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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另外的兩個王府小丫頭不一樣，在他的心裏只有蕭乾的命令才是命令，其他任何人說的任何話，都可以當成耳邊風。

蕭乾也不答，不辯。在這種情況下，說多了反而容易引起阿依古對墨九的逆反之心。他越覺得墨九好，她只會越覺得墨九不好。

要用他，這個事不用阿依古說，蕭乾便已知道。

阿依古哼一下，腳步加大往裡。

他對她的感情，遠遠不如對墨九。

「蘇赫啊，大汗這次給我交了底，他是有心要用你了。」

「兒知曉了，全聽母親大人教誨。」

蕭乾不意外，但臉上還是故意帶出一絲緊張。

門口，擊西趕緊迎上來，把半掩的門完全拉開。

「那你也別得意太早，沒有降罪，未必就是好事啊。」

「唉！」阿依古欣慰地嘆一口氣，「幸而那順沒有辜負我所託，這些年把你教養得不錯。阿娘對那順有信心，對你，也很有信心……既是大汗有意栽培，我兒不要負此恩德才是。」

這小表情落入阿依古的眼睛里，她眉頭蹙得更緊了。

頓一下，不待阿依古再問，他又抬了抬下巴。

睡得晚？

「我兒在陰山習慣了我行我素的自在日子，阿娘都懂得。但如今不同了。到了哈拉和林，還得多注意自身言行。你與那墨九到底還未成婚，還是不要住在一起為好。還有，像今日這般，日上三竿還不起身，這話要是傳出去，影響多不好？大汗如何用你？」

「都做什麼去了？為何不早睡？」

擊西想了想，眼皮往上一翻。

對他這樣不忘本的做法，阿依古似乎很滿意。

晨光初現天際。

兩個小丫頭低著頭，咬唇搖頭。

甚至還顯得有些涼薄。

蕭乾早知蒙合不可能會拒絕，但面上卻故意帶了一絲驚喜。甚至激動地站起身，慎重地向阿依古施禮。

說到這裏，她眸底掠過一抹暗光。

這樣無意義的對話，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倒也不奇怪，可如果其中一個人是北勐的阿依古長公主，那麼就另當別論了——

「你幾歲？」

行獵，是一件大事。

擊西生得好，見慣了別人喜歡的眼神，也是一個傲嬌的主兒，平常跟在蕭乾身邊，闖北幾個都讓著她，縱著她的，幾乎沒有吃過什麼苦頭，對公主這樣的大人物，概念也不大——知道要尊重，可完全沒有阿依古這種草原貴族習慣的那種尊重。

這麼一說，好像很有道理。

「也沒有做旁的，就是和九爺做那種羞羞的事情吧。」https://www.hetubook.com.com

不是不願意，是時機不到。

既然大家都還活著，那麼就是要在一起，別人的口舌，別人的想法，於他們而言，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彼此覺得開心，每天能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心愛的人在身邊，與心愛的人一起，伴著晨鐘暮鼓，過上一天，又一天，慢慢走向長長久久的一生，那才是真正的為自己活過一次。

阿依古拂了拂袖，挺胸抬頭，只把擊西打量。

阿依古側眸，又深深看她一眼，猶自離去。

「如此也好。」

阿依古仔細打量他。

「你那個小侍衛，從哪裡弄來的？」

他完全不知道阿依古的樣子有多反常，還以為她本來就是這樣和藹可親的人呢，不僅不再害怕她，從臉上的表情上，似乎也對她添了幾分好感，覺得她家爺認了這麼一個母親，確實太幸運了。

「還有兩個事要告之你。」

「是的，我是跟著爺一起來的。」

阿依古的臉色，又好看了幾分，那一張今日特地打扮過的面孔上，溢滿了慈母的笑意。

蕭乾猜到擊西又惹禍了，卻也是不動聲色。

就好像她們根本就不曾認識公主似的。

「死了。」

「哦？」阿依古依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北勐話說得很好。」

蕭乾微微闔眼。

「新來的？」

這樣看著多麼的馴服。

「是的。」蕭乾不以為意，面色很平淡，「跟在我身邊的人，都必須學的。」

想蘇赫初來乍到，這些心機城府，讓他自己去領誤為好。若凡事都由母親點明，他日，她不在身邊，他又如何自處？再且，她這個大兒子看著桀驁少言，比起小兒子烏日根來，心思不知深了多少。

但一閃而過，幾乎捕捉不到，轉瞬間便消失了。

蒙合併非良善之人，阿依古在北勐日久，豈會不知情？她瞄了蘇赫一眼，似是有心想要提點兒子一下，但話到嘴邊，突然又咽下了。

要的只是事先通知蒙合和阿依古，免得今後讓彼此為難罷了。所以，他猶豫地擰下眉頭，便應了。

死過一次的人了。

「母親，那大汗對我的婚事……」

「你娘……在哪裡？」

居然有人敢擋她的道兒？

「唉！」

「回母親話，他是南榮人，在陰山的時候便跟我的。」

蕭乾唇角隱笑。

蕭乾原本的考慮，也不過是這樣。

他和墨九現在都有這樣的觀點。

「怎會不知道？」阿依古抬抬眼，似乎有點興htｔps://ｗww•ｈetｕｂoｏｋ.com.cｏｍ趣。

「……我娘沒告訴過我。」

在沉默中，暗帶堅持。

這讓阿依古心裏有些酸，又更多的內疚。

而阿依古長公主，似乎也無心責怪他的唐突。

「好，那你便去稟報你家爺知曉吧。」

「您就是爺的身生母親？嗯，按理我是不能擋你去路的。但爺有過交代的，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這個任何人，應當也包括您的吧？」

慢慢的，唇角掠起了一抹淺笑。

狩獵是北勐人世代的習俗，除了可做軍事訓練的一種補充方式外，也可用狩獵來緩解家禽的消耗與不足。民間狩獵人，秋末初冬很多。至於皇族宗親，也幾乎每年都會有一兩次較大規模的行獵，一般也在秋末到初冬之間，到了春季動物的繁殖季節，便不會再行獵了。

心裏這般想，但對著阿依古，他又如何說得出口？

另外是兩個明顯睡眠不足的小丫頭。

「不能稟報。」擊西語速很快，還煞有介事地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又壓低了嗓子，「公主殿下，爺昨晚睡得夜，這會子肯定沒有睡夠呢，可不能吵了他的。」

看阿依古絕口不提他和墨九的事，不免又蹙緊眉頭。

「唉！」阿依古慢慢地站起身，又往那個布簾看了一眼，「我看你的心思都不在這裏了，阿娘也就不擾你了，好自為之吧。」說罷她便要走，可剛一抬步，像突然想到什麼，又將視線調回來，望向蕭乾未戴面具的臉，目光里露出狠狠的疼惜。

那雙眼中的光芒，一爍一爍。

「王爺呢，還沒有起？」

未成婚就不能住在一起。

除了緩和宗親間的緊張氣氛，恐怕還會有別的政治圖謀。

蕭乾蹙眉考慮片刻，拱手送阿依古出門。

看到長公主殿下過來，擊西也不認識，正在發愣，那兩個小丫頭卻懂事地上前，對長公主行了一個單膝跪禮。

明明就是得罪了公主，還一本正經的反問人家，模樣還老實得很，又不像誠心刁難，倒好似，他自己也為難。

兒子的地方，她真沒當回事。

阿依古臉上掛著笑，突然岔開話，對擊西笑著說。

「好了，現在你可以去稟報了。」

可進不得，退不得，幾個人僵在那裡，也很古怪不是？

果然——

「畢竟那墨九的聲譽不好，我兒總得給阿娘一些時間，緩上一緩，也安撫一下流言，等事情過去，再做計較。」

等她走遠，擊西拍了拍胸口，沖蕭乾吐個舌頭，就又尾隨他https://m.hetubook.com.com進入正堂。

然後。

但擊西太坦然了。

輕嗯一聲，她回頭看一眼站在門外的擊西，眉日間又添了一絲笑，卻不再說此事，也沒有在蕭乾面前表現出對擊西的興趣，只屏退了左右，然後斂緊神色。

這個時候，看她們尊貴的公主殿下在和一個侍衛「嘮家常」，不僅兩個小丫頭，便是跟著長公主過來的一個嬤嬤和兩個丫頭都吃驚不已。

那小臉兒上，帶上一抹若有似無的羞澀。

「你的事，阿娘哪敢不上心？但大汗的說法，阿娘以為，甚好。」

這一回，蕭乾不問蒙合究竟怎麼說的了。

「公主殿下，還沒有稟報王爺知曉呢，您可不能進去！」

「母親，大汗昨日在宴上，不是說要比試選將？」

「別急著謝我。」阿依古按了按手心，示意他坐下，面孔上露出一絲鬱氣，像有什麼話想說，又不好出口，擰眉思考了半晌，復又道：「大汗說了，如今北勐初定，一切事務尚未理出頭緒，如今說婚事，有點本末倒置，不如等比試選將的結果出來，一來可為你任命餞行，二來再辦你的喜事，那便是雙喜臨門，也免了旁人的口舌。」

然後，抬起兩隻手指頭對了對……又對了對。

凝滯片刻，阿依古終於緩了語氣。

「公主殿下萬福。」

母子兩人正在寒暄，阿依古抬眼時，突見內殿的帘子動了一下，她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輕一咳，又瞄向蕭乾。

阿依古又是重重一嘆。

「哦？為何不告訴你。」

「爺，長公主殿下求見。等老半天了，您見是不見呀？」

「納木罕昨日說的事，你可還放在心上？他一會可能要帶了陸機過來為你看診。那陸機老人，我兒想必也知，有名有望的神醫，醫術了得，你切記，要聽他的。」

複雜的心緒，讓她看向蕭乾的目光，明暗參半，難以窺透。

阿依古失笑，「傻孩子，那不過是做給大家看的。當然，也並非全然是。有了比試，這就更能看清你的本事了，畢竟……全是那順一面之詞，大汗也未必全信。大汗肯用你，卻也不願用一個庸才。」

於是，他沉默。

能讓他滿心滿意緊張的人，只有一個墨九。

坦然得臉上幾乎尋不見半點淫穢之氣。

不知從何時起，他亦不再計較別人的想法了。

如今的他們，就好像在懸崖邊上走鋼絲，眨眼間，就有可能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誰也不知道生命結束的時間，會不會比明天的太陽來的更晚……

如果今天https://m.hetubook.com.com就已經是生命的最後一天了，卻沒有與心愛的人在一起，那便是死了，也會覺得遺憾。

這麼回答很符合擊西的個性。

不待她說完，正堂的隔簾「撲」地一下就打開了。

阿依古眉頭都擠到一塊了。但看面前這個穿著侍從甲胄，眉眼嘴巴卻比女人還生得秀氣漂亮的小夥子，她怔了怔，面色又稍稍舒緩了一點，抿了抿塗得通紅的唇角，淡淡一笑。

又歷經了太多的兇險。

但或許是和墨九在一起的時間太長，有一些觀念，慢慢地就受了她的同化，甚至於有一點超前，包括這個「喜歡就是要睡在一起」的觀念，他從一開始的堅決反對，但後來的慢慢接受，再到現在，就算墨九要離開，他也捨不得讓她離開……

能讓小丫頭害羞的是什麼？定然是蘇赫昨晚和那個叫墨九的女人鬧騰得厲害，她們在外面聽見，動了春心害了羞，蘇赫也耽誤了晨起。

一句「羞羞的事情」，讓邊上幾個小丫頭都憋不住臉紅，低著頭，夾著胳膊，只當沒有聽見，心裏直忖：這小侍衛膽子好大，居然敢在公主面前這般言語，也不怕唐突了公主。

這些都是墨九在潛移默化中灌輸給他的。

蕭乾回視她，視線淡淡，似乎未曾察覺她情緒的波動。

其實蕭乾的內心，也是這麼認為的……

「爺，先頭可嚇死我了！幸好你母親待人好，沒有什麼公主的威風，要不然擊西就要被降罪了……」

聽這語氣，似有不愉。

他並不知道阿依古對蒙合到底是互相利用的關係多，還是確實一心想要鋪佐於他治國，只得點頭稱是。

「因為他們已經起來了。」

阿依古還在說：「你可能不知道，從先皇帝還在時，北勐就有意南下，但那時北勐時局混亂，內政不穩，這仗也就不敢打起來，我們北勐與南榮也保持著盟友的關係。但先皇帝故去了，新汗是個有野心抱負之人，他派兀烈西征，但南面也不想放過，之前叫你領漠南事務，便是有意給你機會。」

「我兒就安心吧，大汗已然承了口。」

「我昨夜與大汗談過了。」

當然，蒙合安排這場圍獵，自然有更多的考量……

「兒子謝謝母親。」

縉樂院門口，值守的人是擊西。

但凡母親，大抵都是喜歡兒子那麼全神貫注地看著自己的吧？

她又道：「另一件事，我兒也得有個心理準備。大汗昨日和我提了一下，從先皇帝重病開始，宗親們已久不行獵了。大汗想近日組織宗親臣工圍獵，這兩日就要和*圖*書擬名單，可能會有你。」

墨九慢吞吞從裏面走出來，不慌不亂地坐在蕭乾坐過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了擊西一眼，拿起蕭乾的茶水就喝。

停頓，她語氣又沾了點不高興。

「看你急得。」阿依古嗔他一眼，抬手就著茶盞輕輕喝了一口茶水，眉心又擰緊起來。沉吟，思考，然後重重一嘆。眼看蕭乾似乎比先前更緊張了，方又展眉，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徐徐開口。

阿依古長公主穿了一件簇新的寬大直筒長袍，一身環佩，叮噹作響地入了王府，把晨起的王府中人驚得一陣忙亂，卻不要人通傳，徑直往蕭乾和墨九居住的縉樂院行去。

「不知道。」擊西回答得理所當然。

他只是用情緒裝點著表情，一瞬不瞬地看著阿依古。

阿依古笑著說完，擊西回頭一看，果然聽到屋子裡面有了動靜了。想了想，她覺得長公主人還不錯，也不能太過冷落了人家，就哦一聲，點點頭，小跑幾步，走到蕭乾的房門口，「咚咚」敲門。

他先前做的功課，當然也不是白做的，要的便是這樣的效果。

一個從小離開親人生活的孩子，想必早已歷經世辛。她想，關於蒙合的事情，他應當不會需要她過多的點撥了。若蘇赫連這些都看不明白，她又如何能放心讓他來日領兵去闖？

阿依古挑開眉，不悅。

「大汗可有同意？」

兩個小丫頭本是阿依古安排過來的，自然是熟識的。阿依古抬眼看一下安靜的院落，眉頭皺了皺，也不讓她們起身，拂一下袖子，就往裡走。

「母親說的是。」

若非從小失了母親的疼愛，他又豈會變成這般薄情之人？

「這個你就得去問我娘了。」

「為什麼？」擊西對長公主，更加不懼怕了。

微微垂一下眸子，他亦抬起茶盞，掩飾好內心的浮動，方才回復。

「我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可不知她對你……是否同心了。」

可擊西卻從斜刺里湊過來，擋在了她的面前。

哪怕他未表現出來，但依阿依古的精明，又哪能完全糊弄得了？

她根本不知道長公主在北勐的地位，但也是這份質樸得近乎傻氣的懵懂，總讓擊西逢凶化吉。一刻鐘后，當阿依古長公主在縉樂院的正堂見到已然穿戴整齊的蕭乾時，第一句話便是問他。

「母親請講。」蕭乾態度很恭敬。

說到納木罕的時候，蕭乾明顯發現她眉間的輕郁。

「回公主殿下，還沒有。」

天未大亮，哈拉和林已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若不然漠南事務，是讓他白領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