕，終於來到翠微山下，山高路陡，夜色黯淡，劉彥直索性棄了自行車，背費教授步行上山，爺倆爬了四十分鐘，抵達山頂，這兒人跡罕至，土坑依舊在，坑裡的金屬保護層也在。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Should auld acquaintance be forgot,

已經六十歲的費楠看看他，在記憶里搜索不到此人的印象，含糊道：「哦，你們聊吧。」

劉彥直說：「不要你送，借給我一輛自行車就行。」

for the sake of auld lang syne.

和三十年前一樣，一曲《友誼地久天長》響起，老人中氣不足，唱的很吃力，劉彥直忍著淚水，和他一起哼唱：

「翠微山上，一個不太固定的位置，他們挖了個坑，鋪上金屬膜，連接上導線，我也不知道怎麼就穿越了。」劉彥直道。

上午，劉彥直拎著兩瓶五糧液，二斤五香花生，站在了江東大學高職樓前，保安詢問他找誰，他說我找費教授，保安狐疑的看了看他，拿起電話通知了樓上住戶，然後說：「你上去吧。」

費教授對劉彥直道：「看看，我這個女兒和三十年前沒什麼改變，還是這個臭脾氣，不孝順！」

不知不覺，一瓶淮江特曲喝完了，老頭依然精神奕奕，劉彥直卻不勝酒力睡了過去，等他醒來，已經是寂靜的深夜了。

費教授說：「對，和圖書他就是太爺爺說的時光穿越者。」

門開了，是一個花甲老婦，戴著老花眼鏡，抬頭看劉彥直，搖搖頭，回頭道：「爸，你的客人。」

……

劉彥直想了想，答應了。

黨愛國等不到天亮了，他立刻給留守研究中心的部下打電話。

「天亮去費教授家看看，我答應過他，要去陪他喝剩下的那瓶酒。」劉彥直爬出土坑，換下燒焦的中山裝。

費教授說：「他們可以跨越時空，改變歷史，扭轉乾坤，拯救人類……他們是和時間賽跑的人。」

「是費楠大姐吧。」劉彥直笑道，「咱們見過的。」

樓梯間里果然逼仄，只有一張板床，剩下的全是書，連小桌板都是書墊起來的，其中不乏外文原版書籍。

「借的。」老頭狡黠一笑，騙腿上車：「我帶你。」

費楠發現老爹面前居然擺著酒杯，頓時色變：「爸，您不是戒了三十年了么，怎麼今兒又喝上了？」

放了三十年的瓷瓶白酒，早就跑味了，如同白水一般寡淡，但是費教授喝的很開心，他沒牙了，吃不動五香花生米，用枯槁的手捏給曾孫女：「小萌，吃花生。」

這頓飯吃的很沒意思，費楠總在打聽外企的待遇，劉彥直的思維停留在1997年他二十歲的時候，見識並不豐富，不過忽悠1987年的費楠還不是很難，席間費教授倒是一言不發，只是一杯杯的喝酒。

劉彥直侃侃而談，將他這段時間在網路上看來的各種信息一股腦的告訴了費教授，聽的他時而開懷，時而皺眉。

整整一下午，費教授都在和劉彥直談天說地，這個老頭的知識相當淵博，細問才知道他是國民黨官費留學生，美國麻省理工學院畢業，五十年代毅然回國，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一直未受重用，十年動亂時期還被打成了右派，飽受折磨，平反后依然得不到重用，加上老伴m.hetubook.com.com患上老年痴呆症，這才鬱鬱寡歡，借酒澆愁。

無奈父親堅持，費楠也只好從命，推著輪椅從電梯下樓，一直把劉彥直送到樓前的草坪。

費教授已經九十高齡，從不見客，今天是破例，所以樓下保安很驚訝，他不知道的是，來的是費教授多年前的老友。

「小楠，我和小萌在這兒曬會太陽，你替我送客。」費教授微笑著沖劉彥直揮手告別。

「你終於來了。」老人艱難地說道。

費教授說：「我不去，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呢？」

兩人出了教工宿舍樓，外面黑燈瞎火，不見行人，費教授讓劉彥直稍等片刻，隻身進了自行車棚，不一會兒推出一輛26自行車來，還是斜梁的。

1987年的城市街頭，寂寥無比，寬敞的馬路上只有夜歸的工人，望著童年記憶中的大樓和梧桐樹，劉彥直的記憶開始變得混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屬於1987年，還是2017年，亦或是成為植物人的1997年。

劉彥直上了座位，費教授騎著自行車，行駛在靜靜的校園裡，遠處不知道誰的口琴聲傳來，更添夜色嫵媚。

白光一閃，土坑沒了，連同裏面的金屬保護層一起消失，土地平整，上面野花爛漫，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費教授盤腿坐在床上，示意劉彥直打開酒瓶，把五香花生米擺在桌上，爺倆對飲。

「費教授還健在啊。」小王迷迷糊糊的回答，「他老人家身體還行，沒聽說住院。」

「馬上到賬。」黨愛國笑道。

費楠大驚：「爸，您瘋了么！」她有理由詫異，即便是中央領導來探望父親，也沒聽說親自送下樓的道理。

劉彥直站到了門前，深吸一口氣，對他來說，時間只過去了幾個小時，但是對屋裡的人來說，已經整整三十個春秋，他擔心過度的激動會影響老人的健康，但是三十年前的承諾，他不能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