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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生調戲慣了男人，怎麼也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女人反調戲。

尚雅不明白彭欣為什麼要去墨家大會，可墨九卻隱隱知曉一點。

於是第四天晌午，墨九被打出了樞密使府，茶都只喝了半壺。

果然是賤命！她罵著自己，捂在綿軟的被子里，慢慢見了周公。

墨九嘴裏含了一口茶，看她認真的樣子，硬生生咽下去，撇嘴輕笑道：「右執事這麼天真？我只得這麼一個籌碼，會輕易祭出去么？這個嘛，自然得墨家大會之後，我再給你。」

可每天照鏡子，看著鏡子里那一張詭異的紅臉，她就沒有找他的勇氣。

盯著面前的女人，墨九微微一窘，恍然大悟。怪不得入茶館的時候沒有認出她。這貨向來打扮得妖氣橫生，今兒卻穿了一身樸素的男裝，嘴巴上還戴了一個八字小鬍子，樣子倒還精神，少了媚氣，添了英武，完全與她認識的尚雅是兩個畫風。

彭欣冷著臉，低頭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坐在那裡一本正經的墨九，「嗯。」

墨九也不回頭，只笑吟吟接過小二送上來的茶盞，雙手揍著輕輕一撫，「右執事啥時候喜歡藏頭露尾了？」

鴛鴦一怔，看了東寂一眼，連忙應聲，「噯是的，姑娘醒了？」

「不行。」他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這個世上沒有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更沒有無緣無故跑來幫助她的人，尚雅很清楚這一點，而彭欣顯然也是一個乾脆利索的人，她不繞彎子，只淡淡：「實不相瞞，我是專程來找右執事的。只為一個目的，墨家大會的邀請帖。」

墨九不由感慨，古代婦人再沒有規矩的人都比她有規矩，人家彭欣來自苗疆，看上去比她這個知識分子還要有知識。她趕緊坐得端正一點，又與彭欣寒暄道：「聖女去墨家大會，可是為了你祖上的那點事兒？」

她揀了一顆果脯塞入嘴巴，隨口問：「為什麼找不到？」

不過萬一蕭乾並不能說服彭欣，或者彭欣沒有辦法解去媚蠱，又怎麼辦？

鴛鴦點頭，入屋找了個乾爽的帕子要為東寂擦頭髮，「外面這般大的風雨，以為公子不來了哩。」

「看你是個聰明伶俐的性子，怎麼問得這麼傻？」墨九瞪她，「這哪需要證明，直接一試不就完了？」

到底是十五六歲的丫頭，心性便貪玩好耍，心悅與玫兒兩個小丫頭對視一眼，便在人潮洶湧的大街上你追我趕地打鬧起來，墨九老氣橫秋地吃著糖葫蘆，慢悠悠跟在她們身後，腦子裡凌亂地想著事情，卻沒有發現漱口茶館靠窗的位置上，還有人默默盯著她人群中的背影。

暴雨如注，狂風卷著庭內的花木，發出「嗚嗚」的咆哮聲，比打雷還要兇悍幾分。墨九穿好衣服，又特地多裹了一件貂領的斗篷，把腦袋都蓋的嚴嚴實實方才出了屋。外面很冷，被冷空氣一嗆，她冷不丁就打了個噴嚏……然後，她望著黑壓壓的天際，心裏微微發緊。

尚雅見過彭欣一次，雖時隔有幾年了，但留給她的印象很深。當年，她曾隨師父回過一次苗疆，那時候彭欣正封苗疆聖女，尚雅見到她時，她高居聖壇之上，于隔雲端，冷漠高貴。爾後尚雅回到尚賢山莊，又陸續知曉一些彭欣的事情，但都很零碎，與她的接觸不多，一直是只聞其聲，未見其人的情況。如今乍一見到本尊，大抵因為她出自苗寨也是苗人的緣故，對聖女有本能的敬畏，身子一矮，便朝彭欣福了個身。

「姑娘，你住的房間，奴才們平常都有打掃，等下你先休息，若公子回來了，鴛鴦會來喚姑娘。」

今兒適逢休沐，蕭六郎正好在府上，門房讓墨九坐在客堂里等了半個時辰，這廝才慢條斯理的出來，那齊整俊朗的樣子美得不像人間兒郎。墨九不由懷疑，她坐在這裏吃冷風的半個時辰，這廝一定在屋子裡沐浴熏香，收拾打扮。想到這違合的畫面，再看看蕭六郎那一張清冷疏離的面孔，她不免好笑。又不是青樓女子出來接客，只是見她而已，他需要這般嚴肅對待么？

條件談不攏，一般只有一個原因：條件的分量不夠。

「下次罷。」尚雅又怎敢和她吃飯？今兒她特地喬裝過來見墨九，就是怕她們見面的事被蕭乾曉得，誤會她與墨九有什麼勾當，那麼，她豈非功虧一簣了？

如果https://m•ｈeｔｕｂｏｏk.ｃom•ｃom她記得沒有錯，蕭六郎當即掐住她的腰，用一種恨不得掐死她的力度，狠狠拍了她的屁股。

彭欣冷冷看著她，並不回答，唇角有一抹涼笑。

入了冬月，時間過得更快了。

半夜裡，外面風聲和雨聲呼嘯而來，擊打在瓦上，像猛獸來襲似的，「啪啪」作響。

「嗯」一聲，東寂不置可否，聲息很淺。

帳子外面是鴛鴦在守夜，有一點朦朧的燈光，但隔了屏風和一層帳簾，裏面的光線仍舊顯得有些昏暗。墨九聽著雨聲，盯著帳頂，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考著，突然在暴雨和狂風的呼嘯聲里，聽見有依稀的敲門聲傳來。

彭欣與尚雅兩個都指望不上，墨妄與方姬然是她最不想找的人，而蕭六郎那裡，她很清楚，從金瑞殿暖閣的那天起，他就一心想把她撇開，不讓她再湊這個熱鬧，他不太可能會同意帶她去。眼看離冬月十二的冬至之日越來越近，她把在臨安認識的所有人都一個個畫在紙上，再逐一排除。指來指去，也只剩下一個東寂了。

莫非除此之外，她還有旁的事情？

相好？想到墨妄陽光般的笑容，想到他伴在方姬然身邊的樣子，墨九眼睛半眯著，幽深若井，一張紅透的小臉，沉靜得看不出半絲情緒。半晌兒，她突然慢吞吞抓住尚雅的手，意味深長的摸了摸，笑道：「因為右執事長得比較漂亮，我喜歡吶。」

雖然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可墨九還是有些不愉快。先前還覺得他帥氣逼人，這一瞬間立馬又覺得這貨討厭得不行。果然對一個人的看法決定了一個人的長相。她很想用鬧自殺一類比較極端的伎倆逼他就範，可想一想實在太拙劣了，又收斂住那一口氣，端莊文雅地坐著，輕輕笑著，想到一個更為有品味的辦法，「我給你好處還不行嗎？」

墨九道：「聖女，你活得太嚴肅了，這樣不好。人生得意須盡歡，天天都要吃得香。你說你痛苦是活一天，快活也是活一天，既然都要活下去的，為什麼不讓自己過得舒坦一點？人生一生只是體驗和修行的過程。找不到他，那就繼續找，緣分不到而已。一輩子時間還長哩，什麼事都可以逆轉，相信我，正能量的磁場，可以給你正能量的運道。」

玫兒在街邊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她，「姑娘，壓壓驚。」

看著尚雅堅定的樣子，墨九微微一愣。

墨九像被人點中了穴道似的，僵化在椅子上，一瞬不瞬看她片刻，突地捂住肚子，「肚子突然有點痛，聖女，我得先走了。」

莫不成醉紅顏還能隔空影響？她在大街上也有撞上男人，不也沒事？

「試一試？大少夫人說說，怎麼試？」

尚雅微微一驚，慢慢抬頭，看見了抱著一隻黑貓的彭欣。

彭欣撫著懷裡貓兒的背，「抱歉！」

彭欣沒有回答，算是默認了。墨九卻狐疑不已，「難道他是墨家人？可他既然是你孩兒的爹，你要找他，直接去找不就是了？又何必找尚雅要邀請帖，還便宜了她。」觀察著彭欣的面色，她不等她回答，又恍然悟了，「莫非是與他失去聯繫了？可你怎麼能確定，他就一定會去墨家大會？」

也許真的發現她是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彭欣冷郁的臉色微微緩了緩，慢慢道：「我想找他。」

她愣愣看墨九半晌，又盯著她遞過來的蜜餞，終於接過來，慢吞吞塞入嘴裏，輕輕咀嚼。

見東寂的時候，她全副武裝，連半點肌膚都不露在外面，再離他三尺之外，總該沒事了吧？

彭欣把目光投向尚雅，還不待相詢尚雅便斬釘截鐵的說「不行」，然後在墨九瞪視的目光里，她無奈攤手。

「雖然他很誘人……」尚雅媚笑著翹了一個蘭花指，「可我還想多活幾年。」

看她不是個能嘮閑磕的人，墨九笑笑，拿果脯干吃著下茶水，也不再唐突相問了。

墨九看兩個女人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無視她達成了條件，拍著桌子「喂」一聲，「捎帶一個我，有那麼難嗎？」

若沒有蕭乾的囑咐，不論墨九說什麼，只要有一線希望尚雅都不會放棄。可蕭乾的為人，尚雅多少有些耳聞，他既然放話讓她不許答應墨九任何事情，她又怎肯為了墨九而捨棄蕭乾的承諾？除非……

「除非彭https://www.hetubook.com.com欣親口說，雲雨蠱可以換宿主。」尚雅說得很認真。

「我睡不起蕭使君，更得罪不起他。」

「好吧。」墨九拎起一袋蜜餞，「那這一頓你請了。」

彭欣抿著嘴巴默不作聲，尚雅直接回道：「很難！」

墨九在楚州與她有過交道，但對這個高深莫測的苗疆聖女打心眼裡覺得發瘮——畢竟人家會玩蠱，動不動就來只蟲子就控制你，想想就悚得慌，這麼一悚，她就覺得跟這樣的人做朋友比做敵人好，於是她臉上的笑容便真誠了幾分。

再一次走出了漱玉茶館，墨九一臉王八之氣，瞥了個便秘般的大紅臉。

看她的神色不像說謊，尚雅神色間有些猶豫。

她慶幸先前沒有聽信墨九的花言巧語，又慶幸這麼巧碰見了彭欣，正想趁著這個機會拉下臉來問問她媚蠱的事兒，沒有想到彭欣率先挑出了這件事，「不過，媚蠱之毒，除與四柱純陽之童男陰陽相合，還有它法可解。」

經不住這麼嬌俏的丫頭伺候，墨九洗了臉，沐了浴，整得渾身香噴噴的，鴛鴦和翡翠還為她拿捏身子。公主般的待遇，讓墨九不由感慨，這菊花台的生活真是紙迷金醉，容易讓人迷失墮落吶。相比起來，怡然居就與它的名字一樣，像一個舒適的家。有娘，有地，有花，有草，每一個地方的布置都簡單、實用，也溫馨。沒有菊花台的華麗尊貴，可住在那裡就是舒服自在。

墨九樂呵呵地抿了抿嘴巴，擠眉弄眼，「當然是你缺少的東西。」

「哈哈！」

墨九唇角微微勾出一抹笑，「聖女忙得很，我總不能專程尋她來一趟吧？」

大抵是得了彭欣為她解媚蠱的允諾，尚雅心情大好，看著墨九也在笑，唇角微微上翹時，還帶了一絲小小的促狹和俏皮，「為什麼？那就得要問你的蕭使君了。他不允許的事情，旁人哪裡敢做？墨家給蕭使君發了幾張邀請帖。你若一意要去，找他不比找我們強？」

捨不得放棄與墨九交易的機會，不論真假，她都想先穩住墨九。

不過想想蕭六郎氣得七竅生煙的樣子，她又忍不住趴在床上哈哈大笑，笑得整個怡然居的人都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

「這個……」周明遠似有些為難，目光閃爍道：「奴才已差人給公子遞信去了。不過公子近來忙碌，這會子外面下雨了，不定今兒是過不來了，得明日。」

墨九陰惻惻咬掉一顆糖葫蘆，含在嘴裏，翻著白眼道：「我怎麼感覺養了一隻小白眼狼？心悅，收拾她！」

撒了一個謊，人還沒有騙住呢，就面臨被當場揭穿的風險，墨九腦仁有些脹痛。可尚雅卻不管她頭痛不頭痛，上前便笑道：「正好聖女在這裏，大少夫人便直接問了唄。」

敷衍完墨九，她微微低頭，正欲離去，突聽墨九在背後「噫」了一聲，「聖女怎麼來了？」

如果不等，明日的墨家大會，她便去不了，身為墨家後人，這樣的盛會不去，她會遺憾終身。而且這一次的墨家大會，是一個對新鉅子的任命大會，也是一個新鉅子必須讓墨家執事、全體長老和堂主、香主們接受她身份的大會。潛意識裡，她就覺得與自己有關，畢竟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曾被墨妄他們認為是新鉅子，突然就被排擠在外，她有些不痛快。

彭欣看她一眼，面色沉沉。

尚雅回頭，嫣然嬌笑，「還有事？」

墨九恨得想撓牆，「那我把他讓你睡好了？」

只可惜，一個媚蠱，毀所有。

「哦。」墨九擠出個笑容，有一搭沒一搭地翻著菜，尋思要不要等下去。

想到媚蠱，她摸摸脖子，不免又想到雲雨蠱，於是對尚雅又少了幾分客氣，「右執事身邊向來美男環繞，這乍然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美男，我都不習慣了。哈哈。沒有認出來，見諒見諒！」

尚雅看著她色迷迷的樣子，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找不到他。墨家大會是天下盛事，受天下人關注。既然我找不到他，那我希望他能看得見我。」

「我怎麼相信你的話？」她問。

曉得尚雅這個女人並那麼好糊弄，墨九面色更為嚴肅，「右執事要怎樣才肯答應？」

「那可未必。」墨九笑著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看一眼他纖塵不染的衣袍，皺了皺眉頭，抬頭輕撣一下他和_圖_書的肩膀，放柔嗓子道：「為了開發六郎的持續性男性魅力，結束你孤獨寂寞的處男生涯，鍛煉你強健的體魄與耐力，我考慮犧牲一下，只要六郎答應帶我前往墨家大會，我便紆尊降貴睡你一次？如何？」

第一天，她去臨雲山莊的庄外遊盪，期待遇到黃牛黨在倒賣高價帖，可結果很失望，古人好像還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她好心上前提醒山莊守衛，說這是生財之道，結果被人啐了一口，說不賣。然後告訴她，邀請帖上都是實名。

皺眉看著她，尚雅似信非信：「為何不去找墨妄？你們不是相好？」

墨九眉梢微微一挑，「你這個人吶，還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彭欣唇角已有笑意，「你非族人。不能收你。」

說罷她再次向彭欣執意，約了給她邀請帖的時間和地點，便心滿意足地徑直離去了。

沒有料到，彭欣卻主動回答了，「我與你說過，我曾有個孩兒。」

她很想畫個圈圈詛咒他，可詛咒他也沒有用，她依然喝完了蕭六郎給她的調經苦藥，然後對著鏡子搓捏了臉數十下，牙齒一咬，終於從脖子里掏出了那一顆玉扳指。

「呃？」這個理論墨九聽來有些熟悉。

冷颼颼地抽回手，尚雅放到了桌子下面，看著她道：「墨家大會防備森嚴，不容外人進去。而我身為墨家右執事，又怎能因為一己之私枉顧家法？」

墨九輕輕一笑，道：「不一起吃個飯？」

尚雅雙眼圓瞪，帶著一股子絕境逢生般的喜悅，「敢問聖女，何法可解？」

帳子裏面，墨九趴在床上四處翻找沒有看見自己的衣裳，咳嗽一聲，又倒下去扯被子遮住身子，「鴛鴦，公子來了？」

尚雅媚眼一橫，諷刺的翹著唇角盯著她，「說罷你要我來做什麼？」

她一口氣問了太多，彭欣卻給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回答。

「尚雅見過聖女。」

若得雲雨蠱，她可以控制蕭乾，也可以解去媚蠱。可如果墨九說謊，她不僅得不到雲雨蠱，還會得罪蕭乾，蕭乾自然也不會再幫她找彭欣想法解媚蠱，那便斷了最後的希望。這兩個選擇，哪一個比較誘人？自然是前一個。然而，尚雅也只是一個女人，若沒有喬占平的死，她會毫不猶豫選擇雲雨蠱，可喬占平為她死了，她如今只盼著解去媚蠱，做回真正的自己而已。

一臉苦逼的想著，她慢慢踏上了前往菊花台的路。

她對彭欣寄予了希望，那裡曉得她倒是痛快，冷著一張臉就否認了。

墨九將竹椅往前面挪了挪，躺下來，懶洋洋地說道：「上次提過的，把雲雨蠱給你啊？當然，右執事得幫我一個小忙。這個……是什麼忙，想必你聽壁角都聽見了吧？」

墨家大會是天下矚目的一場盛事，前往臨安的墨家弟子不在少數，如今墨家執事和長老在臨安西湖之畔的臨雲山莊暫居，墨家大會也在那裡舉行。臨雲山莊原是墨家產業，臨安府墨家的行館，佔地很廣，但能夠進入臨雲山莊參加墨家大會的人只有兩種——第一種是受到墨家邀請的人，比如一些江湖上有名望的長者或者朝廷官員。第二便是墨家弟子，可墨家弟子遍布天下，為數眾多，普通弟子也無法參与，至少得有堂口上的人舉薦或安排。

管家周明遠見到她，又看了看那顆扳指，熱情地招呼她入內，準備了一桌子美食來喂她。可明日就是墨家大會了，時間迫在眉睫，墨九有些心不在焉，美食也不是東寂親手做的，始終缺了那些味道，她沒有食慾。

一轉眼，五天就稀里糊塗地過去了，墨九依舊沒有搞到墨家的邀請帖。

可痛快地笑過一場，她一個人坐在梳妝台前，看著鏡子里那個面有赤色的姑娘，可憐那麼好的眉眼，皮膚卻紅成那德性，不由又沮喪得緊，「蕭六郎！蕭六郎！我恨你！」

彭欣不置可否，卻也沒有離開的意思。看她這麼好說話，墨九覺得也許真的可以和這個玩蟲子的人做朋友，趕緊讓沈心悅喊小二過來泡茶續水，又額外要了一些零嘴，擺了滿滿一桌，招待得極是熱情。這會子茶館里的茶客來來去去，已經坐了滿滿一堂，耳朵邊不時傳來的「墨家大會」幾個字，讓墨九覺得彭欣手上那隻貓的爪子，似乎一直撓在她的心窩裡。

尚雅說罷起身欲走，墨九「噯」一聲喚住她，有些鬱悶https://www.hetubook.com.com，「你就這樣走了？」

可她的話聽上去很有道理，有一些卻難以理解，也很古怪。

彭欣一怔，冷冷盯她，「蜜餞好吃，條件不談。」

「那就免談了。不見彭欣，恕我不能從命。」

墨九幾乎下意識坐了起來，可看看身上只著小衣，她並沒有掀開帳簾，只扭頭看著外面影影綽綽的燈火，聽見東寂刻意壓抑的聲音問：「姑娘睡了？」

墨九吸了吸鼻子，在那一股子熟悉的幽香里，如墜雲端一般的腦子有些飄飄然，好不容易才找回智慧，正經著臉問他：「蕭六郎，我也想去墨家大會。」

這麼冷的天，這麼大的雨，這麼狂的風，東寂這是從哪裡趕過來的？

彭欣的樣子還有些低落，冷漠的臉色卻鬆緩不少，「甜。」

似乎也只有這麼辦了……隨便扒了兩口飯，她罕見的沒有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

「無恙。」彭欣回答得冷漠，也不看尚雅，「聽你們談起我，是找我有事？」

墨九眉梢一挑，「到底難在哪裡？你一個右執事，多出一張邀請帖而已，不是小事？」

墨九心裏裝了事，睡得本就不怎麼踏實，被風雨聲驚醒，再也睡不著。

蕭乾涼意涔涔的臉孔，微微一沉，「本座什麼都不缺。」

這個涉及到她個人私事了，墨九有些奇怪她會與自己說起，不由古怪地抬頭盯著她，「所以呢？」

蕭乾挑了挑眉頭，似乎對她的人品很不放心，「有何好處？」

「不是。」玫兒撇撇嘴，「這不是鼓勵，這是提前安慰姑娘的。玫兒以為，姑娘是去不成墨家大會了……」

她冷哼一聲覺得墨九這個人有時候是真傻，居然想用這樣的法子哄她。可下一瞬，她便看見了地上的一雙鞋。

第三天，她去城裡搞了一張假的邀請帖，讓沈心悅拿到山莊門房一看，結果大概那張帖子假得太離譜了，那傢伙看了一眼，就喚人過來，揍了沈心悅一頓，還差一點報官，說她造假擾亂墨家大會。

彭欣道：「我有一種鞏固友情的蠱，你可需要？」

墨九側頭盯著她，接過糖葫蘆道：「玫兒就是貼心，有你的鼓勵，我一定能達成所願。」

「你想我告訴你什麼？」她輕聲問，樣子很冷。

到菊花台的時候，天兒有些飄雨，天氣陰鬱郁的，而東寂，也果然不在那裡。

墨九點頭，「真的，比珍珠還真。」

不得不說，尚雅真是一個生得不錯的女人。

「啊呀，聖女這是會算命吶。」墨九笑吟吟道：「是有些事。」

苗繡的龍鳳圖案，彩色的絲線，綴有亮片，一看便知來自苗疆。

彭欣並不吃零嘴，只安安靜靜喝茶，姿態從容又優雅。

墨九不太習慣身邊的人自稱「奴才」，來自現代社會，她有人人平等的觀念，覺得他這般侍候在身邊就已是不太自在，又怎會再勞煩人家再做一桌子？她看著周明遠，微微一笑，「不是菜的原因，是我來之前吃得太飽，這會還沒餓呢。周叔，公子啥時候會來？」

彭欣曾經說過她家祖師爺與墨家祖上有些淵源，有感情上的糾葛，可單單為此，理由太薄弱。

尚雅微微眯眼，「雲雨蠱真的可以重新換一個宿主？」

她捂著頭上的圓氈帽，飛快地出了漱玉茶館，沒有看到背後彭欣搖頭失笑的樣子，只蹙眉朝大街上一望，用一種撿回一條命的僥倖，拍了拍胸口，長鬆一口氣，又顛顛地跑回去走到彭欣的面前，「我說聖女，你家還缺聖女嗎？哦不，缺徒弟嗎？」

尚雅輕輕一哼，扭著腰肢兒過來，坐在她的對面，「大少夫人眼神不怎麼好，本執事坐這半天了，你都沒有認出來？也幸得如此，若不然本執事又怎會知道，大少夫人似乎喜歡在背地裡說人壞話？」

墨九說一聲是，又笑道：「鴛鴦幫我把衣裳拿來一下吧？」

她急得上火，加上大姨媽騷擾，嘴巴都起泡了，卻苦於沒有法子。

彭欣看她一眼，默然無語。

彭欣臉上沉鬱，搖了搖頭。

墨九擺了個大大的笑臉，偏頭看她，像哄旺財似的膩歪表情，「怎麼樣，甜不甜？」

她安靜地站在那處，冷漠蒼白的面孔上，連半點血色都沒有，看人的時候，似乎瞳孔里的溫度都是冷的。

莫名的應一聲，她坐在了尚雅先前的位置，「大少夫人可好？」

「對我來說不是，對尚雅來說是。」墨九乾笑一聲，「ｍ•ｈｅtubｏok•cｏm.ｃｏｍ聖女，要不要陪失意人喝一會茶？」

「這就對了嘛，甜一甜，笑開顏。」墨九給她面前的茶盞里續滿了水，又瞥一眼她皺著的鋒利眉鋒，勸道：「你看你長得這麼美，人又這麼好，何苦把自己活得這麼差？」頓了下，她突然把眼笑成了彎月牙兒，「若墨家大會你能帶我去的話，找到他的可能性一定更大。因為我是正能量小天使！」

蕭六郎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其實不敢確定。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那貨心腸歹毒，調配的毒藥又這麼變態，若真有這方面的功效，那她不是虧大了？

尚雅哪裡笑得出來？

然後門板「吱呀」一聲，她聽見鴛鴦驚呼，「公子，您怎麼來了？」

這一次墨家大會，為新鉅子正式接任。但墨家人數太多，左右兩派又一直爭端不休，按以往的接任歷史來看，每一次新鉅子上任，都會有事情發生，所以臨雲山莊守衛極是森嚴，便是朝廷有人想要入內，也得有公文。再有，墨家之事干係重大，他們這般謹慎的舉動也得到了至化帝的暗自首肯。故而，前往臨安的人很多，能參加墨家大會的卻很少。

「好，遵命！」

她都這個年紀了，試遍了不同的男人，也早就看透了男女之情。蕭乾那樣的男人，她上趕著犯賤，未必會有好下場。

尚雅發現自己太過急切，尷尬地捋了捋頭髮，「聖女要我為你做什麼？」

箭在弦上不能不發，墨九咳嗽一聲，沖彭欣擠了擠眼睛，「上次我不是問過你雲雨蠱的事情嗎？我問你這個蠱可不可以從一個宿主的體內，換到另一個宿主的體內，是不是有這回事兒？」

尼瑪兩輩子活了幾十歲的人了，被男人揍了屁股，她回了怡然在都沒好意思說。

墨九看著哎喲連天的沈心悅，左思右想之後，硬著頭皮去了樞密使府。

「我很好，聖女別來無恙？」

墨九一怔，「找孩兒？」

她並非剛想到東寂，其實在尚雅之前她就有想到了。

不過不管是為了什麼，只要籌碼給夠，什麼條件都不成問題，彭欣身為苗疆聖女，給她一張邀請帖對於尚雅來說，根本就不是問題。她甚至都沒有問彭欣為什麼要去參加大會，就直接應了下來。

在廊前的亭子里坐了一會兒，她張望了半天不見東寂回來，眼看夜幕越拉越黑，雨也越下越大，她終是被鴛鴦和翡翠兩個小丫頭勸回了房間。

第二天，她化了個妝，想冒充墨家子弟混進去，結果還沒有入正門，被被人轟了出來。參与墨家大會的墨家弟子都有登記在冊，每一個人都有同伴，都是熟人，她騙不了人。

看來這是個悲傷的故事。墨九放軟了語氣，「那就是找孩兒他爹？」

「我不知他的名字，也不知他住在哪裡，只知他是臨安口音。」彭欣面上有痛苦之色，大抵是前塵往事太過揪心，她低下頭，明顯壓抑了情緒，可一隻撫著貓背的手卻越來越慢，瞧得人連呼吸都不順暢了。墨九看她半晌，並沒有出言安慰，只吩咐沈心悅讓小二再拿了一些果品和蜜餞上來，然後指著它們對彭欣道：「吃東西！」

墨九抿緊嘴巴看著她傲嬌的背影，心中大慟，「這個女人太可惡了！詛咒你一輩子不缺男人。」

墨九偏頭，「你考慮考慮？」

「姑娘，不合口味？」周明遠很會察言觀色，看她的樣子，有些小心翼翼地道：「若不然奴才讓人重新做來？」

墨九瞪她一眼，望向彭欣，「你哩，也不帶我玩？」

可只剩下五天了，她不能在家裡乾等。

聽見她的話，東寂接過鴛鴦手上的絨帕子，對屏風的方向道：「九兒不必急，慢慢起身，外面冷，穿厚一些。我在偏廳等你。」

「不可以。蠱蟲入體，不可剝離。」

「呃！」墨九沉著臉，看尚雅的臉色沉了下來，不太友好地斜睨著她，捏著下巴回憶道：「難道是我記錯了？呵呵。右執事不要這般繃著臉嘛。皺眉，苦瓜臉會形成習慣，從而影響你美麗的容顏。真的，來，笑一個。」

從那天濟生堂門口的反應來看，尚雅不應當這麼絕決才對。媚蠱已成她的心病，一個令她幾乎陷入絕望的心病，在這樣的情況下，但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她也不會輕易放棄才對，為什麼她突然就變了？

很顯然彭欣對她是有好感的。

「這是詛咒嗎？」撫著貓背上的毛，彭欣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