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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九斜眼：「怎不叫九爺了？」

這樣一來，申時茂的反常就說得通了。

「老孔，這位是九爺。」申時茂把九爺喚得很順口，讓墨九覺得極是稀奇，「九爺，這位是老孔，孔陰陽。」

在薛昉見鬼似的目光注視下，她踱出凈房，飄過那一座石橋，才飛快地加緊腳步，瘋狂地奔跑一陣，彎下腰，抱著樹榦狂笑不止。

申時茂一怔，哈哈大笑，「若小娘子肯指導一二，是老朽之幸。」頓了頓，他又道：「小娘子在招信製成的木鳶，老夫聽說之後，大為吃驚。想我墨家祖師爺當年做木鳶，也未能帶人上天，姑娘的木鳶，比之祖師爺更為精湛，若能得一見，老朽死而無憾也。」

「唉喲喲，傷風敗俗哦傷風敗俗。」宋驁壓低聲音乾笑，又去瞅他，「我先看看，你臉紅了沒？」

等那老頭看過來，墨九才發現，他雙眼空洞，視線沒有焦點，眼珠也不會轉動，看著她的方向，又似根本不曾看見。

申時茂略略低頭，用一種極為恭敬的態度道：「小娘子但講無妨，老朽敢不遵從。」

「老孔的眼睛……」申明茂嘆一口氣。

「啊！」這時，門口傳來薛昉和*圖*書的驚叫，「墨，墨姐兒？」

蕭乾睜眼，看怪物似的瞟他。

墨九咳一聲，輕輕轉身，不緊不慢地與拿著衣服趕來的薛昉擦肩而過，還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下次不能這樣疏忽大意了。幸好是我，若壞人進來可就麻煩了。」

原來墨妄來了信。

「出去。」

申時茂沒想到她會直接問起墨妄，皺了皺眉。可他再一次出乎墨九意料之外的直接回應了，「不瞞小娘子，老朽今日剛收到左執事的信函，他前些天去了神農山總院，這兩日便會趕到楚州。」

墨九挑眉，「申老就不懷疑我的居心？」

「墨子為木鳶，三年而成，飛一日而敗」的典故，墨九聽說過，可她沒辦法向申時茂解釋滑翔機與墨家木鳶的區別，三言兩語也說不清原理，只敷衍過去，便告辭離去。

屋子是一間凈房沒錯，卻似乎旺財兄的。一隻精雕細刻的大木桶，帶著熱氣熏蒸的暖氣，幾乎佔據了房屋的一半。

就她所知，時下之人極重風骨，像申明茂這種迂腐的老頭子，絕不可能曉得她是蕭家的大少夫人就下軟。

「這妖怪也真不容易，借了眼，還和圖書要借腿。」

申時茂看她盯住孔陰陽，咳一聲，抬手為她倒上一杯茶水，輕聲道：「離約期尚有兩日，小娘子怎會提前來了？」

墨九四下一望，與他低語了幾句，見他面不改色的樣子，暗自放下心來，「申老且放心。此事一成，我必不虧你。」

「九爺，裏面請！」

宋驁來楚州參加大郎的婚禮，因與蕭乾要好，就住進了乾元小築，聽見這邊動靜，他撩著袍角就入了凈房，笑睨著木桶里的蕭乾，「長淵啦，你二當家的被人看去了？」

「我呸呸呸！」宋驁吐著水，抖著濕漉漉的衣服，大步走出去，站在一棵大槐樹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納悶道：「長淵這廝居然長得那樣牲口，比小爺還壯觀？」

蕭乾闔著眼，「出去。」

她輕嘆著，回頭看見申時茂正在收拾桌上的一張八字帖，突地反應過來，「孔陰陽」三個字有點耳熟——可不就是告訴蕭家需要一個天寡之命的女人婚配大郎的傢伙？

墨九嚴肅臉：「收你為徒。」

墨九點頭，「我知，一定是被妖怪借走了。」

這老頭如此上道，墨九對他又添幾分好感。於是，她自來熟m.hetubook.com.com地拿過碟子里的油皮花生吃著，嚴肅道：「你家左執事可有消息？」

墨九這才發現，他不僅瞎，還瘸。

「這個……」申時茂笑，「人前叫九爺，是給小娘子留臉面嘛。你既不以女兒身示人，我又何苦揭人之短？」

她十五歲的身子還未長開，個頭嬌小，速度卻快，人也利索，朝著旺財凈房的方位走近，推門就進去了。

申時茂看她的目光一深，笑了笑，像是有些難以啟齒，考慮一會方道：「左執事信中有談及小娘子，還有那一日小娘子來食古齋時手上的羅盤，老朽認出乃墨家之物。」

小二哥辦事很利索，入了後堂很快就出來了。墨九沒想到，申時茂會走在他前面，熱情地迎接她。

那一瞬間，她想衝出去，讓他重新算過。可想想來食古齋的目的覺得這樣一個又老又瞎又瘸的老頭，也不過混口飯吃，她實在不必與他計較。

兩兩相望，墨九石化在那兒，也不知何故，竟瞥了一眼原本不該看的雄偉景觀，直到「撲通」一聲水響，方才回神。

若它不需藉助山坡俯衝之勢，不需靠空氣的升力起飛就好了，那她從小院原地飛翔，直升機似https://m.ｈｅtｕbｏｏｋ•ｃｏm.ｃoｍ的升空，不得嚇死姓蕭的一家人？

申時茂：「……」

蕭六郎沉入水底，聲音如發上的濕氣，帶了一點清透的冷意，「下次再敢亂闖，剜了你的眼。」

「滾出去！」蕭乾終於拔高了聲音，舀一瓢溫水從宋驁的頭上淋下來，把他活活澆成了一隻落湯雞。

宋驁的視線定在他臉上，眼睛瞪得老大，「她是長嗣的妻室，也就是你的大嫂，你個小叔子，被大嫂看見了二當家的，可如何是好？」

墨九點點頭，心情也跟著鬆快了。不過她急著趕回去，來不及問太多墨妄的事，只輕笑道：「申老果然好眼力。既如此，明人不說暗話，我便直說了，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

「哈哈。」老頭捋著鬍子笑起，「好說好說，我孔瞎子最喜與人方便……」他與申明茂道了別，便起身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小二哥趕緊上來扶他。

一時不明所以，她挽了挽過長的青衫袖口，瞥一眼申明茂的花白鬍子，自言自語，「難道我又長帥了？」

默一下，他又搖頭，「算了，誰讓他長得不如我英俊哩？總得在一些地方找補回尊嚴嘛。」

「上次我可什麼都沒瞧見。」墨九說完又覺得和-圖-書這話有歧義，慢慢走近木桶，準備解釋一下自己的純潔，「不過蕭六郎，依我觀察，你若去做小倌，必定大紅大紫，引無數富家娘子競折腰！」

乾元小築，也有人在大笑。

一聲「九爺」喊得扎紮實實，墨九分明看見他身子微躬，恭敬的態度與上次儼然不同。

話未落，她目光一凝，腦子就當了機。

回去的路上，她想到滑翔機，不免哀怨。

「財哥，我回來……」

不客氣地坐下來，墨九略有歉色地看向瞎眼孔老頭，「小子有些話想與申掌柜單獨談談，不知老丈可否行個方便？」

墨九是從原路返回的。

「哦？有何好處？」申時茂有興趣了。

木桶邊上，蕭六郎衣衫盡褪，正準備邁入木桶。

申明茂是個風雅之士，他在食古齋後院的小天井中擺放了一張桌子，一個棋盤，還有一桌子小菜，一壺貼著紅簽的杏花酒……桌子邊上，還擺放了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老頭子。

宋驁哈哈大笑，趴在桶邊意態閑閑地潑他的水，「先我就說要為你護浴，你還不從，結果讓小寡婦看光了……」說到這裏，他像是突地想起什麼，不再覺得這事兒風花雪月了，受驚般「啊」的大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