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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一聲響。

但殺完之後，一下子就舒坦了。

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結束了。

趙直忍不住脫口而出，喊了一聲：「孫老師。」

「有什麼事可以找我商量，比如要殺人這種事，最好能提前打個招呼，要是換做別人，不是我和二子，估計早喊出來了，也不會幫你一直兜著。」

趙直走進洗手間之後，二子和孫震陽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你的意思是，沒有好壞？」

他原本不想解釋的，但還是說了一句：「我不是殺人狂魔，我就是趙直，想著幫你們一起逃出去的室友，如果你覺得我可怕，那麼請你去別的地方住，我絕對不會攔著你，以後有機會出去同樣也會叫上你。」

孫震陽忽然笑了，這一笑，讓趙直猛然驚覺這個人似乎是個深藏不露的老狐狸。

這條路，或者說，這些事情，他似乎在什麼時候曾經經歷過。

「現在呢？」

在古時候，哪一個英雄上戰場不是一次就殺上百八十個人的。

他原本以為自己殺人之後會變得很慌張，很害怕，沒想到在殺死他之後，不僅不害怕，反而比殺之前更加輕鬆。

趙直剛笑了兩聲，孫震陽忽然說了一句話，這一句話將趙直的心情在瞬間打入了谷底。

恍惚之間，他竟產生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哈哈——」趙直仰頭就笑，感覺胸腔內一瞬間暢快淋漓，心裏不賭了，四肢也不抖了，甚至頭腦也比之前更加敏銳了。

「明白了，孫老師。」

趙直殺了人，可是他心hetubook.com.com中的正義和道德並沒有因此而崩塌。

孫震陽沉默了一會之後，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最後他長嘆了一口氣道：「趙直，沒想過，過去我真的看錯了你。」

趙直正在變得成熟。

他走出洗手間，站在門口，問道：「幾點了，孫老師？」

「快六點了。」孫震陽看了一眼電子錶。

「區別不大，但是還是有區別。我雖然不加入你們，但我支持你，這是我現在唯一能做的。」

「你既然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能勉強你。」

病房的門『轟隆』一聲關上，並沒有任何一人發現趙直剛剛在病房中殺了一名院警。

病房的門被統一打開。

有時候你越是想放縱一個人，那個人反而越是對你依戀和牽絆。

走出這間病房，他就是一個院警了。

有時候你越是敬著一個人，那個人反而越是對你忌憚和恐懼。

「我以為你是個莽夫。」

孫震陽說出這段話來，倒是真把趙直驚著了，因為他聽出來這句話裏面蘊含的審議，而其中的深意竟然和趙直前幾天冥思苦想的結果不謀而合。

趙直將院警衣服上被沾染的鮮血一點點洗乾淨，然後又擰乾之後，晾在了裏面。

二子沒有說話。

孫震陽翹起了大拇指，神情嚴肅地道：「殺人之後，還能一言不發，冷靜拖地，拖地之後還能夠笑得出來，我看你不是莽夫，你是個勇士。」

孫震陽雖然有時候說話啰里啰嗦，但關鍵時候還是能說到點子上，他說：「要m.hetubook.com.com換我早就換了，我只是沒想到你殺人要忍耐這麼久。」

他還是他，只不過他正在變化，過去的他未被自己完全開發，很多優秀的性格特質被埋沒在了瑣碎小事的庸庸碌碌中，現在好事多磨，好性子也要多磨，磨到如今，頑石的四周逐漸被磨破，裏面翡玉暴露了出來。

趙直將帽子戴在頭上，使勁往外拽了拽帽舌，盡量讓其遮住自己的臉。

殺的時候，渾身倒是抖得厲害。

難道說人一旦肚子里藏了事之後，胸襟和氣度就變大了？

得心理者得天下。

「等會吃晚飯的時候，我會穿上院警的衣服，去三樓看守，晚上就不回來了，到時候你們把他的屍體抬到我的床上，幫我應付查房。」

半個小時之後，地也終於拖完了。

到今天為止，孫震陽才像是徹底將自己暴露了出來，或者說，他才徹底以一個真面目來和趙直相處。

孫震陽這麼說，趙直倒是沒有想到，他『咦』了一聲之後道：「你的意思是，我早該殺了他。」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現在趙直做人做事都與之前有著很多的不同之處。

他呲了呲牙，搖晃了一下腦袋，再次望了一眼孫震陽之後，轉過身去，走進了洗手間。

汗流浹背，他伸手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忽然發現孫震陽和二子兩人依舊坐在各自的床上望著他，不由地笑了笑道：「你們看啥呢？」

如果什麼都沒有的話，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他的頭又開始疼了，像是針扎一樣，一下一下，htｔｐs://m.ｈｅtuｂoｏｋ•ｃoｍ•coｍ在腦子裡跳著疼。

聽完這句話，趙直的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去，但是很奇怪，他竟然沒有生氣，他只是感覺很失望，很惆悵，很憂傷。

趙直剛來的時候，只有匹夫之勇，罵人和打人，反抗和被虐，他直來直去，憑著自己的脾氣做事，凡事只要觸及他的底線，讓他感到不爽，他就可以拍案而起，怒言相對，根本不考慮後果，那時的他是一匹不經世事，未經訓練的野狼，只有任人宰割，任人圍殺的份，好在他運氣還不錯，活下來了。

趙直不管這一些，他走上前去，望著孫震陽，也不知是因為剛剛殺了人，心中的怒火和壓抑的情緒放鬆了緣故，還是因為剛才孫震陽一席話讓他覺得找到了知己，他忽然彎下腰去，緊緊握住了孫震陽的手，道：「孫老師，我真心希望你能加入我們。」

地面亮閃閃的，冒著紅光，空氣中飄著絲絲縷縷的血腥氣。

孫震陽不愧是呆在這家精神病院中呆了七年半之久的人，果然有些門道，過去以為他就是個窮酸書生，沒事愛整幾個咬文嚼字，沒想到，看事情倒是真看到根上去了，而且，看人也能往骨頭裡看。

過去兩天，趙直想通了很多事，現在殺了人，經過這一番的頓悟和發泄，他的脾氣不僅沒有之前那麼兇悍和莽撞了，反而變得乖順了許多。

等他整理好裝束之後，時間也到了。

「看錯在哪？」

如果說古戰場是合情合理的殺人地方，那麼現在這家精神病院則就是一座被現代文https://www.hetubook.com.com明所遺棄的小戰場。

還是說，殺人之後，一部分的壞脾氣跟隨著那些流出的血都滾走了？

所有的一切，都關乎人的心理。

在戰場內生存，要麼有勇，以一敵百，要麼有謀，運籌帷幄。

趙直從床上拿起警棍，彎著腰，低著頭，快步走出了病房。

孫震陽笑著說：「你過去凈在那裡整一些雞毛蒜皮沒用的東西，我早就和你說過，逃出去逃不出去，根本不是你說了算的，現在你算是終於開始干點正事了，在這裏，有能耐，你就能活，沒能耐，要是會裝死，也能活，做法不一樣，活法也就不一樣。」

甩了半天，衣服依舊是濕漉漉的，但比最開始的時候好多了，從表面上，只能看出來很新很濕，已經看不出來是剛剛被洗過的了。

趙直輕吁了一口氣，腦中不自覺地又出現了梁哲的形象，他那自信的笑容，那銳利的雙眼，以及說話時候那種能夠引導別人的語氣，都給他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這與他而言，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做事之前，三思而後行，說話之前，也要三思再開口。

不過，誰知道這個真面目會不會是他的第二個面目，這個面目後面會不會還隱藏著第三個和第四個面目？

最後一件是帽子，普通院警的帽子不是那種圓頂的硬帽子，而是那種包頭軟帽，帽子上沒有沾血，所以也就沒有洗，全套裝備只有它是乾的。

只有經歷了事情，有了傷疤，上了當，受了騙，被毀了心愛的東西之後，人才會長記性，才會變得成熟。

他拖完地之後和圖書，又用抹布在地上不停地擦著，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地面上看不出來那種血紅色的時候，才罷手。

現在，經過了快半年的時候，他死裡逃生許多次之後，不僅長了很多見識，更長了許多的心眼，有些東西，一定要從腦子裡過上一遍，只有過上一遍，才能真正知曉這個東西是好是壞，這個東西要不要做，該怎麼做。

趙直不再說話，再次走進洗手間，將院警的衣服一件件拎出來，在空中用力甩著上面的水汽。

這不同之處表現在細節上，整個大方面來看，他還是之前的他，但就是這些很小的細節，讓他在處理事情和與別人的關係上，顯得更加具有分寸和掌控力。

孫震陽說：「他們抓你進來的時候，說你是個殺人狂魔，我看倒有可能是真的。」

孫震陽沒有說話，二子說道：「放心吧，這事包我身上。」

喊這一聲，是真真正正覺得孫震陽確實是一個老師了，雖然他沒有教趙直什麼東西，雖然他說那些話有點馬後炮的意思，但能夠和他想到一塊去，也著實算是不容易。

他感覺自己似乎無形之中正在朝著梁哲的方向發展，但他卻不知道自己走的這條路是不是梁哲曾經走過的路。

下午吃飯的時間到了。

趙直又甩了一會之後，才脫下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將院警的衣服套在了身上。

讓趙直感到意外的是，孫震陽竟然搖了搖頭，他輕嘆一口氣，緩緩說道：「誰當王，這天空照樣在頭頂上，只不過距離有遠有近，天氣有好有壞而已，只要備好防禦措施，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