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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直搖了搖頭，神色坦然地道：「我是梁正義還是趙直，已經不重要了，那隻不過是一個名字而已，我現在已經知道我到底是誰，我能幹什麼，我正在幹什麼，我對自己有一個清晰的認知……但是，我現在不知道的是，那個在監視我的人究竟是誰？」

章悅道：「去哪啊？」

護士們開始對梁哲進行包紮。

梁哲道：「還有兩個在後面……如果你想聽過程，我後面可以詳細跟你說，但是現在，他們都需要治療……不然危在旦夕……」

細雨在空中飄，如同一雙無形的手在左右輕撫，被撫摸到的人或物，身上就會留下印記，那印記就是濕漉漉的雨滴。

喊聲剛完，他的腳下一絆，竟然跌倒在了地上，身後的鷹眼和光頭牆立馬上前，將趙直攙扶了起來。

兩個人都沉默著，似乎在想心事。

趙直深吸了兩口氣，緩緩抬起了頭，望向梁哲：「剛才……我正在天台頂上查看……正好看見重病樓中走出來幾個人……我當時感覺就像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好像有一雙無形的手正在撥弄著空氣，他們能感覺到空氣在他們臉上流動，能感覺到那雙手正在身邊揮來揮去，可他們就是看不見。

趙直再次搖頭，他緊盯著梁哲，一字一句地道：「如果我告訴你……那些被我們殺死的院警的屍體都沒見了……冷空和銘人也被我們殺死了……但是他們的屍體只幾個小時后就沒見了……你會怎麼想？」

很奇怪，當他真正從重病樓中逃出來之後，他竟然沒有一絲的輕鬆，反而覺得越發沉重，他意識到了一個在之前沒有意識到的問題：這一次，是不是又像上一次一樣早已被監視了呢？只不過成本更大了一些……損失更慘重了一些……過程更波折了一些……

趙直一把握住了梁哲的手，因為體力不支，他的整個身子幾乎靠在了梁哲的肩頭上。

趙直堅定地道：「不可能……整個院警樓里只剩下我和*圖*書們幾個人了……就算是真的有別人，我們也會發現的，除非……」

周圍的空氣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的身體，更像是一個奇迹。

這個聲音在趙直的腦海中盤旋迴盪著，慢慢的，慢慢的，他似乎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像，那個影像似曾相識，但他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來。

梁哲終於踏在了真實的土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了一個聲音，好像是梁哲的，那個聲音說：「或許，並不是我們在精神病院中，而是精神病院住在我們心裏。」

趙直也閉上了嘴巴。

章悅忽然道：「我自己就是護士……對，我們先救人要緊……」

「砰！」地一聲，趙直跌坐回了椅子上，他氣喘吁吁地道：「梁哲，為什麼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呢……」

在替鬼手魔山取子彈和包紮的過程中，梁哲沒有躺在他自己的病床上，而是靜靜地躺在鬼手魔山的旁邊，一隻手放在鬼手魔山的胸口處，不停地在鬼手魔山的耳邊低聲說著什麼。

良久過後，梁哲忽然道：「活下去，有時候並不是恩賜，而是懲罰。」

梁哲氣喘如絲，章悅攙扶著他的右臂，黃義攙扶著他的左臂，兩個人幾乎是架著梁哲走出去的。

一行人終於安置妥當，護士們開始對他們進行包紮和治療，章悅也參与了進去。

梁哲輕輕撫摸趙直的後背，撫摸了一會之後，他才輕聲道：「昨晚那陣狼嚎……就是你們吧……」

天空陰沉，冷風嗖嗖。

梁哲也在章悅和黃義的攙扶之下，朝著趙直他們走去。

他微微仰頭，冷風吹拂著他的面頰，臉上的傷口開始發疼，細雨落在他的臉上，那雨滴好像是火苗子一樣，燒得他的臉頰火辣辣的疼。

終於，他們在中間匯合了。

他忍不住痛叫了起來。

梁哲苦笑一聲：「還能去哪，院警們雖然死了，但是護士們應該沒死……我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護士……」

也不和*圖*書知道過了多久，趙直忽然幽幽地道：「梁醫生，之前你一直跟我說，這個病院是逃出去的，今天，我似乎才真正明白過來……」

章悅倒是非常精神，她身上受的傷並不多，而且旁邊還有一個小警察黃義保護著，整個過程中，黃義的眼睛沒有移開過分毫，始終緊盯著章悅，章悅的一舉一動，章悅的一顰一笑都足以讓黃義的小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梁哲睜開眼，望著趙直：「如果你是梁正義的話，那麼你真的就欺騙了你自己，可你並不是。」

趙直嘴巴裏面啃著一把草，他將口中的草『噗！』地一聲吐在了地上，草上掛滿了血，隨風擺動。

他被兩人攙扶著繼續往前走，他的身子走的東倒西歪，腦袋搖搖晃晃的，看起來隨時都會摔倒，可他還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以最快的速度朝前奔去。

良久過後，鬼手魔山終於閉上了雙眼，陷入了半昏迷狀態。

梁哲輕嘆了一口氣，左右看了一眼章悅和黃義，隨後，他扭過頭去，望向了身後，鐵胃金剛牙正在用他那雙血淋淋的雙手往外一點一點地爬著，鬼手魔山瞪著眼睛，望向外面，他的眼睛裏面沒有了那種熾熱的火焰，反而顯得有些空洞，有些遊離，甚至有些木然。

趙直望向梁哲，此時梁哲雖然已經身受重傷，但是他的目光還是那麼深邃，眼神還是那麼銳利，似乎一眼就能看穿趙直的內心。

距離上一次，他踏在土地上，已經是半年多以前了，那一次，他是出逃，飛雪連天，他在雪地中奔走，身後是呼嘯的狼狗和穿梭的子彈，他的三個小夥伴都被當場殺死，只有他，活了下去。

緊張忙碌的兩個多小時終於過去了，幾個受傷的病人全都被包紮好，紛紛躺在各自的病床上休息。

但即使是如此劇烈的疼痛，梁哲依舊沒有低下頭去，他仰頭看著天空，看著陰沉的天空，天空中沒有任何的雜質，沒有太陽，沒有白雲，什麼都沒m.hetubook.com.com有。

待他們剛剛走到普通病區樓門口的時候，院警樓的大門忽然『砰！』地一聲被打開，一個人從裏面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正是趙直，他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人，是鷹眼和光頭牆。

梁哲微微扭頭，望向趙直：「你發現了什麼？」

他之所以能活下來，並不是因為他足夠幸運，只是因為，他還有被利用的地方，梁哲早已深刻地明白這個殘酷的現實。

終於，她們將鬼手魔山包紮好了，雖然他的身體內還有好幾顆子彈沒有取出來，而且，胸口處那顆子彈已經幾乎觸到心髒了，護士們也不敢隨便取，生怕一個不小心，觸到心臟，那就真的危險了。

梁哲忽然緊緊閉上了嘴巴。

取子彈的過程可謂慘不忍睹，尤其是鬼手魔山，整個過程中他都在撕心裂肺地吼叫，整個病樓在他的吼叫之下，似乎都開始抖動了起來。

梁哲道：「或許是你多心了，根本就沒有那個人，一切都是你的內心在作祟。」

要是沒有梁哲，這些對著鬼手魔山動刀動叉的護士們，估計早就被撕成好幾瓣了。

說完之後，他便閉上了眼睛，似乎很疲勞。

「被誰欺騙？」

幸虧，鬼手魔山的身體足夠強壯，大部分的子彈都被擠在肌肉中間，並沒有傷到筋骨，也沒有損傷內臟。

這張陰沉沉的臉，讓梁哲感覺到了一絲的絕望。

趙直長吁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他太累了，最近一個月都沒怎麼休息過，現在已經接近臨界點了，他需要好好休息休息，但是他閉上眼，卻發現自己根本毫無睡意，他只是感覺很累很累，但是卻根本睡不著，他的心理很焦慮，很恐慌，甚至有些莫名的害怕。

梁哲也在拍著地面，似乎是和鬼手魔山溝通。

最後，幾個病人連同護士一起，加起來一共八個人，將鬼手魔山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軀硬生生拖進了病樓裏面，但是因為他的身軀實在太大，沒法抬進醫療室，所以只能在外和*圖*書面的走廊給他打了一個地鋪，將他放在了上面。

「被我自己。」

趙直忽然站了起來，雙手按在床頭，緊貼著梁哲的面頰，聲音低沉地道：「梁哲，你到底還知道什麼？告訴我好嗎？現在，我已經生不如死了。」

梁哲也有些支撐不住，就要往後倒去，幸虧黃義扶住了梁哲，要不然他和趙直就一起倒在地上了。

這樣陰沉的天空讓梁哲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除非那些人，我們根本就看不見……」

幾個護士不得不在耳朵裏面塞進了棉花，才不至於讓耳朵被震傷。

梁哲若有所思地輕聲道：「我們走吧……」

看了一會之後，梁哲重新扭過頭去，將目光投向了整個精神病院，病院內顯得有些雜亂，有些蕭條，草木已經長瘋了，有的甚至已經伸到了道路中央，一看就是很久都沒人打理過了。

「或許吧……」

終於，趙直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除非什麼？」

鐵胃金剛牙也被抬進了醫療室里。

隨後，趙直艱難地邁開步子，朝著普通病區樓走去，邊走邊道：「我們去裏面的醫療室……」

很快，鷹眼就領著四個護士下來了，厲山也跟著下來了，雖然體力還有些不支，但是走路已經沒啥大礙了。

說罷，她朝著黃義點了點頭，黃義一直都在盯著章悅看，看見章悅對她點頭，他如同獲得聖旨一樣，急忙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幾乎將梁哲拽離了地面，開始拖著梁哲往前走。

章悅第一個走出去，她走出去之後，站在外面看了一會，似乎有些吃驚，隨後，她急忙走了回來，將梁哲拖了起來，說道：「外面已經不像樣了，你快出去看看吧。」

陰沉的天空像是一張陰沉的臉，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盯著他的病友們，盯著整個精神病院。

趙直深吸了一口氣道：「我發現……我的身體內有個人……準確的說，是我的身邊有個人……一直在監視著我……」

趙直跑出院警樓之後，就朝著梁哲大叫hｅｔuｂｏoｋ.ｃｏm•com了一聲：「梁哲！真的是你！」

隨後，趙直望向了梁哲的身後，低聲道：「重病樓……就出來你們兩……哦，不對，是你們三……」

只不過這奇迹也是人肉之軀，人肉之軀，難免受傷，況且還是子彈，此時的鬼手魔山反而還顯得真實一些，更人性化一些。

梁哲坐在門邊上，眼神木然地望著外面，自由已經近在眼前，可是他卻沒有力氣走出去了，他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睜著眼睛看都已經是一種奢侈。

重病樓的鐵門，在鐵胃金剛牙的撕咬和鬼手魔山的掰扯之下，終於被打開了。

趙直點了點頭，望向身後的鷹眼道：「鷹眼，你去把那幾個護士叫來吧……我們需要她們的幫助……」

趙直苦笑一聲道：「此事……說來話長……」

他連著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鐵胃金剛牙的四顆門牙掉了三顆，當鐵門徹底被弄開之後，他躺在地上，嘴裏的血止不住地流，他已經沒有一丁點的力氣爬出去了。

章悅和黃義攙扶著梁哲，走進了病樓裏面。

梁哲忽然笑了起來：「或許，只是因為你是梁正義而已。」

包紮好之後的鬼手魔山顯然已經筋疲力盡了，他口中喃喃低語著，說著聽不清楚的話語，一隻手輕輕地拍打著地面，發出有節奏的微弱聲響。

這裏不像是一家病院，倒像是一塊巨大的墓地。

鬼手魔山也不行了，他的全身被鮮血浸滿，掰開之後，他的身子順勢前傾，上半身倒在了鐵門外，下半身依然在鐵門內。

趙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梁哲的床頭，望著梁哲。

梁哲依舊輕描淡寫地道：「或許，還有其他的人，偷偷將屍體挪走了，或者是吃掉了。」

梁哲沒有睜開眼睛，他的眉頭緊緊皺起，沉默了片刻之後，他才道：「有些事情，我也沒有想明白……不過，我能感覺到，真相已經不遠了……甚至可以說，迫在眉睫了……」

這時候，梁哲才從地面爬起來，返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