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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星光似往年

作者:四葉鈴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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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終於忍不住,抬眼向他望去。
她頓時大怒,揮手摔了鏡子,向我吼道:「論容貌,論出身,我哪一樣比你差!你憑什麼即能得到父親的寵愛又能得到他的愛慕!你憑什麼?」
我未曾停步,心下對他所說的「隨緣」頗有幾分不以為然。
車輦一路行去,鮮花鋪路,歡聲笑語不斷。
不待他有所回應,便欲轉身離去,卻聽他在身後一嘆,輕聲道:「緣起緣滅,緣聚緣散,盼有緣卻無緣,只道隨緣,豈料緣散。」
他其實知道,嘴上雖從未提過,可早已明白我與耶律休哥之間的一切,我有些不敢看他,卻被他抬起了下巴,不容我閃躲。他看著我的眼睛,擲地有聲地說:「我不是任人擺布的人,家國興亡,我自會用生命去捍衛,卻不是用女人的身體來換!此生我只娶你,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改變,我用性命發誓!」
得知李繼遙來了,他回身向我們看來。順著李繼遙的目光,我亦看到了他。
一來一年前耶律斜軫就曾在大殿上公然說與我有婚約,二來前不久為應對李繼遷,父親再次提及我的婚事,再加上如今我許意耶律斜軫。耶律曷魯此來正是恰到好處。
而今,她又在自己與耶律休哥大婚之日,指名點姓讓我去看她的歡喜,這是她對我的殘忍,也是她對我的挑釁,既然如此,我又怎能不戰而逃?
這或許是一場荒唐的婚禮,卻無法讓任何人笑得出來,只因它的沉重,負載著一個女子的性命和一個男人最火熱的心。
我則陪著父親與耶律綰思、耶律休哥父子分立兩側在門口答禮送客,李繼遷先行乘車離去,李繼遙卻留了下來,站在耶律休哥身邊。
「三日後,我便要走了。」他幽幽看著我,不再說話。據我所知,耶律休哥與李繼遙的婚期定在下個月初十,剛好在年前,李繼遷卻要在三日後離開遼國,想來是無法參加其妹的婚禮了。只是他留與不留走與不走本就與我無關。
我微微恍惚起來,很想知道,此時的我是怎麼看他的。自他眼中只看到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笑意,還有那一分心甘情願為我撐起一片天空的寵與護,很想問他,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居高臨下十分邪惡地沖我笑了一陣子,直笑得我嘴角抽搐。他方才蹲下來,轉過頭去,也不知道在幹嗎,好一會兒轉過頭來,竟是深情無比十分專註的眼神,對我道:「嫁給我吧,花兒。」
「謝謝夏國王今日能來觀禮。」我客氣地道,今日是哥哥大喜的日子,來者皆是客,總歸不能太失了禮數。
我懂父親的意思,一會兒他還和圖書要與耶律綰思父子入屋交談,李繼遙自然會跟隨,有我在場總歸不便。我道:「是。」與耶律綰思大人稟明后告退,便去尋耶律斜軫了。
而我……只是跟著車輦走的一個陪襯。
整個人被他壓進了溫暖柔軟的羊毛毯中,他的手太過有力,所到之處,有些疼又有些說不出的熾熱,我幾次試圖抓住他在我身上游移的手,幾次都抓不住,其實並不排斥,只是因為這種感覺太過陌生和激烈而感到害怕,抽回一絲理智,慌亂地對他說:「別,別,我答應……答應。」
有多久了?不敢看他的眼睛,有多久了?不敢去分辨他眼中的幾多掙扎、幾多苦澀與我不想看懂、不想知道的悲傷。
他?他自然指得是李繼遷。
「怕失去……」
上京,百姓早已等在大街兩側,爭先恐後一睹她的嬌顏,而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她是公主,北院大王的王妃。
青兒得知此事後,特意來到我屋中譏諷:「還真沒看出來,你竟寬容大度至此。不只把心上人拱手讓給對方,還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對方視為親人。」見我不吭聲,她一笑道,「也興許我猜錯了,根本不是你寬容大度,而是早已移情別戀。耶律斜軫雖然沒有耶律休哥好,總也是個不錯的備選。」
年前,耶律休哥迎娶党項部族公主為妻,隆重的婚禮撼動了整個上京。
不一會兒烏里珍真的回來了,手裡提著兩隻籠子,方才她竟然丟下我和阿佐南去林子里抓松鼠去了。
耶律斜軫緊緊握著我的手,任我淚流滿面,一反常態,不勸亦不安慰,只附耳對我說:「我大遼男兒頂天立地,對朋友講的是血性,對心愛女子講的是一顆真心。今生我能有你哥哥這樣的朋友,我深以為傲。」
我再次看向他時,聽他低聲道:「花兒,我喜歡你這麼看我。」
不是奴也不是仆,而是一個作伴的親人,公主隻身嫁來遼國,孤苦無依,大婚時提出這個要求,合情合理。除了耶律休哥出言反對這不合禮數之外,沒有人出言反駁,耶律斜軫低聲唆使我裝病,我卻親口答應了她這個要求。
他喘息不定地停了下來,有些不確定地顫聲問道:「你答應了?」
耶律斜軫的爺爺耶律曷魯近些時日舊傷複發身體有些不好,可待聽說我二人確定關係后,一高興立刻精神了許多,親自帶著文定、媒人來到了蕭府。
「怕什麼?」他輕聲問。
烏里珍跑進來很高興地問我:「王爺拉著阿佐南他們說今晚不醉不睡。小姐,你真的已經答應嫁給王爺了?」
他卻沒有察和-圖-書覺我此刻難以克制的動容,翻身坐起,幫我拉好了凌亂的衣服,瞧著我,忽然傻笑了起來,我聽到笑聲,見他笑得十分可笑,忍不住踢了他一腳,道:「笑什麼笑,烏里珍呢?」
何苦,又是何苦?你明知道這已是不可改變的定局,這個定局,明明就是你自己的選擇,又為何在這最後一刻變得猶豫?
我斂下眸光,平靜地接過紅綢,一步步走向耶律休哥,短短的幾步路,卻需要很大的力氣才能踏出。手中的紅綢終於緩緩遞到他面前,動作雖然簡單,卻已用盡了全力。
回頭看見了李繼遷,急忙擦乾了眼淚,聽他又道:「又哭了嗎?原以為你是個堅強的女子,沒想到也是水做的。」
自那日以後,我與耶律斜軫的關係便算定了下來。
父親拍了拍我的手背說:「今日你也累了,賓客已散,下去休息吧。」
「你大哥有情有義,我萬分欽佩。」他道,「不只你大哥,你父親不畏世俗眼光深明大義,你姐姐睿智果敢是非分明,你意志堅韌又重情義,你蕭家人個個都不容人小覷。」
他一把將我拖進懷裡,狠狠吻住。
我自沒有接他的話,只道:「家中尚有事忙,花兒先行告退。」
迎娶衣娃的那一日,大哥穿著大紅的新郎服,自花轎中珍而重之地抬出了衣娃的靈位,在眾人的見證下,他抱著衣娃的靈位,莊嚴而慎重地行了夫妻大禮。
身邊奴才接連低聲喚他,他依舊無動於衷,尷尬中,大哥笑言道:「新娘子太美,我們的北院大王都看呆了,哈哈。」眾人跟著鬨笑,可所有人都知道,他明明在看我,他只是在看著我。
雖然他說得不盡然正確,可我卻因此而動容,忽然想起父親曾經問過我的那句話:「有些男人為了愛情可以拋棄一切,有些人卻不能,你會選擇哪一種?」淚水竟忍不住在眼眶裡打轉,狼狽地轉過頭去不敢看他那雙眼睛。
正殿外,身著喜服的耶律休哥在一眾人等的簇擁下,已等在那裡。
他就站在不遠的地方,看著我們一步一步向他走近。我忽聽李繼遙低聲對我道:「你說,他在看我還是在看你?」
思及此,我忽覺很累,事已至此,何必傷人又自傷,其實可以尋了借口避開,其實可以顯得懦弱一點,只是當利刃擺在眼前時,本能讓我不躲不避。
一路行去,歡呼之聲不絕於耳,到處都是對她和北院大王的祝福,鞭炮響了一路,下了車輦,她笑若春風地對我說:「這都是皇上、皇后對本宮的厚愛。」
我一個人則去了大哥和耶律衣娃的喜房。
禮宴散m.hetubook.com.com去,大哥已醉得不成樣子,耶律斜軫將他扶了下去並留在屋中照看著他。
我斂眸不屑道:「正如你所言,我不憑什麼。」不想再與她無謂地爭執下去,留下即氣又惱的她,離屋而去。
我收回了視線,看向大哥,不經意間便也看到了對面的耶律休哥。
我們都清楚,若他接過這紅綢,那麼在他與李繼遙的這段姻緣中,我只是他的一個過去,一個過程,而他們才是最終彼此的歸宿。我早已明白結局,所以即便苦澀,還是交出了紅綢,只是,他卻不接。
「不會,絕不會!」他向我保證,「誰敢搶你,老子和他玩命!」
「謝夏國王誇獎。」我道。
大哥一直懇求父親和姐姐要明媒正娶衣娃為妻。父親拗不過大哥,又因衣娃是為救大哥而亡,父親最終點頭答應了大哥,只是也提出了條件。因大哥是父親唯一的兒子,綿延子嗣是他必須應盡的義務,否則便是不忠不孝,大哥若想讓家族承認衣娃的身份,就必須娶妻生子。我知大哥不願,可他為了衣娃的靈位能進入蕭家宗祠,還是口是心非地敷衍了父親。
眾人笑過之後,他還是沒有伸手接過紅綢,而我的偽裝也在他的凝視中逐漸支離破碎。
可耶律休哥依舊沒有動。
良久,他也未曾自我手中接過紅綢,只有死寂一般地凝視。
我之所以接受李繼遙的提議,並非青兒所言移情別戀所以可以心無芥蒂地去面對,也並非什麼大度,我只是……被心底殘存的酸與澀所左右。
我一邊梳著頭髮一邊點了點頭,烏里珍開心得竟然淚濕眼眶,接過我手中的木梳,一邊為我梳起了頭髮,一邊柔聲道:「小姐,你嫁給王爺一定會幸福的。」
忽然有些害怕,大概感情來得太快,大概連我自己也不知道耶律斜軫為何能這麼快又這麼強勢地攻進我的心防,是我刻意的放縱還是他本就是我命定的那個人?
他十分受用地道:「馬上我就讓她回來。」起身走出營帳時,我聽他對外大吼了一句,「你們嫂子答應了!」外面頓時一陣大呼小叫,我捂著滾燙的面頰,哭笑不得。
我們再也尋不回從前美好的時光,衣娃已故,而我和他也已錯過。正有些感傷,忽覺手心被耶律斜軫輕輕扯了一下,聽他低聲斥道:「不許看別人!」目光轉向他時,剛起的那絲苦澀頓時融化,成了對他霸道的無奈。
禮官將紅綢的一端遞與李繼遙,正要將另一端遞與耶律休哥,卻聽李繼遙吩咐道:「妹妹去吧。」
托著她手臂的我,沒有做任何回應。
她怎麼說我都可以不予計較和-圖-書,可她貶低耶律斜軫只是備選這讓我莫名地惱怒,側身拿起桌案上的鏡子,走到她身邊,讓她的容貌出現在鏡子中,她不知道我所做何為,卻聽我冷冷道:「我只是想讓你看清自己這一刻的樣子,你知道嗎?嫉妒會讓一個人面容和心態都變得扭曲,並因此更加醜陋不堪。」
我看向耶律斜軫,只覺得他握著我的手那麼的炙熱,他望著我的目光讓我深深悸動。忽然明白,什麼叫天,什麼是命,命中又是誰為你撐起了那片天。而你從此,眼中只有他,只剩下他。
看著他額頭上的王字,嘴角邊的黑鬍鬚,還有那雙深情無比的眼神,我的眼睛和嘴角有些不協調地抽了幾下,然後很不給面子地笑了起來。
耶律曷魯與我父親一拍即合,二人迅速定下了我們的婚事。
來觀禮的李繼遷神色凝重,李繼遙亦十分動容。耶律休哥就站在李繼遙身邊,我的對面,我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他的眼。
父親搖頭嘆息,大娘極力強忍也未能忍住眼淚,耶律衣娃之父南院夷離堇耶律綰思及其夫人也從中京趕了過來參加了這場婚禮,亦淚灑當場。
我感覺到了紅綢那端李繼遙的顫抖,她似乎在怕,怕這個不同以往的耶律休哥在這一刻會做出一些瘋狂而不可挽回的事來!
進了皇宮,我攙扶著她,與隨侍婢女、禮官前往正殿外等候皇上傳喚。
太過複雜的情緒流轉在我們之間,幾乎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死結。就在這時,傳令官跑過來高聲道:「皇上宣北院大王、公主進殿!」
我知道,此番答應耶律斜軫不是理智思考後的選擇,也沒有任何利益的權衡,只是隨了自己的心。也正因此,心裏涌動著一絲甜蜜,是陌生的,也是不悔的。
而我眼中已有淚光。
我驚訝地看向了她,卻在她淺笑中看到了不容拒絕的執念。
原本耶律斜軫想儘快完婚,卻因近日大哥要迎娶耶律衣娃,我只要一想到自己幸福,而衣娃卻……便開心不起來,在我的堅持下,婚期定在了三個月後。
錯愕之餘,又因他的粗言粗語而有些好笑,可笑過之後又有些失落,輕聲道:「若有人搶你呢?」
喜房內空無一人,沒有婆子丫鬟說著喜話,床上也沒有蓮子紅棗,只有兩隻紅燭靜靜地在屋中搖曳。
「誰會來搶我?」他下意識接了一句,而後反應過來我的意思,幽幽看向我。
我答:「公主身份嬌貴,理應如此。」
他為了國家大義犧牲了我,哥哥卻為了求取心愛女子的靈位忠孝難全,而緊緊握著我手的耶律斜軫……我偏頭看向他,他也正看著我。
我怯www•hetubook.com•com怯地瞧了他一眼,小小聲道:「我只是有些怕。」
婚禮前夕,發生了一個小插曲。李繼遙以無親人在此為由,要求婚禮當日,我跟在她身邊作為親人隨侍。
禮成之後便是宴請賓客,今日本沒邀請外人,大多是雙方的家人和摯友。若說外人,大概只有跟隨耶律休哥同來的李繼遷和其妹李繼遙。二人又因身份尊貴,蕭家自然不敢怠慢,原本備了酒宴,只是又如何能開懷暢飲,我瞧著大哥強顏歡笑地挨桌去敬酒,心裏只余酸楚。實在瞧不下去,便退出了後院,耶律斜軫照看著大哥,自沒跟來。
李繼遙緊緊注視著我們,眼中有痛楚有酸澀更有無法掩飾的怨與恨。她想傷我,卻終究自傷。大概人都是自私的,想要去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卻往往又因證明的結果而感到失望、悔恨。我們的所作所為不過是在各自傷痕纍纍的身上再添一道新傷,她會因此更怨恨我,而我也無法因此而感到快樂。
終於走到耶律休哥的面前,他的目光沒有看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床上擺著衣娃的靈位,我站在門口遠遠瞧著便已泣不成聲。這時便聽一人在我身後道:「你和她的友情著實令人羡慕。」
四周立著上百人,此刻卻靜得彷彿只剩下我、他、李繼遙三個人。身邊奴才急切地小聲催促著,他卻一直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著我,就那樣毫不避諱地看著,似乎已經全然地不管不顧,理智如他,忠義如他,難道也不願再背負那些不得不背負的東西了嗎?
青兒與李繼遙交好,我與耶律休哥的關係,相信李繼遙早已心知肚明。不管是不是李繼遙使了手段讓耶律休哥最終棄我選她,當時她的得意,我的心痛至今難忘。即便今日各有定局,可曾經被傷害的痛依舊在心底的角落,揮之不去。
衣娃是他的胞妹,一向與他最為親近,他每次征戰歸來,得來的獎賞都有衣娃的一份。從小衣娃無論闖下什麼禍,都有他站出來為她承擔,就算她隻身離京去找大哥,他在得知后也從未怪過她一句,還曾為此事千里迢迢上表請罪,願代她受一切責罰。他是如此疼寵著這個妹妹,只可惜今日本應是她大喜的日子,可他眼中儘是悲傷,只是悲傷之餘至少還有一絲安慰。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向我看了過來,視線不期而遇,他眼中似有千言萬語,卻終究難言,我卻多少有些難以面對的苦澀。
我冷眼向她看去,卻見她面露譏誚和一絲恨意。
耶律休哥迎娶公主李繼遙那一日,天不亮我便出現在了李繼遙身邊,陪著她梳妝打扮,看著她一臉喜意笑得羞澀而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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