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相思令
第217章 尋覓
所以，大傢伙兒對她的判斷都無異義。
她那模樣兒，像工地上的包工頭。
「笨！我舉個例子啊。」墨九指了指石壁角落裡的一個「凹」型小坑，然後在四周尋找了一下，又把她先頭擲出去的石頭撿回來，往那個「凹」型小坑裡一放。
這邏輯！
她繞過頭來，看向面無表情的蕭長嗣。
闖北眼一斜，看向擊西。
「九爺，我們要怎麼做？」闖北接了一句，「是像您這樣，找到石頭與相配的石坑，放進去嗎？」
「好！看我了。」
「老蕭你身子不舒服，就在那裡坐一會兒，不要動來動去的，影響大家幹活了。」
暗暗罵了一句髒話，完顏修挽起袖口。
「哼！」若有似無地哼一聲，蕭長嗣也不知相信她沒有，喚了闖北過來，就把身上那一瓶失魂粉遞了上去。
很有可能是有人設計好的機關……在機關巧術方便，沒有人比墨九更專業。
只可惜……
「好玩，九爺。好好玩——」
「它三舅，殺蛇啊！」
一股子濃重的蛇腥味讓她的胃，陣陣翻騰，特別不舒服。得想法子出去才成。
還有一個人，受驚的看著他們這群闖入者。
詫異的聲響，讓山洞靜得可怕。
「我覺得吧，咱得有點人性啊？」
從一開始的抵觸到找到樂子，擊西滿臉都是笑。
「誰？」
完顏修手起，刀落。闖在前頭蛇群前面的「英雄蛇」就歸了天。他們冰冷的屍體一條一條堆在狼窩的外面，甚是驚悚！
究竟她用了「對稱」這種來自後世的詞兒，太複雜。
墨九搖頭失笑，再看那洞口，沒有蛇再出來了。
「這個嘛……」墨九想了想，看地上還有好些石頭，不由莞爾，「那個正好是多出來的吧。本來就是麻痹闖入者之用，並不與機關相干。」
這話從何說起？
墨九走到他的身邊，笑道：「你們已經很快了。要知道，打亂容易，重組難。看這情形，咱們很快就可以脫險了哦。」
「噓！」
墨九回頭瞥他，「我先練練手。」
不過，蛇屍還在。
幾個人忙碌著，石洞里除了石塊挪動的聲音，再無其他。
她叉著腰站在中間，指揮著眾人，想了一下，又從完顏修手裡把狼兒抱了回來，然後對蕭長嗣語重心長地道。
這貨的心情還真是孩兒的臉，說變就變。
然後，她把手上快要燒盡的柴火往火堆上一丟，重新換了一根，舉在面前，那火光擋住她半張臉，在她陰氣沉沉的聲音襯托下，樣子格外嚇人。
他們期盼的外面那道門，卻紋絲不動。
闖，裏面不知什麼情形。
這假和尚，裝得挺像樣兒！
「要。」
果然親疏有別啊！
墨九衝擊著眾人的耳膜，好像吊嗓子似的啊了一陣，突然閉嘴，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猛地朝石壁砸過去。山洞的石壁在年深日久的風化中，每一面都平整而光ｗｗw•hｅｔuｂooｋ•com.ｃoｍ滑，以至於上面各種造型不一的坑窪小洞，都顯得極有藝術感。
「怎麼找了這麼久，還沒找完啊。」
但即便如此，後面的蛇卻絲毫未懼，還源源不斷的，繼續從那一個窄小的洞口中湧出來。一股一股的，像傾倒條形垃圾似的，然後往外聳動，那場面，簡直就是密集恐懼症的剋星，噁心得墨九一眼也不敢直視。
「咔」一聲，嚴絲合縫，剛好湊成一對。
墨九想了片刻，目光幽幽一閃，望向蕭長嗣。
並非一路人，這種與人身安全有關的事兒，難免有分歧。當然，這分歧主要來自墨九、蕭長嗣與完顏修三方。
那沙沙聲，格外有緊張感。
擊西不信邪地找了一圈，真的沒有找到它的「原配」，瞧著石頭，又有點捨不得，還不甘心。於是，它把那小小的石頭塞入了懷裡揣著，與眾人一樣，看著墨九。
「好，它舅，小心些，別傷著自個兒。」
「你關心他？」
「哦。」他默默蹲身，把泥刮乾淨了，剛剛直起身，突然發現周圍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
可憐的完顏三舅，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氣不打一處來，「敢情把狼兒抱走，就是讓我幹活兒的？」
誰也不找，就專門挑他，就好像看不見他是屠夫，手裡有刀似的。哪怕擊西和闖北兩個人也睜著炯炯雙眸，防備地擋在蛇群前面，那些蛇就是不往他們那裡去。
這動靜兒，把正在放石頭的闖北嚇了一跳，連退三步。「嚓嚓」！
遮住葫蘆形山洞口的不是一塊亂石，而是一塊平整的巨石。而且，巨石一落下來，就與洞口進行了嚴絲合縫的對接。
「大家跟我砸，這個石壁，可以擊穿的——」
一簇昏黃的火光下，完顏修星眸爍爍，閃著坦然的光亮，便是不懂得微表情心理學的墨九，大概也能看得出來，他應該與這件事沒有關係——除非還有更大的陰謀，或者他是天生的影帝。
眾人停下手裡的活動，安靜下來。
似乎對這些詞兒感興趣。
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很快消失在雨中。
「老蕭，需要我幫忙么？」
「開什麼玩笑？」墨九眼珠子一瞪，「這裏的機關怎麼能靠我一個人開？想得可真美。」
擊西是個急性子，看墨九來來去去在山洞里走了好幾圈兒，連半句話都沒有，再也憋不住了，「您到是說句話啊？這樣黑著臉走來走去的，怪嚇人，我都想要……尿尿了。」
這一問一答，聽得旁人莫名其妙。可完顏三舅到底是它舅，只默了默就明白了。
他娘的。
「額！」墨九隻當沒聽見他的「暗撩」，嚴肅道：「那大家一起走吧，反正闖關最缺下力的人，它大舅它二舅都是它舅。」
墨九屏氣凝神地聽了半晌兒，突然興奮地竄過去。
這個老蕭，身體確實有和-圖-書疾。
「你們等著，我去找人幫忙！」
「不，我只是善良。」
失魂粉！
中邪了？
幾個人都沒有說話，一動不動地站著，好像雕塑。
地上也很潮濕，一腳踩下去，提起全是泥。
如今蕭長嗣與墨九心有靈犀一點通達成了默契，就差一個完顏修了。他是后珒國主，身上系著無數人身家命運，肯定捨不得去冒險。
「讓我來吧！」完顏修默默走過來，手上握著刀柄，「不是需要下力的人嗎？下力人來了。」
「九爺，有什麼發現么？」
擊西背靠著巨石，失望地嘟著嘴巴，「可憐的聲東哥，冒雨去拿個吃的，回來就入不了山洞了。唉！」
那一面石壁便開了花，有了許些裂縫。
「哦」字未完，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
從完顏修把她從嘎查村劫出來到現在，墨九就沒有對他說過半句好聽的。一路上，不是譏，就是諷，這冷不丁得到她的關心，完顏修差點兒以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機關開了！
愣了一下，他陡然增添了力氣。
大概意思是說，這個山洞里，原本是有機關布置的，但是由於歲代久遠，機關已經被人為破壞。或者說，是布局之人，故意打亂了布局……
幾個人都疑惑地看著墨九。
哧一聲，完顏修忍不住笑了。
「傻子，到底誰比較可憐啊？」
廢話不是？幾個人都不吭聲。
擊西癟嘴，不高興：「我以為你在開機關。」
尤其那甬道，好像沒有盡頭一般。
他手上還有一塊石頭。也就是說，並沒有完全還原。
接了任務，他走過去，念一聲「阿彌陀佛」，先為蛇群超度，然後再一手握劍，一手拿失魂粉，搶在完顏修的前面，把粉末傾灑在狼窩的窄洞口，再配合完顏修把外面的蛇殺光，然後雙手合十，默默無言。
「說得好像你見過我沒穿衣服似的。」
「九爺，咱們現在怎麼辦？」
「不能吧，人家找得好辛苦的。」
「咚咚咚！」她拍著石壁，「喂，有人嗎？」石壁傳來空響。
擊西眼一斜……斜了一圈，又斜了回來。
「對稱！還原！」
缺心眼兒的。
擊西「噫」一聲，覺得好玩。
擊西剛想問，突然聽到一牆之隔的地方，好像有什麼東西麟麟作響——像人的腳步，又像鐵鏈在拖曳。
出口已無。
她卻突然「啊」了一聲，高聲大吼。
她的影子倒映在地上，一團漆黑，那嚴肅的面孔，讓幾個人都不敢說話，就怕影響了她。
原來她在玩啊？
「老蕭，你看呢？」
這樣說來不免啰嗦。
「咚咚咚！有人嗎？」
頓一下，她又笑著撩向完顏修。
「老蕭！」
這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可他聲音剛落，石洞外面就傳來了聲音。
擊西抬起手，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頭。
可奇怪，蛇也不知是有靈性還是怎麼的……
墨九微微一愕，曉得男人有時候也會像女人一樣捻酸吃味兒，不由感慨一聲，撫著狼兒的背毛，搖頭失笑。
連帶，還有一顆小狼的頭。
墨九又探出一個頭。
抓住石塊，她拚命砸石壁，想找一處最薄弱的地方。
「接下來，你們得聽我的。」
他望向那個陰森森的石門，冷冷一笑。
找什麼？所有人的臉上，都是一個大寫的懵逼。
墨九抬了抬狼兒的爪子，一本正經，「耍流氓。也不怕你大侄女笑話你。」
「兄弟們，感覺咋樣兒？」
外面的趙聲東，嘟囔了一句什麼。
高高舉起手上的彎刀，不等出鞘，他便砸了上去。
那一彎刀砸在石壁上，半點力道都沒有。
寂靜的空間里，只有墨九一個人的腳在挪動。
雖然沒有人回應他們，但是憑著她的經驗，從聲音判斷，這堵石壁非常的薄。所以，她判斷，在一堵石壁之隔的地方，應當有其他的石洞……也有可能，是出口。
墨九毫不遲疑地點頭，「我們清理狼窩時觸發機關，導致蛇群湧出，進一步觸發了山洞機關——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袖手旁觀那麼久，闖北的手也酸了。
「噝噝——噝噝——」
就著火光四處打量一下，光源太小，她始終看不清完整的石洞環境，索性從柴火堆上抽出一根正在燃燒的木料，將狼兒遞給「它三舅」抱著，自個兒前、后、左、右地仔細探究。
「九爺，這，這是怎麼回事兒？」
擊西一顆崇拜九爺的小粉紅心臟，頓時碎了一地。
「笨！」墨九敲一下他的頭，手指在面前一劃，指向整個石洞，正色道：「這樣的石坑，當然不止一個。所以，我才說，我一個人完成不了，需要你們的幫助。」
眾人：「……」
「孺子可教也。」
可即便這般，他還是幽默風趣，能說會笑。除了訛詐她的時候，從來不會刻意表現出病態來。這個男人，應當是不喜歡別人同情的。
「哦。是他可憐。玩不了找石頭。」擊西癟癟嘴巴，突然就不像先前那麼有找石頭的興頭兒了，又在門口撿了一塊石頭，默默地在山洞里找它的原配，不高興地哼哼。
她的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嗯。我也想出去……尿尿了。」
「哦不，也不算完全沒出路。聲東不是離開了么？他或許會去搬來救兵，這堵門的巨石雖說厚實，但也並非完全不能鑿開的……你可以在這兒等。」
在搞什麼？
是等，是闖？
一個個看著她，就等一聲吩咐了。
可山洞，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裏面有光——
「咚咚咚！」
墨九原本只是與他玩笑的，見他自己說出來，又有點想笑。
「砰砰砰！」
這個山洞，不是普通的山洞。
「你是戰神。」墨九很冷靜，「和-圖-書力氣大，適合干。」
「灑上去。」
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鬼，索性都不說話。
「有勞大家。」
「調皮了！」這情況，墨九偷瞄幾眼，一開始覺得大抵是完顏三舅長得太英俊，招得天怒人怨連毒蛇都反感，後來突然想明白了。
「哈哈，九爺沒虧待你吧？」「哼！」完顏修嗤之。
「……嗤！」
石頭砸上去，「鐺」一聲，又彈落在地。
一個字說完，蕭長嗣就用行動告訴了他。
墨九一直走在蕭長嗣的後面，看擊西和闖北時不時扶一把他的胳膊，在微弱的火光下，他的背影，也確實顯得憔悴而瘦削。
可是——
看他們安靜做事，墨九笑盈盈抱著狼兒巡視。
可抬頭看了看，石洞還是石洞，洞口也沒有打開，又不免失望，「九爺，這機關也沒有開啊？」
在大珒國未滅前，完顏三不僅是漠北草原上的戰神，是最有戰鬥力的皇子，還是大珒國的第一勇士。
那一堆蛇「噝噝」吐信子的聲音，讓墨九渾身都是雞皮疙瘩，簡直度日如年。若不是抱著瑟瑟發抖的狼兒，她估計自個兒也得抖上一抖。但好歹做了「娘」，在狼兒面前，還得端住點架子。
轉過身來，他將一隻腳抬了起來，湊到墨九的面前，一臉平靜且理所當然的說：「給我刮一刮腳上的泥。」
「你看啊，它三舅其實也不容易，一個人舉刀殺蛇，手估計都砍酸了，萬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咱還得費勁巴拉的給他治，不是找事兒么？」
不過撞擊了幾下。
這幾個貨身上都有失魂粉，蛇估計與草原狼一樣，也怕這個東西，都不敢靠近他們，所以這才一隻只前去圍觀完顏三。
墨九偏一下頭，又縮到蕭長嗣後面。
墨九冷不丁回頭，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擊西大著膽子問：「九爺這是做甚？」
「愣著幹什麼？」
闖北對擊西示意一下，兩個人齊齊發力，「咚」一聲，將身子同時撞了上去。「啪啪」聲里，裂開的石壁上，石塊四分五裂，齊刷刷倒下去，露出一個三尺見方的窟窿來。
不得不說，都是聰明人，領悟到了墨九的意思，在搬石塊的時候，摸索出了門道，速度就快了起來。而且，這活動有一點像拼圖遊戲，不管是擊西、闖北，還是完顏修，找著找著，就有了樂趣。尤其把一個地方還原時，是極有成就感的。
墨九點點頭，說了第二句廢話。
眼一斜，她看向闖北。
「不是說要出去么，現在要怎麼辦？」墨九眼風一掃，道：「找！」
墨九滿意地點點頭，「闖北說得極對，我們要做的，就是把石洞還原——也就是說，這個葫蘆形的山洞，原本是兩邊對稱的整體。可布局的人，把機關布好之後，又把對稱性打亂了，我們要做的，就是讓它再次對稱……像這樣的石坑，可能十個，二十個，也可能有無數個，有的比較容和圖書易找，像我剛才放的，有的可能會比較難。嗯，到了考驗你們智慧的時候了。我們找到它的原配，合在一起，拼成了機關布局。那麼，機關，也就破了。」
墨九這一回沒有賣關子。她舉著燒紅的柴薪走到幾個人的面前，然後說了一個開機關的規則。
她好心地問了一句，怕他累著。
完顏修一柄彎刀在手，看她與老蕭親近的樣子，身子微微一僵，目光卻有疑惑。好像在問：「老子是勞工嗎？」
完顏修是殺蛇主力。
墨九朝他翻一個白眼兒。
「算了，誰讓我是它三舅呢。」
機刮聲里，葫蘆形山洞的底部，慢慢挪出了一個石門，甬道似乎很深，裡頭黑漆漆一片，這樣的火光，根本就看不透。
「想出去嗎？諸位。」
完顏修的目光略有不滿，而擊西與闖北卻是一臉古怪，又像興趣，又像失望，很是複雜。至於蕭長嗣自個兒么，很淡定。
深入未知石門，墨九也很忐忑。
「你們是要往裡闖？」
他看了一眼抱著小狼的墨九，「那得看你有沒有把握。」
墨九驚嘆一聲，「看不出來啊，它舅。你這一副瘦骨嶙峋的身子，居然這麼大的力氣。」完顏修沒有回頭，聲帶哼氣。
「聲東哥！？」擊西的聲音比誰都快，喊罷又飛快地跑到洞門口，對著那一塊巨石拍得咚咚響，「我們在這裏面，我們在。我們出不來了。」
肚子餓了還想尿尿的人，潛力是無窮的二次方。
微微一怔，墨九雙眸里盪出一抹笑來。
這一點上，墨九完全能夠理解他。
擊西不停地撓腦袋。
「嗯？」老蕭低頭，淡淡看她，「怎麼講？」
肚子餓了的人，潛力是無窮的。
什麼時候，她這麼信任他了？
但，火堆未滅。
「我家小九兒在哪裡，我就在哪裡。」
而等呢？石門究竟能不能鑿開？也不一定。
「無十足把握，但可一闖。」
蕭長嗣和完顏修都意味深長地看她。一個在左，一個在右，這倆男人看得墨九汗毛倒豎。
要不然，沒被蛇咬死，也得被臭死。
她正準備告訴他，留下來也許同樣有危險時，完顏修卻微微點頭，唇角盪出一抹曖昧的微笑，黑眸深深地看向墨九。
果然是聲東在喊，「掌柜的，九爺，你們在裏面嗎？」
「都這麼含情脈脈的看九爺我幹嗎？動起來啊！不要再問我對稱是什麼意思了。嗯，就像你倆，現在就很對稱。」
「我們來——」
不對，原來她在玩他們啊？
「啊……啊……啊……」
蕭長嗣眉梢動了動，果斷地坐了回去，咳嗽一聲。
「太繞了！我還是沒有聽懂。」
古人就是古人，她口水都幹了，他們才明白了意思。
而且那泥太黏了，走到後來，鞋子都快要抬不起來了。眾人不得不一邊走路，一邊找石頭刮鞋底的泥巴。這罪受得，大了去了。
「……」墨九恨不得扇自己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