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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諸天

作者:雲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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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十三集 十決十盪 玉龍玄機

第四冊 燕國鴻漸

第十三集 十決十盪 玉龍玄機

慕容默多這時真心佩服起慕容焉來,高興地起來抱了他一回,又拉他飲了三杯方休。但慕容焉依然神氣無變,舉止自若,完全寵辱不驚,安常處順。這時連那謹慎的老部帥慕容海也不禁對少山年目為天人,道:「慕容焉,老夫果然沒有信錯你,我一生識人無數,小兄弟可與當日的鷹揚大將軍慕容翰相比竟然不遑多讓,老夫也敬你一杯。」
卻說時光易過,轉眼間荏苒數月,過了殘冬,又是元春,此時的萬里深川春融雪消,值鶯啼弱,柳花將笑,匆邃之間青芽滿陌,北雁回歸,融融春|水化為潺潺溪流,象草原的血脈一樣潤澤著千里川源,潺涓所至,盡成鶯燕之世界了。
※※※
慕容焉不但沒躲,反而將腦袋迎了上去,這下卻弄得冷心為之一怔,急忙收了靈牙杖,瞪著他道:「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慕容焉聞言一怔,沉吟片晌,突然問有沒有東川地圖。
林稍外倏然傳來一陣震天笑聲,匆遽之間,一襲影動,人現風行。一道人影倏忽如電「嗖」地一聲突然出現在慕容焉身旁,出手疾快,一把攫過慕容焉左手上半卷劍譜,身形一轉,曲指成抓,急扣慕容焉肩井。慕容焉悴不及防,心中震驚之餘,身形一轉,不管對方何人,轉身同時右手急忙將下半卷劍譜納入懷中,左手「嗤」地抽出地上一柄長劍,正好旋身橫劍護住上身要害,怒目而視,心中不由暗暗一震。
慕容焉見說不過他們,只好默然無對,算是同意。當天,斷氏兄弟一個回去稟報,另外一個與慕容焉一起動手,在凌重九的墓上搭了座木棚遮風擋雨,又仔細休整了一回木屋,直到能完全遮風擋雨,方才住手。誰知第二天,部中一下來了不少的人,有顧無名、屈雲和慕容干虞、獵原等,連調皮的慕容岱也跟來了。他們一見慕容焉,又是一頓高興,尤其是慕容岱,如今她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了,但卻還象小時一樣拉住他和屈雲。當下斷氏兄弟將眾人迎入木屋,一干人等進去一看,都覺簡陋。但他們素知慕容焉要做的事是絕對不會放棄的,於是裏面趁慕容焉與慕容干虞敘話,眾家兄弟一起動手,又搭了數間精緻的木屋,截竹圍成了一段籬笆,將凌重九的墳墓一併圍在院內,才一起住手。他們來時已經帶來了不少食物和酒及禦寒之物,放置妥當才一起敘話。
慕容焉拍了身上的雪,果然去揀了長劍,但卻再沒有出手,轉身要走。三人見了都吃了一驚,那冷心、湛露兩人更是攔住了他的去路,冷笑一聲,道:「小子,你也太以為自己能來去自如了吧,還沒被我大哥殺死,怎麼就想走,你太目中無人了,反對。」
慕容焉聞言仰天大笑,撫掌連道大事將成。幾人雖覺奇突,但事到如今,也只好依言而行了。當下慕容焉命三位部帥都回去,聚合部中老少放言要聯合起來,攻上伊春山報仇,奪回貢品。但戰前要將三部的牛羊放置到一處安全的地方,三位部帥要裝作議論很久,最終於決定將牛羊安置於北望谷內,派一半人看守,一半人要聚合一處,聲言要進攻伊春山。
眾人聞言都是一怔,那慕容默多眉毛倒挑,不服氣地道:「什麼,你看上幾眼就說十日能滅叛賊,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木丸津何等厲害,當年我們慕容的鷹揚大將軍慕容翰也沒殺死他,你區區一個小輩未免大言不慚。」
幾人聞言都頗以為然,屈雲無奈,只好依言說了。但眾人又怕有匪人打擾,要斷雲、斷雨兩兄弟陪同前往,慕容焉執拗不過,只好與他們一同策騎直趨遼河之畔,不過片晌,三人依找屈雲的指示找到了凌重九的墓地,但見秋日蕭索,殘鴉悲鳴,草葉瑟瑟,一掊黃土堆成一座簡單的墳墓,對江岩岩清峙。那墓前只立著一個簡單的楸木墓碑,上面簡單地寫著『大俠凌重九之墓』一行鮮卑文字。
北面五部的部帥卻還在尋他,眾人找了半晌,依然沒有找到,最後一起前來木屋找他,但年輕人已經走了。這夜色之下,大遼水中,一葉扁舟向西橫渡,那江水中點點泛泛的月光,映出執漿之人,一個華髮少年,背束長劍。他橫穿遼水,步吟幽林,任意其間,一夜未能心靜,翌日逕自回到了五十里秀的『松居』。這裏的景色依然松風泠泠,聲音清雅,居前有湖有花。但奇怪的是,這裏自己很久沒有履足到此,四下竟然整理得乾乾淨淨,象是有人居住一般,這點頗令年輕人疑惑不已,因為這個地方很少有人知道,屈雲與慕容岱如今都在東川,決不可能是他們,那又會是誰呢?
慕容焉道:「待會兒回水的部帥慕容海,柳川的部帥慕容默多,和我部的慕容干虞都會到此,若是不掃榻備酒,恭候駕臨,怕是會被認為不懂禮數。」
三個都氣得眼睛直翻,但終於還是拗不過他,當下立誓說要是插手或是幽風輸了,就為慕容焉作牛作馬,當一輩子乾兒子。直到三人氣蔫蔫地翻過白眼,慕容焉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抱劍轉過身來,果然站在了幽風的對面,當下兩人眼睛對看了一會,那幽風突然出手如電,不知如何拄著的長劍倏然而至,劍芒快如斷山。再看慕容焉也劍走龍蛇,吞雲吐霧,當下只見兩人一個劍化如神,但因內力不足不敢相接,一個力猛劍沉,恨不得將對手一劍劈個幾半,兩人只交一招,慕容焉那精妙的劍術令三人暗暗震駭,想不到這少年的劍術竟然如此厲害。若非他身有重痾又內力全無,這幽風不一定能接得了他幾招。是以幽風愈戰愈驚,突然下了要殺死他的決心。
兩日後,三部的部帥都集合在大遼水畔,靜候音訊。不多時,北面果然有探子策騎而至,前來回秉說屈雲已經敗北逃走,三部貢物全部被搶。幾人聞言雖早已知曉結果,但還是吃了一驚,那慕容默多強抑著沉住了氣,怏怏不樂。慕容焉卻微微頷首,當下又命三部再次籌備一批貢品,由顧無名率一百名乞郢武士壓貨再次被上,但這次要繞路從北望谷之東行走,同時命慕容默多的親信率領五百人隨行,但當行到北望谷時,一樣要秘密埋伏在谷東要地,備足乾糧強弓,並在當地因地勢準備滾石等物,靜候火起,谷中有任何動靜皆要不動如山。而顧無名定然會再次遇到叛賊,到時則要與屈雲一樣,逃去北上與屈雲匯合。
慕容干虞聞言一怔,正覺詫異,一個魁梧高大的四十來歲的大漢突然拍案而起,嗓門大得象打雷似的,生氣地道:「喂,你小子就是在段國大名鼎鼎的慕容焉么,我慕容默多還以為你真是個英雄呢,卻不料是個膽小怕事的鼠輩,一個即將死去的病鬼……」一言及此,他向另外一個魁梧不凡、慈祥威嚴的長髯老者打個招呼,冷哼一聲,逕自率兩個手下憤然離去。
那慕容默多見他雖然說的意正詞嚴、不卑不亢,心下雖然不由自主地有些信服。但終究還是不敢相信。但那德高望重的慕容海咳了一聲,突然拍岸而起,庄容說道:「好,我信了你了,但你須拿些憑證,讓我更求安心。」
慕容焉望了他一眼,瞥了冷心和湛露兩個,突然道:「我可以接你三招,但我怕我們比試時,你的兩給兄弟會忍不住幫忙,我要他們發誓不得打擾我們決鬥,我再拔劍不遲。」
木丸津面色微變,果然驚邃地扔掉手中鐵劍,急忙上前將那些碎屑揀起來,竟然依言拼了起來。慕容焉冷笑一聲,看他拼了半晌,毫無根據頭緒,目眥欲裂地將那些碎屑揮舞得四處都是,倏地起身出奇不意地襲向慕容焉。慕容焉早有防備,急忙揮劍迎上,哪知就在這關口上,內傷無由發作,身內頓時一陣巨痛,疾如刀割,一個支撐不住,手中長劍「啪」地墜地,他自己也不由得身子一晃,僅此一滯,那木丸津電閃而至,正好點中慕容焉的期門要穴,「啪」地扣住了他的肩井要害,鐵青著臉怒聲說道:「哈哈,這還用得著老子來拼么,有你就行了。你就是老子的下半卷劍譜,老子要帶著你修練天下無雙的劍術,然後就逍遙江湖,哈哈……」
慕容焉毫不為意地道:「今日叛賊日盛,三部屢屢受到侵擾,且每次都有損失,不能不令我懷疑三部中有叛賊的耳目,既然要綢繆大事,就要謹慎小心,所以只暗中請幾位及幾親信前來,若是幾位以為不妥,現在大可離去。」
慕容焉心中緊張的透不過一口氣,這塊玉真的是玉龍子,如今他發現了玉龍子的秘密,怎能不讓他心驚難束。他看了看那分層的兩片同樣大小的玉璧,發現在那兩塊玉璧的內面各雕有圖像,奇就奇在那雕刻竟一青一玄,玉中藏玉,且玉色青玄,殊為難尋。
屈雲聞言又是大窘,急忙揚鞭策騎前掠,斷雲不禁大笑道:「焉兄,這可都是屈雲兄弟的功勞,要不是數日前他從幾個匪人手下英雄救美,她哪裡會那麼乖,無名大哥才來不多日,就被她捉弄的四腳朝天了,幾乎斷氣,但就是屈雲能制得了她,還真是剋的很!」
原來,這人右腿已廢,是以打起架來一瘸一拐的,但身法卻快得很,整個人運動起來,詭異突兀,此人左手拄著一柄四尺來長、三、四寸寬的大鐵m.hetubook.com.com劍,既是兵器,又是拐杖,很是嚇人。但更煞人的還不是他的兵器和形象,而是他的兇惡的形貌,他短頭髮,黑臉膛,雙目炯炯凶似土狼,那目光象是尺許來長的鐵釘,看人一眼生似將那釘子釘在人的身上,令人難受得很。
慕容干虞急忙取出一幅羊皮卷,鋪在桌上,慕容焉在燈下一看,正是慕遠府的詳細地圖,上有山林道河,無一不記載的清清楚楚,歷歷在目。年輕人仔細看過一回,淡淡一笑,收將起來,撫案掃諸人一眼,抱拳道:「幾位前輩,叛賊之事晚輩已有計較,一千馬賊十日可除,三位長輩可以選擇不信我離開……」一言及此,靜候幾人迴音。
慕容焉望了三人一回,靈機一動,突然大笑道:「我早聽說你們三個武功不濟,今日看你們餓得面黃肌瘦的,一定是好幾天沒找到吃的,你們吃過後我再打敗你們也不遲!」
慕容焉與屈雲等人三十九騎緩轡東歸,一路上縱聲大笑,快意已極!屈雲將部內之事略說一回。原來,當日屈雲與顧無名率一干十余名劍客東歸慕容,回到五十里秀立刻將部中上下一併東渡遼水遷入東川,過後不久,段國騎兵果然飈忽而至,但終於撲了個空,這件事之後,段國之主段疾陸眷憂鬱而疾,且不說他。只說部中上下聞得慕容焉之事,引為英雄自不待言。
慕容焉心頭一震,渾身機伶一顫,急忙將玉璧密置懷中,再看卷中果然記載著一套劍法,分為上下兩份,各載了九招十八式,式式精妙絕倫,高深莫測,較那『太微九劍』又高一籌。少年驚喜交加,心道有了此卷奇書,凌重九的大仇有望。當下他激動地看了幾勢,正在此時,突然間……
幽風哼了一聲,道:「我幽風的大樑氏鐵劍曾經擊過無數高手,說三招殺你已經給了你很大的面子,你既然不信,我今日就讓你死個心服口服。」一言及此,當下拔出大樑氏劍在自己身外畫了個圈,正好將自己圈住,目注慕容焉道:「小子也拔劍吧,我不出此圈,只抬手,不動身,三招就能殺了你。」
但不管如何,斷雨鐵定了不走,道:「大哥你要悟劍報仇,就不能分心,我們在此也好張羅吃食,也是想從大哥這裏學些本事,也好長進!」
眾人聞言,不啻天大之喜,三位部帥更是喜得幾乎將酒杯掉在地上,當下親自迎了下來,將屈雲、顧無名及兩位部帥眾星捧月一般引來,那易河、半山兩部的部帥人還未到,卻早洪聲喊道:「慕容焉小英雄在哪裡!慕容焉小英雄在哪裡!我們要與他痛飲十斤美酒!」卻說這時,諸部的父親老都都知道了叛賊被滅之事,紛紛騎馬涌過來拜過慕容焉,要看看這位十日就滅了連慕遠府鎮守都無可奈何的悍賊的少年英雄,究竟是何面目。不足片晌,北面燈籠火把照如白晝,聚了成千上萬歡慶的人們,紛紛喊著慕容焉的名字。
慕容焉弔影慚魂,黯然神傷地點了點頭,轉謂其他兄弟,抱拳道:「諸位兄弟,小弟已有經年未歸,想來凌前輩居前少有人至,我正要前去拜祭,你們暫且回去,我想一個人拜見他老人家,盡述經年衷曲,屈雲你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就好。」
慕容焉一見,遠遠抱拳迎了過來,道:「晚輩慕容焉,之前多有冒昧之處,望乞見諒。今夜特備下酒食,全算陪罪,幾位請下馬入屋一敘。」
慕容焉大搖其頭,忍不住揶揄地道:「我說你可真會吹牛,他能立著不動三招就殺了我,這怎麼可能,你不要以為我武功真的很低。」
※※※
斷氏兄弟聞言,益加敬佩不已,他們相互看了一眼,知道勢難勸回,當下也不管慕容焉願不願意,逕自動手在遼水之濱的墓旁搭起了幾座茅棚,慕容焉這時精神恍惚,只是抱著凌重九的墓碑流淚,過了很久,他起身急忙地將那墳墓四周荒草都拔個乾淨,又脫下外衣,將墓前樹葉沙礫掃個乾淨。這時,那斷氏兄弟用劍砍了不少樹木,搭了幾座堅實的木屋,以楸木為牆,辟竹為釘,又在外面覆蓋草葉,不足半日,竟然搭成了幾間乾淨的木屋。
「揮劍舞成袞雪式——」
三人聞言都是一驚,更被他不卑不亢、智深勇沉的氣魄所感,這少年氣度非凡,端的是風流名士,海內所瞻,僅是此舉,足見名下無虛。那慕容默多聞言亦不禁恍然大悟,拍案道:「原來如此,你小子的話聽來真的很有道理。說起來我部遭搶劫的幾次,他們似乎很清楚我們的一舉一動,我還以為木丸津有通天本事,原來竟然是這麼回事。」
吾年七十有五,啟手何恨。然我一生,摩頂放踵,周遊天下諸國,唯欲行墨祖翟公『利天下而為之』之志。然其所為可數者,廖廖徒覓其天才一人而已。然雖如是,我一生已無憾已矣。大行在即,臨別無他,料你定然不會將我屍體焚毀。但人生在世,昂藏七尺不過一具房舍,與我無干。且吾亦希望你將屍體焚燒,化為輕塵,歸於虛無。切記勿起墳隴,可將之灑入遼水,讓南去江水載我歸於北海故鄉,我死而不憾矣。當日伯伯之所以拒汝于吾門牆之外者,蓋因汝當為後世麒麟之子,當自有后遇。我雖老朽,卻早將你視為門閭之望,勿要念我。
西風秋筆畫熙寒,澄煙散綴一鴻翩——
幾人聞言紛紛點頭,慕容海亦不禁一嘆,道:「慕容焉小兄弟說的不錯,最近適逢我幾部向慕遠府繳納去歲的牛羊賦稅,若是沒有好的對策,怕是連慕遠府都到不了,賦稅都會象上次一樣被盡數搶了去。」
卻說慕容焉到了遼水之畔,目注大江南之,仰天長嘆,黯然從懷中顫抖取出了那封凌重九前輩的遺函,心中忐忑不安地打開讀過,卻見上面寫道:
且說慕容焉與三位部帥飲到戌牌時分,碣石之下眾人一併回來複命。慕容海的長子與慕容默多的親信前來報捷,說伊春山賊患盡已躲回了山寨,雖然一時攻不上去,但叛賊已經死去大半。三位部帥聞言大喜,這次雖然未能將叛賊盡數絞滅,但終究是給以重創,看來木丸津再難出來為禍了。
慕容焉也曾看過有關墨子的記載,對其「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的兼愛之論很是贊同,這可能也是墨家高手多用黝木槍劍刀鞭的道理。至於彭化真其人,他更是耳熟能詳,當初凌重九前輩知道他習練『太微劍法』時曾提過此人,說此人垂譽江湖百余載,乃是他師門的前輩高人。
他孑然一人,來到凌重九墓前長跪不起,潸然淚下。
卻說時光易過,倏忽在任,不覺數月有餘。滾滾的大遼水上結了很厚的冰,整個慕容的天空塞滿了低低的、灰黃色的濁雲。滾滾大江冰封千里,飄縈如帶,兩岸深川萬里,盡都變成了廣寒天地,雪玉滿山河。
經過此事,慕容焉又去看了一次,但終於沒有再見到幽風三人。
鈞錄者,六代鉅子彭化真
但聽他口中吟道:「宏宕飛濤雪作窩——」
幽風冷冷地道:「小子,你說過幾天比就過你天比么,那也得看我同不同意呢。」
那為首之人正是一個瘸子,相貌兇惡,手中揮舞著一柄大鐵劍率眾北逃,想來必是木丸津無疑。行到半路,東北突然殺出一路人馬約七、八百人,見面就是一陣亂箭,與後面回水、柳川兩部追兵合到一處,頓時將一千叛賊沖得七零八落,四散而逃。木丸津拚命殺出一條血路,率著兩、三百人返向西北的伊春山總舵,他們喊開寨門,剛剛進去,四下的守衛突然燃起了火把,將整座山寨照得如同白晝,將這兩百多人圍在當中,人群之中施然踱出兩人,他們一個魁梧彪悍,一個靜定如山,手提俱提著一柄長劍,卻正是屈雲與顧無名二人,而四周圍著的不下六百人。
兩人聞言臉色泛灰,湛露瞪眼睛道:「我們沒有插手的意思,但你還沒有比完,怎麼能走?」
這下把三人都說得一怔,那幽風還真說話算數,黑著臉果然不敢出來,向地上的慕容焉冷笑一聲,傲岸地道:「你去取劍過來,我們還有一劍好比,老子下一劍一定會殺了你。」冷心、湛露兩恩聞言大頷其首,表示同意。
但此套劍法,劍花點點顫顫,如萬朵水沫四濺,處處都是劍首,因為攻無所攻,所以能無所不攻,無可躲避。但要如江滔袞雪般一劍顫百,一要內力精深無比,二要有一柄精金鑄就的長劍,但如今兩者具無,他揮到一半,手中長劍突然「鏘!」地一聲折成幾段,段段落地,慕容焉口中哇地噴出一口鮮血,頹然撐地。
當日晚間,慕容焉駕舟東返凌重就墓地。這時天色已晚,四下並無一人,想來屈雲等一干兄弟定是找不到他,四齣到外面尋去了,誰也沒有想到他又回到此地。慕容焉在凌重九墓前拜了九拜,愴然涕下道:「凌伯伯,晚輩又回來了,當日晚輩離開之日,曾將前輩贈與的黝木長劍深埋墓前,待能報仇駕馭之時方才取出。今日卻要將前輩屍體焚燒……」一言未盡,早已潸然泣下,彈淚復道:「既然前輩要回故鄉,晚輩今日就依伯伯的吩咐行事了……」言畢,又扣了三次,方才去準備了木柴火把,然後將凌重九的屍體和*圖*書起出,少年突然發現了件奇怪的事。
忽一日,慕容焉外出歸來,發現院子前面停了不少的健馬壯士。他剛行到門口,屈雲匆匆從院中出來,一見到他急忙將其拉住,道:「焉,部帥正找你有要事商量,我們乞郢與回水、柳川三位的部帥都在屋中等你多時了。」
卻說秋日將珊,迷濛的細霧鎖著一抹黃韻,籬笆、田野、芳林、遠山和深川,都在一葉飄零之後,變得蒼老。有道是一葉落而知天下秋,次時江楓曉落,林葉斑黃,燕代縱橫千里,盡入微寒。明凈無雲的高秋益加清疏而爽朗,意極高遠。
然時不與吾,年垂暮而志未竟,啟手之際,點足岐立萬山之巔,心懷墨公難竟之志,振臂霄漢,而載此劍。懨懨夢回,孑然翹首星河之易變,常望後世麒麟,習之若鳶長鴻漸,盪近世之流弊,絕雲霓,負蒼天,鍛羽翼于雲天。
冷心突然大怒,一揮靈牙杖喝道:「小子你找死,你敢耍我們!」
慕容焉沒有回答,只是望著他們。慕容海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點頭答應。慕容干虞與屈雲自然也同意了。只剩下慕容默多也只好怏怏地默認。此計一定,眾人當下告辭,說好第二天再來此地靜侯佳音,慕容干虞與慕容海各自回去準備勇士,暫且不說,一場大事在慕容焉的綢繆下,漸漸地展開了。
第二天,大雨停了,到了正午,陰陰的天空稍稍轉晴,西極出現了一道彩虹,鶻鸕斜飛,噭然長鳴。雲下的草原,新鮮的草香充斥著空曠的原野,瑟瑟長風之下,一人背林東望,拄劍而立。
眾人聞言又是奇怪,那慕容默多最易反覆,但如今功行近半,若是自己宣布推出,又覺為難。但再讓他準備貢品心中大為不甘,這時卻聽慕容焉道:「『將要取之,必先與之』。我現在送牛羊給木丸津,是為了他日全部取回。默多部帥若是不信,可以不派人去,但到時從木丸津手中奪回貢品,不知道部帥還要不要?」
冷心、湛露聞言頓時被噎住,愕然半晌,但又頗覺有理,不知所措地回頭看他們大哥。
慕容默多道:「這件事跟叛賊有什麼關係,我倒要聽你將個明白。」幾人聞言都看著他。
那邊的木丸津本以為屈雲不過一介蠻力之人,所以才全不將其放在心上。他還打算要先一劍就殺了屈雲和顧無名振奮士氣,好保自己殺出重圍,哪知兩人一接手才知這少年內力雄厚,劍術高超,竟完全能接下自己,不由得神意驚遽,猛然沁出一身冷汗。哪知就在此時,那邊的手下竟然全部投降,這一驚直把他氣得切齒喝罵,眼裡閃過了一道冷電,怨怒冷笑,但如今只剩自己一個,更不可久戰,當下縱身疾掠,舌綻春雷,脫口一聲暴喝,一劍殺了七個自己的手下,方突然掠身後撤,一晃上房,肆言極罵著再晃,已飄沒于黑夜之中……
僅此一驚,慕容焉心中靈光一閃,剎那間記起凌前輩過去的一些奇怪的言行,凌重九臨逝前曾叮囑他死後要焚掉屍身,並一再告訴他,他唯一能送與慕容焉的之有一身的骨灰,好象他死前已預料到玉璧的出現。他伸掌托著細看那玉璧,又想起第一次碰到凌重九時,六大高手在追尋的玉龍子,頗似眼前手中的玉璧,這點想通后,回首前事種種,以前的疑問都不禁迎刃而解。想起當日凌重九隻喝湯水而不能食的情形,心中突的一下,難道這塊玉璧一直藏在凌伯伯腹中,吃難以下咽的食物必會堵塞腸道,塞痛而死。
慕容焉見狀,轉向了慕容干虞。
慕容焉神氣無變,湛然不動,始終淵憑靜坐,不動聲色。這其間那老者慕容海一直察言觀色地暗中注視著這個年輕人,待那慕容默多冷哼不服,他卻突然面色一庄,肅然說道:「焉兄弟,我希望你說話要慎重考慮,此事關乎幾部數千人的安危,不容有失。我很想相信你,但你要讓我如何相信你?」
慕容焉恭敬地見過幾位長老,那慕容干虞拉住他看了幾回,眼中幾乎掉下淚來。當下眾人酬酢,暢懷往事,一直談了很久。最後,兄弟們又勸慕容焉回去,但他還是笑著拒絕了,結果眾人只得怏怏而歸。自此以後,慕容焉就在遼水東岸住下,日日拜祭凌重九一回,其餘時間多步出院外,與斷氏兄弟登上高石,對江習劍。但顧無名與屈雲等兄弟都不甘人後,幾天一換,時時帶來些食物和酒。慕容焉只是對江悟劍,時而沉思一日一夜,一動不動,不飲不食,又時而揮劍三天不絕,有時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招式他卻要研上半日,但其劍術卻如飛一般發生了變化。他開始探索劍道極至,探索自己的身心。
正在此時,東面疾速地掠來了幾個人,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屈雲與顧無名等人。原來,眾兄弟幾日四處尋找,終於杳無蹤跡。屈雲與慕容岱去了『松居』,結果沒有找到慕容焉,卻救下了一個餓昏了的啞巴姑娘,那姑娘奇醜無比,所以整日戴個面巾遮掩。慕容岱看她可憐,就帶她回了東川作伴。屈雲回來正遇間顧無名、斷氏兄弟幾人,當下一行人商量一回,決定再回凌重九的墓地小院一看,結果幾人一到,立刻發現凌重九的墓室一空,俱是大驚,還以為有惡人掘了凌前輩的墳墓,紛紛勃然變色,四處探看,西行不過片晌,正好發現木丸津正制住了慕容焉,眾人氣涌如山,振吭大叫,屈雲與顧無名斷喝一聲,拔劍縱身上前,卻不料那木丸津縱聲長笑,挾著慕容焉飛身入林,不消片晌,實在是林深川厚,幾人便失去了這個惡人的蹤跡,無不目眥欲裂,跌足暗恨……
垂遠行何之,吾亦無識,唯笑盡九垓之阻礙,徒慕鴻漸之振翼,逕隨弱水東去。歲月輾轉流逝,載我同游天地滄桑之一息,人生天地之間,忽如遠行之客,吾今為遠行客矣。
慕容焉一路沉吟,行到前面路口,突然羈韁駐馬,神色黯然。幾位兄弟見狀,都問原由,屈雲卻最了解他,提馬過來,道:「焉,凌前輩的墳墓已經遷到了遼水東岸的慕容境內,現在很安全……」一言及此,他似有話要說,但於一時委決不下,躊躇一會兒,終於抑制了下去,轉問他道:「你是不是想現在就前去拜祭?」
看到此處,慕容焉已瞭然七八,原來自漢代以後,墨學中絕,但墨家的思想卻一直在執行,昔日墨子「背周道而用夏政」,主張以堯舜禹之精神治理國家。其後的五代鉅子,分別於刀兵之中,獲得了泥離國、息鄺國、古戎國的實力,直到此時,墨家實力已可問鼎天下。即至漢明帝時,墨家第六代鉅子彭化真,為使墨子的治國理想得以實現,將天下的墨家實力建成了一個世外的國家——摩利國,以表徵墨子「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的理想。摩利國並無國君,只有紫微、太微、天市三位垣主共同完成大治,三老治世。而紫微垣主就等同於一國之君。其後,彭化真又將天下墨家實力,取法自然之道,按星宿方位,分為四大門派,分別為東方蒼龍門,西方白虎門,北方玄武門,南方朱鳥門,每門有七位宿主,四大宗派共為二十八宿。而目前的兩塊玉牌當為蒼龍聖宗和玄武聖宗兩宗的掌門令牌。
骨灰之中露出了一角晶瑩剔透的玉璧,上面還有一莖龍角。他奇怪的輕拂開上面的浮灰,赫然露出一塊徑約兩寸、厚約一寸的圓形溫玉。觀其外形,造形奇特,其上正反兩面各雕有一條盤成大半個圓形的虯龍。其龍體捲曲,龍吻前伸而上翹,雙睛突出,嘴閉鼻平,背部近頸處有一圓孔。
※※※
「你在做夢!」慕容焉俊眼圓睜,但卻絲毫無還手之力。
慕容焉點了點頭,放下杯子道:「前輩明見,晚輩天大的膽也不敢對諸位前倨後恭,此行雖有不敬,但卻是為了叛賊之事,慎重從事,三位勿怪!」
慕容焉奇怪地道:「屈雲,慕容岱那丫頭頑劣得很,今日為何沒有見她?」
慕容焉道:「你也發過誓,在與我比試結束之前,要身子不動地接我三招,你現在要是抬步,就是身子動了,那就是你輸了。我現在要回去吃飯,你要是追出來,我也樂得收你們三個做牛做馬的乾兒子,要是不動,我可走了!」一言及此,他果然大模大樣,毫無顧忌地拍拍肚子,揚長而去。幽風三兄弟眼睜睜地看他走掉,但都因為誓言的關係,不好反悔插手,不能動彈。這下可慘了,慕容焉這一走,不知幾天幾夜才回來比那剩下的那一劍,若是如此,他們老大怕是先要餓死凍死了……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三位都相信我,我還有一言在先。此事不管如何,三位務要始終如一,暫行我計,不可多問,且此事務要保密,三位同不同意?」
慕容焉練了半天的劍法,漸感身體不支,吁吁喘了半天。這幾日身體的病痛使得他不能持久,六條經脈的病痛使得他愈來愈感到清醒,正常和健康的靡足珍貴。他插劍于地,頹卧到一顆枯樹旁,長喘了口氣,此時此刻,他開始但心自己究竟能不能活到為凌前輩報仇的一天,當下緩緩從懷中拿出那個塊玉璧,那塊不知是不是玉龍子的玉璧,把玩端詳了半晌,仍看不出有何異樣。他有意無意的轉了和-圖-書轉那虯龍的龍角,突然啪的一聲脆響,那塊玉璧上龍背近頸處的圓孔,竟突的被壁內一截玉柱填實,那圓形的玉璧竟分為兩層,一塊疊得緊緊實實的黃色楚繒「啪」的掉落地上——玉龍子被打開了。
慕容默多首先不滿地道:「這怎麼行,你這分明是將牛羊送給木丸津,這怎麼行?」
兩兄弟聞言又是大感訝異,但看慕容焉如此自信篤定,再不多問。三人候不多時,天色漸暗,暮色漸籠,門外突然響起了馬蹄聲。慕容焉聞聲,急忙與斷氏兄弟恭迎出門,蔚然之下幾匹健馬衝破暮色,飄然而至,斷氏兄弟一看,不禁一怔。他們不是別人,卻正是三部的部帥,但這次他們幾人俱是輕裝簡從,每人只帶了兩個佩著彎刀的親信侍衛。慕容干虞帶的正是獵原與屈雲二人。
原來,凌重九逝後幾年,屍體竟然貌全如故,顏色新鮮,湛然如初。除了衣服腐爛之外,凌重九卻顏色與活人一般無二,象是睡著一般。慕容焉一見,大驚失色,猛地想起當日屈雲說起前輩屍體,猶豫不決,看來那時他就發現了這件不可思議的事,當下急忙跪下扣拜,涕泣良久,方抱起他的屍體置於乾柴之上,倏忽想起幾年來的相處,不覺黯然神傷。少年動也不動地望著凌重九的屍體,如今終於堅定的將火把投柴和上,正如他堅定的心,孺子其弱也羸,其心也無懼,少年長身泣拜,灑淚熾火焚之。
慕容焉一言提醒夢中人,那回水的部帥慕容海捋須沉吟片晌,突然審慎地打量了慕容焉一回,頷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慕容焉告過有僭,接著道:「伊春山賊患慕遠府有心無力,賊首木丸津武功高強至極,若是不能一次剪除,恐將後患無窮。」
其中一璧的青雕是一條四足長尾,冠高虯曲,甲鱗附身,丹陽負背的蒼龍。玄雕則是一隻龜蛇交舞的玄武。慕容焉雖處燕地,卻熟讀中原漢書,對占星術稍有涉獵,遙遙星河共分為三垣四部二十八宿,這其中的二十八宿分別東南西北各七星,分別是東方蒼龍七宿,北方玄武七宿,西方白虎七宿,南方朱鳥七宿。想來這快美玉必為一對,另外一塊玉璧也必可一分為二,內中分別雕有朱雀和白虎。但他不知道,早在凌重九被匈奴人追殺時,另外兩枚已經被摔碎了!
屈雲與顧無名等一眾兄弟更是不由分說,湧上來要找慕容焉醉飲,但待眾人登上高碣,卻早不見了慕容焉的蹤跡……
縱橫千里不能住,三十九騎入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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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停了。
屈雲與顧無名兩人一唱一和,頓時將那群悍匪說得大為心動。如今身在重圍,勢難走脫,而且山下正圍聚過來數千人馬,頑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條,決無後路。雖說江湖中人刀頭舔血,但事關生死大事,再不要命的人到此絕境也會砰然心動。但眾匪早威懾于木丸津的淫|威,如今多數人礙於木丸津在此,卻沒有人敢第一個棄劍投降,木丸津見大事不妙,陡地大怒而起,縱身出來直趨屈雲與顧無名二人,一瘸一拐地陰陰一笑,道:「你們兩位少見啊,竟敢挑唆我的手下,我先取了你們的項上人頭。」一言及此,木丸津一躍而出,身形突然快如閃電迎上,屈雲大笑一聲,提劍迎上,顧無名卻閃到一旁,開始數數。哪知數不到六,那群叛賊見一個屈雲就能與木丸津打個難解難分,少了他的禁止,立刻紛紛將刀劍擲于地上,跪地投降,四下頓時湧出數百人上來,七手八腳將他們一併擒下。
「虹花飛濺片片落——」
慕容焉撫案起身,向幾人一抱拳道:「幾位,你們既然不信我,又何必來找我。你們請回吧,因為就算讓你們勉強相信,他日行事起來難免再生變故,到時意見不合,不惟大事難成,還要為幾部父老帶來滅頂之災。與其引來無妄殺戮,不如退而避之,以求苟安,也好過殘害了任多人命。」
他這一問不要緊,頓時惹得旁邊幾個劍客紛紛大笑。慕容焉大為好奇,卻看到屈雲少見得臉上大紅頻頻,當即明白了七、八分,這時果然聽那顧無名笑道:「焉兄弟,不是她沒來,而是有人擔心岱妹子的安危,堅決不讓她來而已,所以她只好老老實實地待在東川了。前些時我們可慘了,十幾個大老爺們被她整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慕容焉對這慕容海老先生向來尊敬,如今承他敬酒,急忙接過飲了。正在這時,北面傳來一片喧嘩之聲,屈雲與顧無名突然領著兩位老者登了上來,有人上來稟報說屈雲與顧無名逃走為虛,其實是奉了慕容焉的密令,請來了慕遠府東北的易河部帥、西北的半山部帥。他們在木丸津出寨之後,立刻攻佔了賊巢,並該扮成山賊模樣,引誘逃回的木丸津及其殘部入寨,來個瓮中捉鱉,關門打狗。結果剩下的賊人除了木丸津一人逃脫之外,為禍已久的叛賊全部被俘被殺,所有失去的貢品一併被抄了出來,重新回到了諸部的手中。
兩人進院一看,這時院中果然停了不少帶刀的護衛。他們都是精悍的年輕人,見到慕容焉進來,立刻紛紛轉過頭來,都好奇地上下打量這個不起眼的少年。慕容焉沉吟一回,低低地與屈雲說了幾句,屈雲聞言連連點頭。當下兩人相攜進入屋內,發現裏面果然有不少人,慕容干虞與獵原也在坐等候,二人一見慕容焉進來,那慕容干虞一急急地上前拉住他正要開口,慕容焉卻突然擺了擺手,望了其餘幾人一眼,抱拳說道:「幾位部帥,你們的事我都知道了,但我只是個將死的人,實在不想惹禍上身,也幫不了你們,諸位請回吧。」
慕容焉不禁一怔,突然發現那書卷之上放著一封信函,卻是寫給自己的,他一看即知是凌重九的筆跡,心中覷然一怔,急忙取來納入懷中,從上面下來在物內仔細檢查一遍,竟然發現屋中有人飲食的痕迹,他去了床榻一翻,卻聞其內散發著一股縹緲的馨香,象是女子的體香。慕容焉不覺一怔,但瞬間明白這裏可能有人發現了才來居住。當下他長嘆一聲,暗忖道:不管此女子是誰,既然她住在此地,自己又何必前來打擾呢,就讓她安然住下吧。忖此,他提劍而起,出了『松居』便即東返,他剛一走,『松居』林后閃出一個窈窕美極的倩影,靜靜地立了片刻……
慕容干虞見狀大跌其足,想起來阻止,卻已不及。
慕容焉想了片刻,許久未果,當下輕輕推開拿那間樹屋,裏面桌椅床書依然,但如今景物雖在,人事全非,凌重九也在此離自己而去了。一意及此,他突然悲愴已極,將長劍放下,長吁了口氣攀上樹上的木屋,進來一看,裏面竟然收拾得乾乾淨淨、停停當當,環壁陳列的書籍整理得比以前凌重九在時還井然有條,其間散著一股淡淡的曇香,若有若無。
重九絕字
但在第二招時,慕容焉一直避開的事還是發生了。兩人的長劍終於還是「鏘」地一交,慕容焉的長劍抖手飛出老遠,幽風的長劍順勢翻腕橫掃,頓時一片青朦朦華光一輪而至,眼看就要將慕容焉一劍斬成兩段。慕容焉「呀」地一聲,飛身後掠,當場一腳仰面跌倒,但卻正好躲過他這一劍。當下那幽風正要上前趁機一劍結果了他,慕容焉突然叫停,指著地上的圈子道:「幽風,你是不是不講信用,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出了圈子,我們還沒打完你就動身體、出圈子,那可是算你輸啊!」
三人看了一眼,如今既然相信了他,自然沒有中途推出的道理。當下慕容海與慕容干虞首先點頭,那慕容默多雖然有些後悔,但慕容人最講一個信字,自然不能說話還能收回去。只好略有不甘地點了點頭,算是揭過。當下慕容焉先出一計:命屈雲率十五名劍中高手以及五十名乞郢部的勇士,護送牛樣賦稅一應貢品,一起北上慕遠府繳貢,同時命慕容海的長子慕容柯率五百人隨行。但慕容柯的五百勇士行到北望谷即悄悄隱伏在谷西的山嶺上,帶足乾糧伏而不動,日夜靜候谷中火起便一鼓衝殺下去。而屈雲一干人的貨物行到伊春山前必然會遇到叛賊劫殺,可裝作不敵,將貨物都扔下,並不返回東川卻向北逃。慕容焉說到此處,當下又低低吩咐了屈雲幾句,屈雲點頭應過。
慕容焉恨聲大笑,暗恨自己不小心將半卷劍譜讓這個惡人得到,這回尋魏武三相落空不說,此人怕是還要慘害許多生靈。一念及此,他黯然一嘆,指著地上的片片碎繒,大聲笑道:「木丸津,你剛才太得意了,下半卷劍譜我已經毀掉了,你有本事就自己拼起來,到時一樣天下無敵,還用得著求我著個外人么?」
慕容焉目周意倦,撫衿太息,道:「你們……你們這是……」但終於一言未畢,長喟一聲,道:「我在此地乃是為了守墓悟劍,但你們何必與我受苦?我知道你們的心,有此足矣,何須多言。」
慕容焉忖了半天,仍沒一點頭緒。突然天空克嚓一聲巨雷,一道閃電如一柄利劍,陡地將灰色的天壁砍裂了一條大縫,瞬間又裂而複合。
倏地……
慕容焉走了——
※※※
慕容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為什麼不能走,剛才我只說了與你們大https://www.hetubook.com.com哥比試三招,但又沒有設下時限,說今日就一定要比完。今天我只吃了一隻雞,六大碗飯,但卻依然餓得要命,狀態差得要命,再待下去難免對我不公平,剩下那一招我決定過幾天再打。」
慕容焉一言不發,進林中轉了一圈,打了不少的野果回來,取了最好的供在凌重九墓前,這時看斷氏兄弟已經完工,感激莫名地再次讓他們回去。那斷雲道:「焉大哥,你雖然年紀不大,但我們一干兄弟都視你為主上、大哥,唯你馬首是瞻,今日你既然要留在此地,我們兄弟也一定陪著在此,上次在段國天下群雄面前你不讓我們與你同患難,難道今日也要趕我們走么,若是如此,我們索性跳入遼水,也好過讓你看著心煩!」
慕容焉吃了一驚,問道:「不知幾位部帥是為了什麼事?」
灰燃的紅光在陰霾天空的凄風中慢慢地熄滅下去。
再看那雕刻之精、之細,實為罕世難求。慕容焉將兩塊玉雕放在一旁,撿起地上的楚繒展了開來,一副字跡瀟洒、筆力甚是遒勁的楷體紅漆小字,映入了眼帘。但見上書:
慕容默多對慕容焉這種前倨後恭很不高興,暗哼一聲,逕自下馬。當下一行人相攜入屋,那斷氏兄弟執劍守于屋外,權作警戒。
兩人神色閑暢,上前仰天大笑,屈雲向中間一群殘匪洪聲喝道:「爾等叛賊聽著,如今你們已經盡中埋伏,放下刀劍,我可以饒你們一死,若是有敢反抗者,我一聲令下,萬箭齊發,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慕容焉輕「哦」一聲,心中高興地轉望屈雲,道:「我們這位慕容岱向來天不怕地不怕,連他父親的話也從來不聽,怎麼今日無端地突然變得這麼乖,奇怪?」
「凌伯伯,我是焉兒啊,你能聽到我的話么?今日為了部中百姓,我用計殺了數百人。他們雖然都是叛賊,但畢竟也是生命。當日前輩問我,如果有一個惡人殺了人,我會不會殺了他。我說不會,因為他已經殺了那個人,我就算殺了他,那個被殺的人也不可能再救活了,而這個殺人的壞人卻還有被救的機會……,晚輩拿起劍時,曾發誓此生不殺一人,但今日焉兒不教而殺,卻殺了數百人,弟子罪甚,又怎麼能以之為功呢?」言畢大泣。
眾人見狀都不禁覷然一驚,無不為他的氣魄所感。就連慕容默多聞言也不禁慷慨激昂,頗以為然。這人心中不由微微一震,登時起身一拍案道:「果然是條漢子,就憑此點,我慕容默多願意信你,你說什麼,我都一一照辦。怎麼做,你說!」慕容海與慕容干虞聞言,亦相視頷首。
吾焉兒閱箋如面:
慕容默多聞言一怔,看他說得如此篤定,有股令人不容質疑的氣魄。當下立刻吩咐下去,命得力手下遣人依言而行。又過三日,北伊春山又傳來消息,柳川的人馬已經在谷東埋伏已畢,而顧無名的一百名乞郢武士已經被逃,貢品再次被悉數劫去。
慕容焉淡然一笑,對此隻字不提。只是馬上吩咐兩人準備酒食,待準備好后掃榻而待。斷氏兄弟只是奇怪,斷雲問道:「焉大哥,我們在等什麼人?」
慕容焉請諸人落坐,親自為幾人斟上杯酒,躬身請罪。那慕容默多不悅地道:「慕容焉,你這是什麼意思,先趕我們走,然後又讓慕容干虞請我們來,分明是前倨後恭,快說你想怎麼樣?」他身後的兩個親信大漢聞言,都按刀瞪著慕容焉。
慕容焉見狀,掃了諸人一眼,道:「死有輕於鴻毛,有重與泰山。今日我等所謀之事關係幾部父老的生死。如今木丸津結聚于伊春山,以圖東山再起,當年他殺戮了多少人命?這時若我們苟且偷安,雖能保得一時,卻保不了一世。待他兵強馬壯,慕遠諸部將首當其衝,永無翻身之日了……」一言及此,他突然走那臨壁摘下長劍,「鏘!」地一聲抽將出來,「嗖」地割下一縷頭髮,將長劍「啪」地置於案上,長身深施一禮,劍眉一堅,朗聲說道:「這柄長劍就是晚輩的憑證,我暫且先將一縷頭髮割下,十日內叛賊不滅,我願割首如發,向三位前輩以死請罪。這顆人頭先寄在晚輩身上,不知三位信不信我?」
故老相傳,昔年江湖中劍道高手輩出,名震天下者共有十人,名曰劍中十宿。方其之時,浩蕩江湖能與之抗衡者,可謂絕無僅有。這十大劍宿雄居江湖二十余載,直到有一天,江湖中出現了一個名叫彭化真中年人,此人不停地向十大劍宿挑戰,屢戰屢勝,而且勝得很懸殊,之前與他分別交手的五名劍宿在他劍下皆不出十招。後來,這個消息傳於江湖,武林中人無不側目,滔滔江湖,猶如一番滔天巨浪,將彭化真推上了劍術的頂峰。其餘的五名劍宿礙於江湖名望,但又忌憚彭化真單獨向自己挑戰,竟聯手主動向彭化真下了戰書,結果彭化真以一敵五,力勝而歸。自此之後,江湖中再也沒有了十大劍宿,卻多了一代新的霸主——劍聖彭化真。
那威嚴慈祥的老者慕容海捋髯擺了擺手,轉向慕容焉,肅容一庄,道:「慕容焉,我們都應約來了,你有什麼事現在可以說了,但我不希望聽些無益的話。」
慕容焉望了他們一眼,道:「你們是不是想要幫忙?剛才你們怎麼發的誓,是不是想跟著我這個乾爹作牛做馬一輩子啊?」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堅強。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
待一切準備已畢,已到了第八天的夜裡,三部的部帥齊集大遼水畔,對月高飲,坐候信息。第二天申時,突然有探子前來回秉,說北望谷內突然火起,十里可見。眾人聞言,紛紛大喜,果然不出慕容焉所料,那木丸津真的中計前來偷襲,中了埋伏。慕容焉將酒食移至大遼水畔一方高碣之上,北望暢飲。果然不足片刻,谷內突然殺聲大起,滾木雷石如雨而下,谷內前來偷襲的叛賊突然遭到了迅雷不即掩耳的進攻,轉眼之間死去盡半。
那三人聞言大怒,湛露道:「小子,上次在好城你騙了老子溜之大吉,這次我要再上當,那就是笨得連豬都不如,我大哥劍術高明得很,要收拾你這個三十好幾流的高手還用得著吃飽飯么,他就是站這不動,只喝口涼水,也能三招就殺了你。」
慕容焉冷笑一聲,道:「你們剛才發過了誓,只要我與你們大哥沒有比試完,你們插手就算違約。現在我和你們大哥要過好幾天才比試,你們要是不怕天下人笑你們無信的話,儘管殺了我好了,就讓『燕代五大狼主』最能讓人信服的一個『信』字蒙塵好了。」
那顧無名也提劍笑道:「你們這些匪人,經年殺人無數,積孽如山,本來萬死難辭其罪,但我等念你們也是受賊首木丸津挑唆才走上邪路,如今我給你們一次選擇生死的機會,我喊十聲,若是十聲之後有人膽敢還不放下兵器,我必殺之無疑!」
其餘諸兄弟無不為他的精神所感動,都爭著與他前來論劍切磋,令眾人驚異的是,慕容焉只要看一趟他們的劍法,當即就能揮演,而且往往比他們習練經年還要深得奧旨,眾人都因此受益非淺,即連顧無名也不禁背地稱他為千古難見的劍術奇才。但可惜的是他內力不足,幾次顧無名與屈雲都要將內功法門傳他,但都被年輕人拒絕了。因為慕容焉清楚知道,只有先天真氣才能治自己的病,而他追求的正是這種至高無上的正易心傳。
慕容干虞聞言忍不住心中訝異,亦詫聲問道:「焉兒,你真的能十天就靖滅叛賊?此事非同小可,不可亂說!」
「門閭之望……」慕容焉讀得詞氣慷慨,眼中凝著的淚水再也不能竭抑,長跪頓首,不能自已,泣道:「門閭之望,原來前輩早將我看作他的嫡子,抱以厚望……,晚輩叩謝伯伯下顧——」言罷聲淚俱下,頓首再三。
湛露一見慕容焉便即狂聲大笑,那老大幽風道:「小子,你三個老子找了你很久了,上次在龍涉山讓慕容元真救了你,今日還有誰能救你?」言畢得意已極地狂笑。
另外一個老者也起身,望了慕容焉一眼,一言不發也自離去,看此人駕勢,想來就是回水的部帥慕容海。他雖然沒有慕容默多那般反應,但他的兩個手下卻兩眼猛睜,目瞪如鈴地冷哼一聲,瞪了慕容焉一眼。僅此功夫,三部的部帥展瞬走了兩個,只剩下獵原與慕容干虞不明所以,連連扼腕抵掌。這時,屈雲向慕容焉打個招呼,一起出去。直到一行人上馬走後,斷氏兄弟進來奇怪地道:「焉大哥,你……你今天怎麼了,是不是已經有了對策?」
他灑完凌重九的骨灰,頹然倒地。
義伯重九,自知垂垂,大歸之期不遠矣。戚心回履前塵種種,竟無希噓頓首之意,亦乏決去咿啞之慟。岐路之訣,雖有凄愴,亦復形神分散之隔絕。窈冥之嘆,唯徒待天。
慕容焉如今的身體愈來愈差,已不能支持他的修為。所以揮劍愈少,靜思益多。部中兄弟無不暗暗憂心,所以常取些葯過來。但終於因為難以治本,不能維持。慕容焉自此常面對凌重九前輩的墳墓攬涕太息,如今距與魏武三相的比試之期為時尚遠,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一天都成問題,更遑論為其報仇了。但慕容焉這三個字m.hetubook.com.com卻早已傳遍燕代諸國,鮮卑百姓無比景慕,不久就有傳言,說:「荊山不起,當如蒼生何?!」足見白首荊山,已背負了天下的景仰,百姓的厚望。
卻說他行到遼水之濱,涕泣之下,輕輕捧起骨灰,就象捧起了凌前輩的一片赤誠,清淚簌簌不絕,將骨灰撒入江中。
此時雷電交加,顆顆碩大的雨珠啪啪的打在樹榦上,倏倏的消失於莖草之中。但可憐的年輕人卻全然不知,精神恍惚地步入雨中,回到了木屋之中。僅此功夫,外面狂雨如注,不一刻平地深水縱橫……
天上不知何時黑雲四合,雷震山川,電掣紅綃。浩大的綠林莽原陷入了隱隱的雷聲。一滴雨珠劃過林間的疏葉,「啪」地擊落在他的額頭,颯颯的長風鼓吹起他的衣衫,年輕人「嚓」地將那柄斷劍力擲入地,淚眼迷離的撲跪到地上的骨灰,突然一陣南風席地而起,撲的捲起一層骨灰,慕容焉清淚長墜,一跤撲到地上的骨灰上不讓林風亂吹。
慕容干虞素來對這少年目為天才,從他殺五狼,入段國,靖三亂,挫群雄,件件俱是震懾天下,他沒有理由不相信他,即使他根本不知道慕容焉有何妙計。如今三人中有兩個信了這個少年,但只有那慕容默多見慕容海也信了他,當下躊躇不已,委決難下。
往昔我墨道祖師翟公,嘗論及天下治國之道,主背周道而用夏政,效堯舜偕樂於民,以仁德化天下,不事干戈,棄行殺伐。蓋七國不受,漢武而沒。自祖師沒籍,以下歷鉅子百年一傳,歷經五代,東安泥離,西定息鄺,北全戎族,由是,我墨家實力足可問鼎天下,一爭神器。吾國人既多,然扣鼎之道不為吾取,始法道自然,國設三垣四部,三垣者,乃紫微、太微、天市主,四部者,乃東方蒼龍聖宗,西方白虎聖宗,北方玄武聖宗,南方朱鳥聖宗,分統十萬墨眾,余等碌碌,為達翟公治國之志而周行天下,及至漢初明帝,建國摩利,以期框行祖師墨公「摩頂放踵,利天下而為」之大旨。且效古之聖人,察五行之聲,鑄金均其清濁,觀四時之變,刻玉紀其盈虛,由是而成玉龍子。後世凡獲玉龍子者,由前輩教之開啟法門,習我上乘劍法,授為『摩利國』兩宗掌門宗主。
三位部帥到此才知卻是妙計,原來慕容焉前兩次安排的失敗,一是為了驕敵,二是為了掩飾布置伏兵的舉動,在北望谷悄悄布下了一道無形的網。谷東谷西的埋伏之所以要藉著保護貢品的借口隱伏數日,就是為了不引起叛賊內奸的注意。待綱舉目張,一切準備妥當,再聲言攻山報仇,將部中牛羊都秘密安置於北望谷內,理所當然。以木丸津的貪婪之性,必然會出兵偷襲北望谷,卻不料那裡正有一張大網,已待多日,正靜候他進入陷阱呢。當下三人聞言信心大增,果然依言策騎東歸,各行其事。到第八天,所有的事已經安排妥當,慕容焉又派斷氏兄弟前去北望谷待敵,一見木丸津部眾入谷,立刻燃放大火,以為谷上伏兵攻擊的信號。
斷雨聞言,也不禁異口同聲。
斷雲、斷雨兩兄弟見狀無不暗暗彈淚,目不忍睹,攬涕久之,也一起上前拜了一回,拉起慕容焉。此時年輕人雙目蘊淚,轉向斷氏兄弟,道:「兩位兄弟,你們都回去吧,我不回乞郢了,前輩大仇未報,我就在此地結廬而居,一面陪著前輩,一面對江悟劍,因為我現在根本沒有打敗魏武三相的把握,兄弟與部中父老的心意我領了。」
這幾日慕容焉少有心得,突然想起了故所『松居』,懷念得很,就索性一個人提劍踏冰,越過大江到了對岸,直趨五十里秀。來到一看,這裏依然是雪松如海,瓊裝素裹,不禁讓他想起了初次見到凌重九的光景,復又撫衿太息,為悲難勝,一個人蕭立久之,當下正要穿過雪林到『松居』一看,林中突然跳出來三個人來,慕容焉一見,神情猛震,急忙轉身就走,卻被那三人縱身將其圍在中間,他們不是別人,正是幽風、冷心、湛露三人。
慕容焉不管如何,依然堅持地道:「要比就要單獨比,否則不比!」
慕容干虞也不知他葫蘆里買的是什麼葯,只是替他找急。原來今日走後,屈雲便將慕容焉的吩咐說了一回,由慕容干虞親自出面才重新請回兩部部帥。
慕容焉一看此人便猜到必是木丸津,大駭之下,但見此人目注慕容焉,嘿嘿陰笑,看了手中的劍譜,不禁臉色大變,那釘子般的目光登時變成了驚奇,繼而漸漸沉迷,片晌又突然目射奇怪光,驚喜之情難以抑制,雙手顫抖,手中鐵劍幾乎掉在地上,狂聲大笑,旁若無人地以劍擊地,大笑自道:「哈哈!沒想到這名震天下的百年奇譜,今日竟然落在我的手裡,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哈!」言間竟然一瞬三變,那中表情比他當年得意之時,還要高上十分。
幽風三人聞言大怒,冷心道:「我們『燕代五大狼主』雖然名聲不太深得人心,但一個『信』字卻是叮噹亂響,說出的話掉在地上向來都能砸個大坑,你敢小看我們!小子,你真是拽得不輕啊!」
自彭化真力挫十大劍宿之後,四十年內江湖中再沒有一人勝過他半招,直到他死後,江湖中方結束了這個一人獨霸的時代。後世之人因其劍法超絕舉世無雙,稱其為劍祖,被譽為前後兩百余年內唯一的高手。
屈雲拉他直趨屋院,一邊走一邊簡單地說了事情經過。原來,最近冬盡春來,伊春山的叛賊木丸津又開始出來搶掠,一有反抗還大肆燒殺恐嚇。附近的慕遠府的諸部都束手無策,結果回水的部帥慕容海,柳川的部帥慕容默多聽說乞郢有位少年天才白首荊山,結廬居於遼水之濱,所以才抱著前來一試的心情一起提馬至此,前來請教靖叛之策。其實他們並未抱多大希望,但實在是叛賊猖獗,這也是萬不得已的辦法了。
慕容焉心中疑慮難決,不知凌前輩骨灰中何以會有塊碧玉,而凌重九去世經年,屍體卻完好無損,定然是它的作用。但此時已不待他細想,連忙抖身脫下上衣光背,將凌前輩的骨灰全包了起來,逕奔遼水而去。他一邊走,腦中電閃百轉,心中充滿了疑問,凌重九傷時慕容焉曾幫他擦過身上的血跡,明明記得他身上並未戴有任何玉璧,如今怎能不讓他疑思滿懷。
「驚看天上泄銀河——」
慕容焉見狀,突然悲從中來,淚泗橫流,一跤從馬上摔下來,連滾帶爬地撲到墓前,抱住墓碑放聲大哭,瞻秋悼晚,悲涕如霰地道:「凌伯伯,焉兒……焉兒回來了,焉兒不孝,竟然讓前輩之仇孤懸三載未雪,焉兒別離故國,神遊遼水,常引此為同天之恥,我罪該萬死,深恨未能供奉炙雞絮酒,日日洒掃穆奉,讓伯伯孤枕寒沙,焉兒今日就在此地陪你……」
顧無名聞言,神色頓時一轉,劍眉方蹙,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其他幾個兄弟也紛紛沉默,或仰天太息。慕容焉連番追問,顧無名才道出個中衷曲。原來,自從五十里秀部中上下遷入東川,卻又被另外一件事深深困擾。這東川一帶山林不少,連乞郢在內的幾個部族同屬慕容的慕遠府,但此地卻有股勢力不小的匪患,為首之人據說是當年殺戮無數的鮮卑叛賊木丸津,當年此人與附塞鮮卑素喜連為禍遼東,殺孽山積,後來有人傳說慕容國君慕容廆率騎討罰,大敗叛賊,已將兩人誅殺,但最近的部人說那叛賊的首領長得很象木丸津,武功非常厲害,但只是腿瘸了而已。此番叛賊猖獗,百姓嗟怨,就連慕遠府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徒喚奈何!
慕容焉一見是他,心中凜然,自知下半卷劍譜勢難保全,趁他得意忘形是將後半卷取出,揮劍斬成碎片,正在此時,那木丸津先是一怔,他看到卷末,發現此套驚世的劍法竟然少了半卷,目光猛然一剔,倏地又恢復了陰狠之容,厲聲道:「小子,你就是慕容焉吧。老子今日來本是要分了你的屍的,但現在老子改變主意了。你如果識趣將下半卷劍譜交出來,或許你老子還能饒你一死,你看怎麼樣?」
幾位兄弟聞言有紛紛大笑,慕容焉也不禁深為這位兄弟和岱丫頭開心,問道:「顧兄,方才你說擔心那丫頭的安危,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你們三十幾柄利劍還保護不了她么?」
慕容焉緩緩的從背後抽出長劍,喃喃道:「前輩,你的『太微九劍』晚輩已能領會,你常告戒我用劍者心有劍式,若成竹秋壑,劍訣盈懷。經月來晚輩目睹遼水南易,崢嶸千里,急流跌宕受亂石竭阻,噴沫四濺,勢如天上銀河乍泄,又如飆風狂卷千堆雪,令人魄怵心驚。晚輩因其式草創一訣,名叫袞雪。今日晚輩就舞給前輩來看……」一言及此,他在火光之下,縱高伏低,挾長入短,但見一式九變,九變而又九變,跌蕩而成八十一式,竟然比那『太微劍法』中最具攻擊力的『九星同爍』還高不止一籌。
想到此點,所有的問題似乎都已瞭然。假使這塊玉真是石勒等人所戮力拚命相爭的玉龍子的話,那就實在令人費解了,區區一塊玉璧還不至於引起這些江湖高手的紛爭,那麼它又究竟貴在何處呢。慕容焉想了半晌仍無絲毫頭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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