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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前的天空，似乎更為昏暗。

嗯，聽上去，到是不錯。

「極是，極是，我愛慘了你。」咬牙切齒的，他把她身子往彎刀又是一摁，在她的驚呼聲里，低低一笑，「愛到恨不得陪你去死。」

眨巴眨巴眼，她聲音軟軟，似嘲弄，又似在笑。「其實，完顏三這傢伙愛慘了我，他是捨不得動我的。不信你試試，真的，老蕭，你趕緊殺過來救我，我用我的腦袋擔保，我一定會好好的，絕不會吻上這把刀……」

說不出來的，心底當即便是一酸。

黑眸緊盯他，蕭長嗣啞聲一笑。

說到此，他抱緊了不能動彈的墨九，讓彎刀置於她的腰上，一隻手卻在她的頭上，由下而下，輕緩地撫著她柔軟的長發，聲音邪佞而騷氣十足。

讓蕭長嗣這樣留下，墨九怎肯？「不行，老蕭！」她在馬背上劇烈的掙紮起來，「完顏修，你放開我，我們一起想辦法。」

天地間，彷彿瞬間成了煉獄。

不管如何，她是不願意傷害這個男人的。

完顏修微微一怔。

蕭長嗣炯炯的目光，盯著狼群襲來的方向。

「有意思，有意思。聽聞蕭家五百余口一朝斃命，卻跑掉了一個蕭大郎，不知去向，朝廷通緝數月，毫無所獲。沒有想到，竟被墨家鉅子收留——」

墨九瞪大眼，只見呼號的狂風和雷聲中，草原的河岸上奔過來一群狼，他們在猛烈的撕咬幾匹牛羊，那野性的、嗜血的狼眼，像尖刀般直插入她的心臟。

前一刻，他還在對她溫言軟語呢。

整個大地，彷彿都受到震動，在劇烈地顫抖。

摸不透他的底，完顏修彎唇一笑。

墨九差一點嗆住。

說到此，他忽地收斂表情，不屑的高高揚起眉頭。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蕭長嗣抿唇，默然無語。完顏修卻煞有介事，摸寵物似的摸她頭。

墨九懷疑自個兒耳朵有問題，身子僵硬著，動不了。

「所以？你欲一試？」

完顏修果然哈哈大笑。

「……」

「狼，狼群來了！」墨九大驚。

病態的聲音，猙獰的面孔。

「蕭兄！」他深深看一眼蕭長嗣，迅速整理一下墨九在馬背上的位置，將隨身包裹一丟，又沉聲道：「此處往東三里地，便是陰山，可暫時躲避，我們且戰且走！」

他一邊笑，一邊毛手毛腳地在她身上摸來摸去。墨九受不了這樣逗小孩兒似的調戲，腦袋極大限度和圖書地歪著想要脫離。

可他會讓她獨自逃命，她真沒想到。

在看見那人的一瞬，墨九彷彿看見了蕭六郎。

前一刻還在幻想重逢，下一瞬就墜入冰窖。

顯然他是故意做給蕭長嗣看的，就為讓他害怕，不敢輕易衝過來營救墨九。他看一眼僵硬著身子，一瞬不瞬盯著彎刀的墨九，然後邪邪一笑，話是對她說的，涼笑的目光卻望向了不遠處的蕭長嗣。

對他的話，完顏修似乎沒有太大的詫異，只頓了一下，那略帶邪氣的笑聲里，譏笑半點不減。

遇上這樣的狼群，本就兇險。更何況，她身子被敷，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動彈？

可有時也會走眼。

「只要她還是她，她不止我一個男人又如何？她配得上那麼多男人喜愛。」

草原狼。

「怪不得蕭六郎與嫂子苟合，身為大哥的你，竟能視而不見地縱容，原來蕭兄有這樣的愛好？」

要下雨了！

他的話是對完顏修說的。

完顏修也是聲帶笑意，「試又何妨？彼命非我命。」

衝過來了！

個頭不大，卻最兇殘。

被他捉去阿勒錦，鬼知道會經歷些什麼？

而這時，山坡上的蕭長嗣與擊西闖北四個人，已手握長劍快速地俯衝了下來。蕭長嗣面色還算平靜，可聲音卻似在嘶吼，讓那點帶病的啞氣，更為破碎。

「不行，你先走。」

風捲起那人的長發，在秋意濃濃的風中，他慢慢轉過頭，聲音沙啞地又道了一句：「若你識趣，放下我妻，我准你離去。」

……沒錯，死去的蕭六郎。

「早讓你乖點，不要動嘛。」完顏修幽幽一嘆，卻不管她。

「蕭兄，朕的阿勒錦，景美、地闊，邀你同往，如何？」

「嗷——」

爺字微微一拖，完顏修突然閉嘴，表情猛地一變。

什麼叫不止一個男人又如何？

許是天空中的雲太低，遮了光。

墨九眼裡的失望是明顯的。

圍獵？虧他想得出來。

不過，這樣穩穩地把一大碗帶肉的狗糧端到完顏修面前，也是夠夠的了，不是招人笑話么？

若對面的人是蕭乾，他不敢保證。

「乖，你同不同意不重要，重點是好玩。」

「關你屁事！」墨九不太喜歡他用這樣的語氣來說蕭家這件事，在馬背上掙紮起來，「完顏三，你丫積點口德啊！」

這場面有點兒狗血，狗血得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幾人不過侃侃數m.hetubook.com.com句，原本低沉的烏雲如滾滾濃煙般壓了下來，天際一片烏黑，狂風大作，天氣比先前暗下不少。

他不是蕭乾，而是蕭長嗣。

「完顏三，找你妹兒去3|P，少惹姑奶奶！」

「閉嘴！」完顏修惱極，看擊西幾個在殺掉了沖在前面的幾匹狼后，後面的狼群不僅沒有嚇得後退，反而帶著復讎的恨意，越逼越近，越來越不要命的往前沖，不由雙臂一緊，攬緊墨九。

墨九歪著缺血的腦袋，詛咒著他以後找老婆真有「一家三口」，老婆給他戴一頂大綠帽，心裏還是有點兒害怕蕭長嗣被他說服，會放任他帶她離開。

兩個人夢裡依、繞指纏，把盞貪歡，朝夕相伴的歲月，催生出來的除了生死不移的感情，還有熟悉的感覺——不是皮囊，而是靈魂。一種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熟悉的感覺，一種那怕你死了，不曾存在，那些熟悉的瞬間，相視而笑的瞬間，旁人再無可代替的瞬間，都深深印在腦子裡的感覺。

蕭長嗣卻是皺著眉頭做了自我介紹，「鄙姓蕭，楚州蕭氏大郎。你懷中婦人，是我妻室。」略略一頓，他加強語氣，「敢問后珒完顏國主，這般強奪人|妻，是為何故？」

許是草原上的風太大，迷了眼。

而完顏修似笑非笑的聲音里，卻滿帶正經。

但她身後的完顏修，身子卻是明顯一僵。

他當然希望大家都能逃命。

在狂風亂飛的河岸上，一陣沉悶的涮涮聲傳了過來。

死死撐著不能彎下去的身子，她好不容易才抬起頭來，就像交代後事一般，眼巴巴看著那邊不動聲色的蕭長嗣，語重心長。

「快走，沒時間了！」

看來完顏修也把蕭長嗣錯認成了六郎。

「可惜，他已經死了。」

但這廝對女人的寬容簡直寵到了極點有沒有？

盯著那把近在咫尺的彎刀，她倒提著一口涼氣，不敢鬆懈半分，心臟懸得老高，連一句話都不敢多說，就怕一不小心泄了氣，身子直接砸在彎刀上，小命休矣。

又一次手起劍落，可他沒有殺向撲上來的草原狼，而是割開了自己的衣袍與胳膊，在鮮血滴落時，極快地打馬朝山坡的另外一邊奔了出去，啞啞的聲音，帶著瘋狂的執念散在了狂風之中。

男人對綠帽都接受不了。

蕭長嗣目光爍爍，也不知所想。

久久，像是忍不住了，他爆發了一和圖書陣大笑。

帶著一種悲腔的說罷此話，他回頭看見顏修拽著馬繩，還在原地不停踏步，甚至試圖參与進他們與狼群的搏鬥，突然長劍一挽。

然而，待她接受現實，反應過來是蕭大郎救她來了，心裏也有片刻溫暖。這個男人，雖然不是六郎，可與六郎一脈相承，同宗同祖，與他有著同樣的精明。

完顏修在她的背後，被綁成活粽子的她，無法回頭看他，因此也不知道被蕭長嗣攔在此處，完顏修會是什麼表情。只知道他許久都沒有吭聲，有一會兒工夫，才語帶嘲弄的問。「你不是死了嗎？這是魂兒來了，還是人來了？」

「她的安危最緊要。」

墨九喉頭腥氣上涌，幾近抓狂。不等蕭長嗣回答，她已經吼了出來。

「嗷——嗷——」

「蕭兄，給你兩個選擇。第一：你隨我去阿勒錦，我們『一家三口』好好過日子，享盡人世繁華。有你，有我，何愁這天下無馳騁之地，有你，有我，還有小九兒，何愁少得了閨房之樂？第二，成全我與小九兒今生之緣，雖不能同生，卻可同日而死。或許我們死後，你還可以跟著殉情，這樣，我們『一家三口』還是可以在地底相會。嗯，倒也是美事一樁。但到底還是少了一段繁花美景的人間盛事，那又何必？」

這時，「轟」的一道雷聲炸響！

啥啥啥？

「嗷！」

「來不及了，只有殺出去。」完顏修厲色大吼，單手緊緊抱住墨九，彎刀一閃，「涮」地割開了墨九身上的布條，手忙腳亂地道：「一會兒你找機會，騎馬跑！」

對峙的氣氛，很添緊張。

「滾遠點！」

這廝的意思是不是她可以三宮六院七十二妃NP無限？

被「訓斥」了，完顏修也不惱，只微微一笑，應了一聲，接著道：「不過，我有一個疑問。蕭家大郎，你可介意你這妻室不止你一個男人？甚至在他的男人里，還有你的親弟弟……和我？」

在玩笑中威脅人，這貨總這麼干。

而這種可能性，墨九覺得也挺小。

實說，她有些怕。

無法掌控命運的情況下，眼睜睜看著這樣一群奔跑過來的草原狼，他的聲音里，都帶著顫意。

「心疼毛，趕緊放了老子！」

腰斬可不是鬧著玩的！

墨九一窒。

「走！完顏修，照顧好她！」

「帶著她，走！」

神經一緊，她低罵。

他沒有迴避自個兒「逃犯」的身https://m.hetubook.com.com份。

他們成群結隊，踏過的青草地，花殘草損，黃泥翻翻。

「別怕！」完顏修面色沉下，緊緊抱住她，手上的彎刀也換了一個方向，「抱緊我。」

然而，他本該手無敷雞之力，卻騎馬攔在了他的前面。可就算眼前的他，氣度不凡，威風凜凜，但那一副病懨懨的樣子，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病得不輕，甚至已是醫入膏肓之態。

四周，安靜了許久。

除非他真能狠心殺掉墨九。

領頭的幾匹驕狼，距離不過兩丈開外——

「完顏三？三屁？」完顏修懂得第一句，沒有聽懂第二句。但他大抵也曉得不是什麼好詞兒，微微一笑，掌心撫過她的臉，低頭，溫柔地低語，「乖乖的別動，摔下馬去，或是被彎刀割傷，我和你家大郎，可都會心疼的。」

可如今對面是蕭長嗣，一個神秘得無人知其底細的廢人。

「……我靠！」墨九忍不住了，「你們拿我來試，有沒有問過我同不同意？」

蕭長嗣什麼表情，墨九看不清。

「老蕭啊，你可別相信他！」

然而，吃掉幾匹牛羊，除了勾出它們的饞涎和凶性，並沒有餵飽他們的肚子，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顯然已經發現了就在不遠處的新獵物，在領頭狼的指揮下，速度極快地沖了過來。

不管這情有多深，想必也捨不得殺的吧？

完顏三這廝久不相見，好像愈發變態了。

人人都不言不語，只有完顏修，很是悠然自得，聲音也極其輕緩。

尤其在古時候，簡直難以容忍。

「完顏三，趕緊把我扶起來。」

草原狼已經衝過來了。

蕭長嗣立於山坡上，身姿挺拔，卻久久未動。墨九看不清他的表情，莫名的，心卻緊張。

莫不是瘋了？

「滾你娘的！老子沒手——」

兩個男人對峙，為了一個女人。

這聽上去像玩笑，殺傷力卻致命。

「別找死了！」蕭長嗣目睹他的「深情厚愛」，不屑地冷哼一聲，「我們留下斷後，你們快走！」

緊跟著，牛叫聲，羊咪聲，驚恐而尖銳。在昏暗的天光下，另一股更為恐怖的「嗷」聲一陣陣，如山呼海嘯一般，喧囂而至。

兇殘的草原狼，天性嗜血。

「小九兒，男人間的事兒，女人可千萬別插手。要不然，醋意上來傷了你，就不好玩了。」

「不乖！」完顏修低低一笑，將她身子曲成一個狼狽的弧度，離那把削鐵如泥的彎刀ｈｔtps://ｍ•ｈｅtuｂook.ｃｏｍ.ｃom不過寸許，嚇得墨九汗毛都豎了起來。

感覺到他的異樣，墨九也豎起了耳朵。

除了雲更低，風更疾，許久沒有人聲。

正當她搜羅了一堆惡毒的話，準備再罵一罵完顏修這廝時，卻聽見他沙啞而沉穩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從對面傳過來。

但又怎麼能夠保證沒有武力的墨九能在狼群的伺機捕殺中活著逃命？要知道，狼是很精明的動物，它們很懂得逃弱者下手。

不得不說，毒！

墨九聽見了自己磨牙的聲音。

當然，一起且戰且逃也有機會生還。

完顏修也不急，好脾氣地笑看前方，摟緊了墨九。

墨九心裏恨恨，卻不好言語。

卧病久矣，好幾次差點病死，這些都是傳聞中的他。

當下，完顏修一比四，就算他蕭長嗣不出手，單單擊西、闖北與聲東三個人，就可以讓他逃不掉……

「實不相瞞，我也喜歡極了這個婦人。既然你不介意，我又正巧與她也有過大婚之禮，也算得上是她的夫婿……如此，我們何不相逢一笑泯恩怨，一妻二夫其樂融融？」

「完顏修！」無波無瀾的聲音，帶著病氣的沙啞，是蕭長嗣發出來的。等完顏修看過去時，他披風獵獵，滿臉冷冽，手上的長劍，劍尖直指著他，「你猜，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劍快？」

在太過思念時，看到熟悉的場面時。

尤其在追擊獵物時，其野性與兇殘，猶為可怕。「嗷」一聲，他們瘋了一般，如同那天邊滾滾的烏雲，大舉壓了上來，那眸中冷光，像閻王的刀子，似乎要把他們通通撕成肉片。

墨九大吼。

完顏修顯然明白男性心思，也利用了男性心思來打擊蕭長嗣。

「我爹是老大，我沒大爺……」

他不會殺她，她有信心。

墨九一怔。

「傻姑娘，我做得了你夫婿，你可做不了我老子……」

「完顏三，你大爺的！」

當然，完顏修是珒人，而非南榮人，也無需迴避。

完顏修抬頭望望天，輕輕一笑，不溫不火地道：「蕭兄，不要低估我對小九兒的感情，可你也不要高估。若你再這般像圍剿獵物一般守著我，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失手殺了她。」

「當今之世，我完顏修服氣的人，只有一個。」

手起劍落，一匹狼哀嚎一聲，死在他劍下。

將「一家三口」重複了兩次，這貨也是不要臉了。

「蕭長嗣！」墨九抓住馬鬃，大喊一聲。

墨九懂，卻寧願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