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千字引
第086章 送狗
「敢問小郎君今年貴庚？」
織娘嗓子有些壞了，但一言一行都極是溫和，是個知書達理的人，薛昉聽了很受用，呵呵傻笑，「應當的，應當的，我們家使君說了，都是一家人嘛。」
她好不容易才忍住笑，穩住神，慢條斯理地走過來，把食盒往薛昉手上一塞。
墨九有些哭笑不得，「你這隻狗，也太曉事了，比個孩兒都聰慧。」說完看它還不動，她索性拉住它脖子上的毛就往裡揪，「好吧，算你猜對了，我今兒晚上就吃你了。」
織娘眸中含笑，又問：「家中可有婚配？」
玫兒猛地瞪大眼睛，「可是江邊上那家茅草屋？」
為了不讓食盒裡的東西涼卻，他差人把第一個食盒送去了菊花台，自己則快馬加鞭地趕回樞密使府，把第二個食盒高高興興地送到了蕭乾的面前。
其實對於做吃的，墨九向來當成一件愉快的事，並沒有織娘想的那樣複雜。尤其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宅子，有了一個便宜娘，她突然就有了一種家的歸屬感。
「明日你把旺財送過去。」
薛昉「啊」一聲，哭喪著臉，「使君是想吃狗肉了么？」
織娘坐在藤椅上，頭上戴著一頂薄紗的帷帽。隔了一層紗，她看著薛昉尷尬的樣子，雖然不曉得自家女兒為什麼變得這樣霸道，但也趕緊讓藍姑姑請薛昉坐下，泡茶上水，親熱地招待。
更為恐怖的是，她的月事也沒來。
「九兒，在蕭家，你定是吃了不少苦頭吧？」
若往常在蕭家，她肯定會先問問蕭六郎。只如今兩個人關係鬧僵了，她不方便找他，而且，她也不知道蕭六郎在婦科方面，算不算得上千金聖手？
沈心悅下巴一抬，得意地瞄向娘子，「你看吧，娘子，他還說我好哩。」頓一下，她纖眉又蹙，「可他是誰啊？這京城裡的兒郎，我還很少見到這般俊的。」
聽她這以一說，薛昉想起墨家母女的病，頓時汗顏不已，紅著一張俊臉，「是晚輩淺薄了。」
蕭乾慢慢調頭，把視線挪到椅子下面趴著的旺財身上。
墨九嘿嘿一笑，「大姨媽。」
墨九不由摸了摸自己中了醉紅顏的臉，覺得這已經夠丑了，若毀成這般，可怎麼活？
「就前面。」沈心悅指著前方揚了一張「醫」字布幡的醫館，扯了扯墨九的衣袖，「濟生堂的胡郎中，在臨安城很有名的，可小九，你是哪裡不舒服？」
墨九搖了搖頭，含著笑低頭教藍姑姑包松花蛋，臉上笑容未退，沈心悅就大著嗓門在門外喊。
然而，他腳步剛邁出去，卻聽背後又傳來一道命令，「放著！」
頓時，他感覺自己離死不遠了，「這，這……兔肉丸子哩？」
看她不懂，玫兒嘰嘰直笑，墨九也不與她解釋，往大開的醫館大門走過去。
薛昉回過神來，看著手上檀木的食盒，「大少夫人，這個是……」
小時候，他曾問過母親，天上是什麼，天上的天上又是什麼，天外又有什麼？
以前她從盱眙到楚州，又從楚州到臨安，因為沒有娘，沒有一個可以稱為自己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稱為自己的地方，她始終覺得自己是飄著的，只是一個沒根的浮萍。但在這裏，她有了一個「親娘」，雖然她醜陋衰老，可目光里的慈愛卻真真切切的……
說到這裏，她瞄到藍姑姑搬果盤進來，又不太甘願的撅嘴，「當然，除了我哥哥。」
「怎麼了？」墨九走過去，蹲下身子，狐疑地看著這條傲嬌的狗。
「晚輩不敢。」薛昉瞄著墨九離去的方向，雖不曉得墨九讓他等什麼，卻只能老實坐著，陪織娘寒暄，「老夫人住在這裏，可還習慣？」
母親每次都笑著告訴他，天上住著美麗的嫦娥。在母親講那個嫦娥奔月的故事時，他問母親，為什麼陪著嫦娥的一定要是只兔子。母親說，一般姑娘家都有愛心，都喜歡養溫馴的兔子。
薛昉這一琢磨，方才發現口誤，急忙驚慌地告歉，「嬸子莫要見怪，晚輩對大少夫人並無半分覬覦之心，也不敢有覬覦之心，那個……晚輩只是，只沒見過比大少夫人更俏的女子，這才這麼一說。嬸子千萬莫與晚輩計較……」
沈心悅在臨安城呆了小兩年，大街小巷都很熟悉，有她帶路，墨九一路東遊西逛，很是舒心。
墨九認真道：「你家使君送來的兔子啊。我做成了一道新菜，叫氽兔肉圓。」她揭開食盒，聞上一聞，作勢咽唾沫，「你看看這湯汁，乳白滑嫩，兔丸子也鮮美可口。你幫我送去菊花台，交給一個叫東寂的公子。」
墨九覺得薛昉今兒有些奇怪，猜不出來為什麼，只點了點頭，沒再多說。可薛昉卻一步三回頭，不時看旺財一眼，那依依惜別的樣子，讓墨九越發奇怪。
玫兒聽她說著，咽了口唾沫，趕緊把陶瓷罈子搬到角落裡，又指了指那些鴨蛋。
待他反應過來織娘是要為他說媒，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紅著臉道：「若有大少夫人那般好看的……那就多謝嬸子了。」
織娘眉頭微微蹙著，不懂墨九心思，也不明白她的女兒與蕭乾之間的關係深淺，目光便存了少許疑問。
墨九側過眸子，「這一壇泡的，過兩天就可以吃。那一壇腌的，這一壇醬的，得多等些時候……」
沈心悅閉上嘴巴，一副「當我沒說過」的樣子，扭開頭看旁處，墨九趁機岔開話，「心悅，你說那個胡郎中，在哪裡坐館？」
墨九平白得了旺財，很是得意，玫兒也笑得合不攏嘴：「蕭使君對姑娘是真真兒的好，把最愛心的狗狗都給姑娘了咧。」
薛昉愁眉苦臉，「這個不給使君吃？」
「小九，那個薛家小郎又來了！」
「擇日不如撞日。」
曉得這事之後，她向藍姑姑打聽過，她之前是來過月事的，就在她第一次逃婚的前幾日，才剛過去。
薛昉「啊」一聲愣了。
「旺財，別了。」
這姑娘性子野得很，說話向來直接，沒有半分遮掩，當著兒郎的面兒，也這般直言不諱，弄得織娘哭笑不得，不由向尷尬的薛昉道歉，「薛小郎莫要與這丫頭片子一般計較。她年紀小，沒見過世面，見天兒咂咂乎乎，不曉得人情世故。」
薛昉無辜地瞪圓雙眼，不敢去看蕭乾冷氣森森的眼，指著桌子下面沒精打採的旺財，大叫：「旺財！是你偷吃的對不對？」
「哇！」一聲。
「這個瘋子！」
「姑娘還要做松花蛋嗎？」
今兒天氣好，冬季的太陽格外暖和舒適，她讓玫兒在園子里支了一張桌子，把織娘扶過來坐好，親自將蕭乾送來的鐵觀音衝上桂花，泡出一壺桂花烏龍茶，讓織娘品著，看她腌菜。
薛昉木訥訥盯著手上的食盒，等腦子終於轉過來，抬起頭，幾近崩潰的看著她，「大少夫人，您不考慮考慮？」
回頭一看，她笑，「還好吶。」
眼看要入冬了，www.hetubook.com.com蔬菜吃著就沒有那麼便利了，她今兒大早就讓人去集市上買了好些陶瓷的罈子，趁著季節腌上青菜、蘿蔔、大頭菜、姜、蒜等等，又將一些青菜洗凈晾曬，準備做鹹菜乾……
薛昉眼皮一陣跳：「東……寂？」
玫兒興高采烈，「好哇好哇，我來幫你做。」
玫兒正在攪拌草木灰，看她發笑，不由一愣，「姑娘怎麼了？」
玫兒笑道：「姑娘，這樣就好了嗎？什麼時候可以吃？」
「姑娘見笑了，我只略習得幾招防身而已。」
於是蕭乾沒有吃到墨九親手做成的氽兔肉圓，卻喝了一肚子的兔肉湯。
旺財對人的指令與情緒很有感悟力，看墨九笑眯眯的樣子，又有骨頭啃，大抵曉得小命保住了，於是一個縱身撲過去，兩條前腿抱著墨九的腿，一副「親人相擁」的樣子，讓院子里幾個人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過，這湯確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味道。尤其他今兒並未怎麼進食，肚腹原就處於飢餓狀態，更覺得此湯美味無比。
三個姑娘一條狗，引得無數路人圍觀。
「好了，麻煩薛小郎幫我跑一趟，如何？」
琢磨一陣，她突然想明白了，「或許他是怕我一時想不開，鬧自殺，這才安慰我情緒的吧？」
墨九哪曉得她的心情？
沈心悅點頭，「懂啊！小九嘛，一年不鬧幾次自殺，就不是小九了。玫兒你不曉得，以前在盱眙，我們倆沒事就玩自殺……有一回，還差點把人家的房子點著了。」
薛昉又紅著眼補充，「當然，狗肉湯也不好喝，尤其旺財這樣的老狗，身上的肉又緊又老，說不定還會傷牙。」
薛昉覺得自己命不好，看來是逃不過一劫了，只得苦哈哈解釋道：「看來是屬下送錯了。這盅湯應是送去菊花台的，送去菊花台的兔肉丸子，才是使君的……」
薛昉俊俏的臉，騰的一紅，樣子靦腆中帶了一羞澀，「還，還不曾。」
薛昉伺候在身邊，看他一個人鬱鬱寡歡地喝兔子湯，再想想菊花台那個人在吃兔肉，有些心疼了。
「這一罈子好了，玫兒搬到邊上去，換下一個。」
「那是。」墨九回頭望一眼她娘，又使勁揉揉旺財的腦袋，一雙眼睛里全是開心的光芒，「我家財哥是最棒的，我怎麼捨得吃了它呢？」
看著她眼底熾熱的光芒，想到那兩隻可憐的兔子，薛昉打了個冷戰，用同情的目光看了旺財一眼，結結巴巴道：「那我就把人……哦不，把狗放這兒了，大少夫人，我先走了啊。」
墨九起身看去，可不就是薛昉來了？不過他手上還拖著一條大黃狗，探頭探腦地搖著尾巴，似乎不太敢進來。
織娘審視著她，有些不忍，卻還是長嘆一聲，「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去？！老待在娘身邊……難免會落人閑話。出了嫁的姑娘，終歸是婆家的人了。」
為了口腹之慾，墨九很拼。
想那蕭乾堂堂樞密使，手握重兵，日理萬機，卻派人千里迢迢將她與沈來福從盱眙接過來，與墨九母女團聚，還在京城安置這樣好的宅子，把藍姑姑和玫兒提前送過來，不是為了墨九？
「進不進來？你主子把你給我了，還敢反抗。快點，信不信我真的剁了你？」
墨九一想，明白了：「……」
「哦。」沈心悅吐了吐舌頭，眼睛還盯著薛昉，「可是娘子，我很有禮貌了吶，我請他喝茶來著。」
沈心悅輕啊一聲，「啥？」
京城的小姐姑娘大多溫婉淑和-圖-書靜，薛昉平常跟著蕭乾，雖常出入市井，也很難見到這般粗率的姑娘，他原就不太會說客套話，這樣一聽，頭皮都麻了。
沈心悅：「莫不是你家吧？」
蕭乾目光「嗖」的掃向他。
「……使君。」薛昉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嘗試著安慰他家使君受傷的心，「大少夫人說這湯乳白滑嫩，想來也好吃的很，您要不要……嘗嘗？」
他突然嘆了一聲，不知罵誰。
「薛昉！」
她喃喃自語，把個玫兒嚇一跳，「姑娘，你為什麼要自殺？蕭使君又為什麼怕你自殺？」
薛昉拎著沉甸甸的食盒，嘴裏喜滋滋「噯」一聲，就愉快地離開了怡然居。
「噗！」想到蕭六郎治婦科病，她冷不丁惡寒一下，有些想笑。
一家人？織娘心裏微怔，又是一笑，把桌上墨九裝果脯乾的盤子往薛昉面前遞了遞，透過帷帽的紗，看薛昉年輕俊俏的臉。
「這狗，比人還精。」織娘笑道。
墨九瞄他，笑吟吟道：「如此美味，不與我食友分享，天理不容。薛小郎，我腳不方便，這點小忙，你肯定要幫的吧？」
可這時，一直搖頭擺尾在她背後的旺財，卻突地撲上來，兩隻前爪抱住她的腿，咬住她的裙擺就往外拉。
「叫我嬸子就好，叫夫人就真不習慣了。」織娘看出這年輕後生性子靦腆、良善，一張藏在帷帽里的臉，露出了微笑，「還請小郎君回去替嬸子給蕭使君帶個話。虧得他有心，把我從盱眙接來，又為我找到失散的女兒，讓我們娘仨得以團聚。這份恩情，我們娘仨恐是無以為報了。」
……墨九從灶房裡出來，就聽見這樣不倫為類的話，不由打個噴嚏，差點兒把手上的食盒掉地上。
墨九正色道：「考慮什麼？」
「等開春了，我們在果木中間，種上一些時令蔬菜。自己栽種的蔬菜，無公害，吃著好。」
旺財兩條前腿蹬著門檻子，「嗚嗚」叫喚著，就是不肯進去，把墨九氣得拿過門口的掃帚作勢就要收拾它。
這貨是個老實人。
說罷她二話不說，拎著兩隻兔子就離開了。
墨九看著兩隻兔子，眉頭微微一皺，「給我的？」
坐在藤椅上，她穿了一件素淡的裙子，黑色的長發鬆松挽了個婦人髻，白筍似的手指一根根梳理著菜梆子，時不時揚起一串白白的水花，帶出一股子淡淡的菜香，那一副認真的樣子，織娘並未見過，她也從來不知自家女兒會做這些事情。
墨九奇怪地問：「你家使君缺兔子嗎？」
昨兒織娘說，當年她開始有失顏徵兆的時候，月事就不來了，接下來，她臉上就開始長痘長瘡，容顏盡毀。
沒有想到，蕭乾只揉了揉太陽穴，什麼也沒說，就將頭靠在了紫檀木的椅頭上，闔上眼睛。
「下次下次。」
「不認識我了？財哥！」
玫兒「哦」一聲，問沈心悅，「你懂了嘛？」
墨九一怔，沒有回頭，「再說罷。」
蕭乾眉梢一動，淡淡看他一眼，「賞你了。」
像他這個年齡的小子就喜歡俊俏的姑娘，墨九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往後他要找媳婦兒的標準，也在心底向墨九看齊了。
半晌，看他不似說謊，又「哦」一聲，趕緊端著食盒就逃。
怡然居坐落在臨安城錢塘門外的湖水之畔。在織娘沒有住進來之前，原本是一所閑置的宅子。不臨街，也不華麗，甚至有些偏僻，可宅子很幽靜，三進三的房舍後院，除了竹籬花草，還有一大塊可供人耕種的田和_圖_書地，栽種有果木。
墨九在園子里忙活。
「使君，我讓灶上給你做點菜來配著這湯喝，怎麼樣？」
算算日子，也就是說，她有三個月沒來月事了。
墨九曉得這狗智商高，為免給它留下心理障礙，沒有再嚇唬它，趕緊讓玫兒去灶上把昨晚上熬湯的大骨棒取一根來丟給它。
藍姑姑也笑道：「我來調草木灰。」
她手上端了一個托盤，走到桌旁，將茶水「砰」一聲重重放在薛昉面前，眼珠子忽閃忽閃著，好奇地看著他，「娘子就是讓我給你泡的茶？喏，來了，喝吧！」
「嗷嗷」的叫喚著，旺財垂死掙扎一般，死死趴在地上，拿腦袋拱著墨九，一副乖巧可憐的樣子。
「旺財！」墨九見到這傢伙，有些興奮，顧不得手上沾了草木灰，直朝旺財招手。
墨九瞪她，「這事，你們年輕人不懂！」
薛昉看著她的背影，一時摸不著頭腦，「這……」
「可是蕭六郎還有話說？」
「嬸子沒有怪你。」織娘聲音慢悠悠的，頭往薛昉的方向偏了偏，聲音依舊帶著長輩的慈祥，可用她缺水一般干啞的嗓子說出，卻額外添了一抹滄桑，「可小郎君要曉得，女子長得太好，並非幸事。不如找一個踏實懂事的姑娘，更得長久康健。」
織娘輕笑一聲，覺得這後生跟在樞密使身邊，涉足南榮官場權斗，卻不曾染上半分世俗的穢氣，性子忠厚老實，甚是難得，不由笑道：「往後嬸子看著有合適的姑娘，給小郎君說上一房可好？」
沈心悅猛點頭，「你咋曉得？」
於是做事也就有了意義。
織娘瞪她一眼，「心悅，不得沒有禮貌。」
薛昉不曉得怎麼回答，只窘迫地笑了笑，便聽沈心悅又說：「看你長得這般單薄，怕是小雞崽子的肉，嫩不溜滑，卻不經揍啊。」
什麼叫越描越黑？薛昉發現自己越說得多，他家使君的臉色就越難看，索性閉上嘴，耷拉著腦袋等罰。
她去了織娘屋子裡，與她說了一聲，就領了玫兒與沈心悅去城裡，準備先找個郎中瞧瞧身子。
話音剛落，她嘻嘻一笑，又道，「而且，我看他長得好生俊俏，想試試他功夫嘛。」
薛昉老實拱手，「回嬸子話，晚輩今年十七了。」
薛昉訥訥道：「使君說，把它交給你了。」
薛昉抿緊嘴巴，把頭擺得像個腰鼓，可擺完了，又突地咬牙，良心發現似的地衝上來，喘著氣站在墨九的面前。
旺財耳朵動了動，懶怠理他。
然而，往常旺財見到她都會撲過來親熱，今兒也不曉得怎麼回事，一直搖尾巴，那四條腿就不肯挪入院子。
「娘子，您要的茶來了！」這時，一個姑娘從院門風風火火的進來了，人還未到，大嗓子先飆了。
被姑娘家盯著瞧，薛昉臉都紅透了，「不敢不敢，姑娘很爽利。」
旺財放鬆的由著她折騰，兩隻狗眼睛半眯著，樣子很是飄飄然的享受。
她又去了灶上，再回來時，手上重新拎來一個食盒，「把這個拿回去給你家使君吧。」
「大少夫人，你喜歡吃狗肉嗎？」
「啊！」薛昉直愣愣盯著他。
「討教？」沈心悅大眼珠子一瞪，盯著薛昉的臉，「你很會打架嗎？」
「我家財哥就是逗人喜歡。」
只不過她不知，他是為了墨九這個人，還是為了與墨九有關的東西。
慢慢的，她目光就蘊上了淚。
在她看來，人的精神領域里，歸屬感太過重要。一個人不管流浪到何方，不管經歷了什麼，只要心裏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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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還沒有落下去，薛昉已經一溜煙跑出了院子，很快外面就傳來他的馬蹄聲，還有他風中的嗚咽。
一家人在一起做吃的，那感覺很愉快，墨九笑吟吟地看著她兩個，又看一眼坐在陽光里的織娘……看微風撩起她帷帽的一角，露出一片猙獰的肌膚，心頭突地一窒。
墨九瞪著他：「……」
「好了，如今你成我的活祖宗了。」墨九把巾子搭在椅子上，又拍拍旺財的頭，「走吧，跟我出門一趟。」
薛昉道：「狗肉其實不太好吃。」
「嗷！」旺財耷拉下腦袋，拿長長的嘴巴戳一下她的腿，終於乖乖進去了。
「這樣啊？」墨九打斷他，考慮一瞬，又轉身，「你等等啊。」
墨九陰惻惻地盯著他，突地伸出爪子，「我其實一直覺得，把人肉剁碎了包成餃子，味道才不錯。」
玫兒很無力：「……是。」
「來日來日。」
雖然她暫時感覺不出身體有異常，但就算沒有早衰一說，這個事對姑娘家來說，都得重視。
墨九瞄他一眼，「你等著。」
把兔子的由來一說，他原以為怎麼也能在蕭乾面前討個彩頭，把昨兒的鬱氣消掉，卻不曾想，當他興沖沖打開食盒時，裡頭只有一盅煮了兔肉丸子的湯。
蕭乾擺手不答，慢慢放下碗，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看白雲悠悠的幽遠天空……
這個宅子是薛昉安排的，織娘也是他送進來的，里裡外外，他都熟的很，不用人帶路就入了院子。
如此，她突然滿足了。
薛昉點頭：「蕭使君說，大少夫人閑著，可以養養兔子解悶，怡情養性。」
織娘是個明白人。
織娘失笑，向薛昉介紹了沈心悅的身份，笑著對她道：「這位是薛小郎，蕭使君跟前的侍衛統領，人家不過十七歲的年齡，便領得這般要職，你與你哥哥，多向他討教才是。」
「小郎君請坐。我這丫頭打小沒規矩，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旺財委屈地「嗷」一聲，用無辜的眼神看她。墨九蹙著眉頭，與它的狗眼睛對視片刻，不明原因，又抬頭問薛昉，「財哥怎麼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薛昉很想回答「我家使君缺你」，可看著織娘和沈心悅還有旁人都在近旁，他到底不敢那麼放肆，只得嘆口氣，用可憐的語氣道：「不瞞大少夫人，我家使君從宮中回去，受了些風寒，病了，今日滴水未進，茶飯不思，無半分胃口，吃這兔丸子再好不過……」
可他隨口這麼一說，織娘的臉卻沉了下來，好半晌兒沒有吭聲。
「那來幾招？」沈心悅問。
被點了名，薛昉激靈靈一個冷戰，「使君，有何吩咐？」
她把洗好的菜放入罈子，把蓋子蓋上，又在壇檐澆上水，低頭嗅了嗅，滿意的拍拍手。
墨九卻以不察，懶洋洋道：「讓他進來。」
一看見墨九，他比看見祖宗還親熱，把兩隻兔子殷勤地遞上去，笑道：「大少夫人，我家使君讓我送來的。」
趁著中午太陽好，墨九給旺財洗了個澡，回到房裡，又為它擦乾淨身子，伺候得極是精細。
「給我了？」墨九一喜，「真的？他居然捨得把旺財給我？」
看了玫兒一眼，墨九抿了抿嘴，不置可否。實說她也沒想明白為什麼蕭乾要把旺財送過來。若是尋常東西也就罷了，再珍貴也只是個物什，可旺財不同，說它是蕭乾的寶貝半點都不為過。
「便宜你了，吃！」
玫兒：「我也是盱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