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然而，二人凌亂得幾不遮體的衣裳，汗淋淋的身子，甚至他帶著黏液的手指，一切都那麼無情地擺在眼前，讓他無從狡辯。

墨九喉嚨一涌，唇角又溢出鮮血。

他偏開頭，「不想死，就斂住心神，別胡思亂想。」

「阿九？」

他緊緊抿唇，沒有否認。

「這天下，本就沒有男人配得上我墨九。」

是的，她說得對。

「那沒有關係啊。」墨九唇角一牽，露出一個慘白卻絕美的微笑，似勾了天地靈氣，讓整個空間的一切都在她這一笑中變了色，就連那燃燒的火急，都為這一笑而臣服，發出一種極為銳利的囂聲，而她，就在這囂聲里，慢悠悠的道。

說到這兒，她似乎想到什麼，覺得好笑。

一點一點轉臉，她瞬也不瞬地望著蕭長嗣。

蕭長嗣目光一深，臉上有淡淡的失落。

「咚！」一聲。

高溫的空間里，氣氛怪異的凝滯了。

今兒的墨九特彆強勢，處處打斷蕭長嗣說話。

蕭長嗣看著她，這樣的她，久久無言。

墨九通紅的雙頰，像染上了一層艷粉的桃花，披散著濕漉漉的長發，身前的衣服被鮮血染紅，全身上下，似乎都帶了一抹妖艷的美。

捋一下她額頭汗濕的頭髮，他微微眯眼。

此情此景，絕對有打動男人的撩人魅力。

「老蕭，你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

蕭長嗣啞然無言，墨九卻笑得凄艷。

她似乎在竭盡所能地轉移彼此的注意力，從尷尬的曖昧中拉離出來，可蕭長嗣心裏卻不是滋味兒——

「老蕭，你說這樣的男人，我為什麼要惦著他？」

他聲音沉沉，啞啞，卻飽含了欲與渴望。

蒼白得，宛如一張紙片。

「……」

這話太狂了。

「阿九，我真是糊塗了——」

「這樣看我做什麼？」墨九唇角微彎，那妖艷的容顏，被烈火一灼，嫩俏得像一顆汁水飽滿的鮮桃兒，一顰一笑間，全是風情與嫵媚，「你很奇怪我的反應是不是？」

「夫君，你在想什麼？」

也不知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她咯地笑了一聲，又靠近他，不顧火一樣的溫度，與彼此緊貼時蒸籠般的熾熱，緊緊束著蕭長嗣的腰，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有一個女人在一本書里寫過一句話，她說，通往女人心和靈魂的通道是——」

如果死亡之前，他們彼此能在一起，將不會孤單赴黃泉。

墨九妖精般莞爾，「那你為何不要我？」

「夫君，為何執意不肯與我圓房？」

「阿九，你說明白。」

墨九呆怔的表情，刺痛了蕭長嗣的眼。

蕭長嗣拼著一股子力，把她從懷裡扳出來。

好像知道她的「心愿」是什麼一樣，他把她從懷裡扯出來，穩穩地靠在岩石上，又從自個兒懷裡掏出幾個瓶瓶罐罐，放在岩石上，蹙著眉頭琢和*圖*書磨起來。

墨九似乎真的沒有玩笑，一本正經地凝視著他的臉。

「阿九……」他嗓子喑啞，想要扶起跌坐在地的女人。

「我沒事兒。」墨九無力地推開他的手，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一遍，神色比他以為的要好，雙眉緊蹙著，她捂住胸口，又嘔了一口血，再抬頭時，晶亮的眸子，似乎比先前更加幽深了幾分。

「看清楚了嗎？你怎麼就不懂？我不是不要，而是不能。」

真得他心裏那根刺又冒了出來。

他以為墨九會又哭又鬧。

「阿……九……」

墨九帶了一點諷刺的笑，望著通紅的岩縫。

墨九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也不像在安慰他，就像在陳述一件事實，那語氣清幽得，讓蕭長嗣心窩不由一緊，雙手扶住她的肩膀，心疼不已。

刺著他的心，生生作痛。

莫說她是一個女人，就是男人也少有這麼狂妄的。

墨九動也不動，就那麼看著他，由著他。

這本來就是上天的恩賜了。

可墨九不僅說了，還說得理所當然。

「唉！」他嘆。

「有時候，糊塗比不糊塗好。」

久久的，他都沒有動。

他半眯眸子，眸底的光，一片猩紅。

久久，似是低低一嘆。

「傻不傻，我哪有玩笑？」

「你做到了。」

「你可知，我最遺憾什麼嗎？」

「你怎麼不叫？」墨九有些生氣。

她對蕭六郎，放了手。

「老蕭，你不是個糊塗人，為何要辦糊塗事？」

她的情，她的真，她的好，她絕世的姿容，傾國的才氣，她的一切一切，都美好得好似他的一個夢。

「阿九，你心裏有不舒服，怨我，恨我，都可以。千萬不要為難自己，不要悶在心中，郁而生結，結而生疾。」蕭長嗣臉上滿是擔憂，不管他糊塗還是不糊塗，都看得出來，墨九不對勁兒。

「再說了，我還有貞操么？」

「阿九，我對不住你——」

她手指尖尖，觸他的唇，媚眼如絲。

忽而，他抬手摸向墨九的額頭。

「一個不顧我的勸阻，執意去送死的男人？一個不管我活得是好是壞，以己之意決定命運我的男人？一個永遠打著為我著想的旗號，卻生生將我隔絕在他的世界之外，甚至將我棄之不顧的男人？」

「老蕭。」她突然喊。

「我說了不急。」墨九看他身子想要縮開，一把拽住他，雙臂緊緊一摟，像是不解恨似的，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他抿著嘴，不肯喊疼，她像是更為生氣，小尖牙又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服細細碾磨，廝咬。

蕭長嗣眉頭緊蹙著，似乎已經完全鬧不懂她在想什麼。

她不死心，「我問你話呢，我美嗎？」

「阿九，不要玩笑了。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該……」

沉吟許久，墨九肩膀斜靠岩石，忽而又抬頭望向蕭ｈtｔps://ｍ•ｈｅｔｕbｏok.ｃｏm•cｏｍ長嗣。

逼她？何謂逼她？

忽地，她湊過去，蜻蜓點水似的吻了一下他的唇。

拋個眼神，她笑得媚態十足。

「阿九，找出路要緊——」

「你發誓有卵用。」墨九有氣無力地躺在他如同火灼般的胸膛上，「我不要你發誓，我也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只需要完成我一個心愿便成……」

「不要緊張。」墨九又咳嗽一聲，低低笑道：「我這破身子，還能不能出去也不知道，我又怎會硬拉著你陪伴到死？硬拉著你給我墊背呢？所以呀，唉，這麼一刻，我突然又理解了那個死鬼……」

這個男人身上的藥物，也與蕭六郎一樣。

然而，墨九卻很清醒。

蕭長嗣回頭，醜陋的面孔，瞬間褪色。

畢竟她是那般的嫵媚，那般的惹火，那般的勾魂攝魄——

墨九說他是糊塗人，做糊塗事，可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裡糊塗，又哪裡不對……然而，實際上，一切都不對了。

蕭長嗣身軀僵硬。

她虛軟的身體就那麼倚在岩壁上，神色卻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冷淡，閉了閉眼，她不哭不鬧，唇角似乎還帶一點淡淡的笑，就好像剛才的事兒根本就沒有發生……

墨九聽得出來，憑著直覺，或者說憑著此刻她也正受著的煎熬，感同身受著，又怎會感覺不出來——這個男人是想要她的？

前一步也許是深淵。

然而……她並沒有。

蕭長嗣幾乎是震驚的。

他擁她入懷，心臟激烈跳動著，想解釋什麼……

「不能，真的不能嗎？」墨九強勢地摟住他，一串吻從他的傷口上起，慢慢滑過他的脖子，又落到他的唇上，霸道地撬開他的牙關，橫掃向他的口腔，「我非要不可。」

她莫名的話，蕭長嗣愈發聽不懂。

「我管你什麼意思？」

蕭長嗣喉結一動，「美。」

這話問得很是突然，蕭長嗣顯然沒有料到。或者說，從墨九嘔血醒轉，他就失去了主動權，思維與情緒，一直在被她帶著往前走。

墨九卻笑，「你沒聽過一句話么？……呵，是我傻了，你怎會聽過這句話哩？」

一邊吻，她一邊問，聲音啞而帶情……

蕭長嗣皺眉，「靜心，不要胡思亂想。」

這個男人的執著，與蕭六郎一樣。

你？我？我們。

那一片狼狽……暴露無遺。

「我的情，我的真，我的好，無人堪配。」

蕭長嗣狠狠蹙眉，閉了閉眼。

而墨九顯然也不等他回答，又接著笑了。

「這個時候，還抱什麼元，守什麼一？」

嫁過兩次人的她，其實直到現在也沒有搞清楚，這破身子到底還是不是一個處，到底有沒有被男人破過身……

「你能出氣便好。」他語氣幽幽，無奈。

就這樣，在這個被烈火炙烤的地方，她用平淡的語氣ｈttps://ｍ.ｈetubｏｏｋ.cｏｍ•ｃom說起蕭六郎，就那樣輕描淡寫地說著，然後把他從心裏拎出來，放在了另一個地方。

他悶啞吐出一個字，「想。」

「阿九不要說話了，我剛喂你服過葯，但毒氣攻心，恐傷及肺腑，現在我教你，抱元守一。」

可后一步也許就是終結。

他雙手去扣她的脈腕，生怕她有什麼不對。墨九不僅不躲避，反倒順勢撲入他的懷裡，雙手攬緊他的脖子，緊緊偎在他的胸膛上，然後，抬頭，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臉，在呼吸交織中打量，打量……

「阿九，我們得尋出路——」

墨九淡淡闔眼，看著這短暫的一瞬，蕭長嗣臉上不停變幻的神色，他的無奈、失落，自嘲……還有那一抹心碎的絕望。

他啞聲應著，去握她的手。

然後，就在他頹然坐下時，又在妖異的火光中，一點點靠近他，黑幽的大眼睛里，清澈得彷彿兩汪可見魚石的小溪，慵懶地淺眨著，像普通人家的妻子那般喚他。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發誓。」

「你，六郎……」

「老蕭，我中毒了。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阿九她……真的沒事嗎？

蕭長嗣身子一僵，「墨九，這樣，你真的能圓滿嗎？」

她的淡然，讓他的心愈發沉入谷底。

她說得很鎮定，反而讓蕭長嗣不知道怎麼接下去。

如果可以，他多希望告訴她，其實並沒有什麼……

墨九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上了。

「在想，要怎樣離開這裏。」

她又懶洋洋地笑，「你不覺得我美么？」

「我們何不趁光景正好，圓了房罷？」

「阿九，我並非此意——」

「呼！」

那是一雙修長的大手，骨節分明，指節勻稱，手心裏有一層薄薄的繭——常年拿粗糙的武器磨出來的薄繭。墨九凝視著那隻手，唇角微微一勾，指尖在他的手心滑著，動著，刮著，忽而戳他的掌心，忽而又摩挲一下那層薄繭，不輕不重的笑。

墨九勒過他的脖子，將汗涔涔的身子完整地嵌入他的懷裡，摩擦他，用著全力，逼他正視她的臉。

一雙眼中，似有火燒。

唇角一彎，又睜著水汪汪的眼看他。

「阿九果真不在意？」

「老蕭……」墨九冷不丁從他懷裡抬頭，打斷了他的話，目光炯炯地盯住他滿是坑窪，猙獰而又醜陋的面孔，眸子深了深，笑著抹一把嘴唇上的鮮血，有氣無力地拍拍他的肩膀。

「嗯？」蕭長嗣頭也沒抬。

「都這個時候，你還是不肯嗎？」墨九看著他，在他陰沉沉的面孔上，尋找著什麼，一字一字，不疾不徐，卻飽滿情深，「六郎——蕭、六、郎！你真的不肯嗎？」

蕭長嗣靜靜看她。

「咱倆成鍋里的肉了，早晚得煮熟。」

仿若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灼熱的呼吸，滾燙的熱量，在彼此身體間和圖書傳遞。

「什麼？」

「急什麼？我們暫時是安全的。」墨九嘴兒微微一抿，紅撲撲的臉蛋兒上，沾了一點狡黠，似天真，似害羞，又似嫵媚，宛如妖精的化身，每一個動作，都刺撓著男人的癢點。

墨家女，艷壓四方，傾國之色。

深深吸一口氣，蕭長嗣苦笑。

「我不能。不能。」

得到了自由，墨九雙眼看四周。

「在意啊！」墨九回答得很快，順便將一根熱成粉色的手指尖兒，輕輕戳在他的胸膛上，一雙忽閃忽閃的眼裡，似蘊了萬千訴之不出的情愫，「可我能拿你怎麼辦呢？殺了你，砍了你？或者，你希望我大哭一場，哀悼一下自己的貞操……」

可蕭長嗣沒有動。

「鬆開些，再抱這麼緊，我胸都快熱化了。」

好一會，他低頭，凝視墨九，像失去了神魄。

蕭長嗣偏頭看著她妖精似的側顏。

「阿九……」蕭長嗣滿臉震驚。

「六郎？六郎是什麼鬼？」

蕭長嗣眉頭緊蹙，面露赫然。

無人可堪配她。

「可能你已經忘了，也可能，你第一次見我，和我第一次見你不在同一個時候吧？」她一邊兒自說自話著，一邊兒扯著黏在身上的衣裳，扇啊，扇啊，像個沒事兒人似的，虛軟的聲音帶了幾分調侃，幾分落寞。

蕭長嗣微微一怔，越發不明白她。

可他……這樣的他，如何能夠？

墨九並不拒絕他的靠近。

這話雖有誇張，可也足見她的美貌。

探了一下，不死心又去把她脈搏。

一個從此都不可匹配的夢。

抬起她的下巴，他大力撥開她頭上濕濕的亂髮，又撥開自己黏在額頭的頭髮，將完整地面容展現在她的面前，面對面的，一字一句地沖她低吼。

人生圓滿了嗎？

也會傷心，會難過。

一向鎮定的他，高大的身軀僵硬了，一動也不動。

「……」

「傻丫頭。」

不，就像她與蕭長嗣之間發生什麼都不足為奇一樣。

低頭，她的視線，就落在他的手上。

「別——阿九——」

「這樣，明白了嗎？」

蕭長嗣不言不語。

蕭長嗣聽見自己心臟在劇烈墜沉。

「老蕭，真正的愛，是陪伴。你懂嗎？是陪伴。就像你，對我。」

「噗——」

「更何況，我們有夫妻之名，莫說這點肌膚之親，就算再多一點夫妻之實，也不為過……」

這樣一個婦人，她吻得那樣認真，問得也那樣認真……

「想嗎？」

畢竟她愛著蕭六郎的，不是嗎？

尤其是這個時候，雲雨蠱殘毒下的她，更是妖姬之容。

可事情轉得太快，蕭長嗣一臉愕然。

又是親，又是啃，直到把這個男人折騰得夠嗆，氣喘不止，她方才喘著重重的呼吸，抬起頭來，睜著貓兒一般惺忪的眸子，勾著唇角問他，「夫君為何還要做無謂的抵抗？從了自己的心吧，你是要我htｔｐs://ｍ•hetuｂooｋ.ｃｏm.coｍ的。你瞧，你多麼亢奮？」

「老蕭，你不懂女人，真的不懂女人。你沒看出來嗎？我是認真的，我沒有那麼大的抱負，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人，也只想做一個完整的女人，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完完整整的交付給你。你為什麼就不肯滿足一個女人最後的心愿？」

可她的話丑，理卻正。他們兩個人先前有「肌膚之親」，又位於這麼一個高溫炙烤的地方，如果再擠壓，肉夾肉，那汗涔涔的身體，一會兒真會黏得分不出彼此了。

蕭長嗣看著被他拉開的衣袍下。

「夫君，看著我說，真的不想嗎？」

「行了，我都不在意，你就別一副受了欺負的委屈樣子了。如果你實在想不過，或者我吃點虧，也幫你一次？」墨九咯咯笑著，幾聲之後，又忍不住咳嗽，咳得淚都出來了。

不能么？墨九星眸迷濛，「人都要死了，還有什麼不能的？——更何況，我們有名有分，圓房也只是坐實夫妻之實，這樣，人生不就圓滿了嗎？」

「我配不上你，阿九。」

等他都探完了，一臉死灰的失意，她輕笑，「他怎麼比得過你呢？震墓隨行，陰山共死，任何時候，都會陪在我身邊，狼來了揍狼，火來了避火……」

身後是衝動的火焰，身前是嫵媚的女人。

這個時候還能玩笑？

「所以啊。」墨九沖他莞爾，「你且繼續糊塗著吧。」

微微一怔，他沒有回答。

「你看著我的眼睛，老蕭，我像在與你玩笑嗎？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墨九，今日不僅要把身體交給你，還要把心和靈魂交給你。你，聽明白了嗎？」

「老蕭，不要逼我。」

她看著，久久未動。

「你——真是可氣！」墨九又氣又急，猛地拉開他的領口，看著他結實的肩膀上，那兩排紅通通的牙印，也不知是惱他，還是惱自己，罵咧了兩句，又一頭低下去，在自己咬出的牙印上，輕輕地吻，細細的吮。

「閉嘴！」

一字一句，她說得擲地有聲。

墨九的聲音有一種哀哀的無奈。

「我還沒有試過與男子苟且是何滋味兒。」墨九幽幽嘆著，那模樣兒正經得就好像說沒有吃過臨安的桂花肉，沒喝過蕭家的酒。

蕭長嗣眉頭更緊。

「怎麼了？你不高興嗎？」墨九撫著他的胸膛，歪著頭，臉上布滿了淡然的笑，「為何這般失落？老蕭，嗯？」

「你真是不聽話啊。」墨九無力地吐一口氣，忽而慘笑，「虧得姑奶奶使了老勁兒了。吁！老蕭，你真的沒有看出來嗎？就算找到路，我也不行了……你何不先讓我喘口|活氣，尋點人生樂子，再去死？」

像是流過熱汗之後受了風，她哆嗦一下。

看他怔住，她又漫不經心地眨了眨眼，靠在他的身上，沙啞而堅定地道：「老蕭，現在，此刻，我是你的。」

蕭長嗣久久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