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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把年會贈天下

作者:姒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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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狡詐?腹黑!邪惡?反嗤!

第151章 狡詐?腹黑!邪惡?反嗤!

夏初七噎了一下,奇怪的看了他片刻,嘴角翹起,笑容美好如春,但表情卻是苦酸繁雜,比先前豐富了不少,捏針的手指也就著針尾慢慢地旋轉而入。
沈經丙來了?夏初七笑道:「告訴他,欽差大人肚子不舒服,正在裡頭出恭。等一會兒,就會出去宣讀聖旨,讓校場上的人先等著,要體諒欽差不遠千里而來的辛苦。」
「九族?」
見他不應,她喊甲一,「放開他。」
「是!」
「放屁,只有你不好看,你全家都不好看。哦,不對,你沒有全家,你一個太監,壓根兒就沒後人,哪裡來的全家?」
「既然大家不同意就此散夥,那我其實還有一個更好的主意,可以讓營中兄弟步調一致,更不會傷了彼此和氣。這個辦法叫投票公選。仍是像現下這般,支持晉王的站左邊,投奔魏國公的站右邊,哪一邊人數更多,咱們就聽哪一邊的話。至於點將台上的銀子,同樣也只分給支持晉王殿下的人,這樣公平公正又合理,大家沒有異議了吧?」
「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山呼聲就在耳側。
「都起了吧。」
「你憑什麼決定我等的生死?」
何承安怔一下,趕緊頷首,「不敢。」說到此,他又從身邊小太監手上拿過來一個黃綢包裹的東西,看上去像是一卷帛書,待把黃綢翻開一看,裡頭竟然是一份金澄澄的黃帛聖旨。
眾人驚住,「你敢動武?」
何承安笑得比她更為燦爛,一臉的膩歪,「皇太孫殿下當然不會只讓奴才來歸還一個香囊這般簡單。殿下還交代了,這回去,定要將你一併接回京師。」
何承安騎在馬上環視了一圈,蹙了蹙眉頭,顯然不太明白校場上的人都在做什麼。但他是一個性子極穩的人,沒有來就涉及軍務,尤其在宮中行走那麼多年,見的人都是尊貴的主子,人也跟著沾了不少貴氣,手執御劍從跪伏一地的人群中穿過,他走向點將台,才將高舉的御劍放下,看了一眼夏初七,大聲尖喝。
「是啊是啊。」
沈經丙冷冷一哼,「此話怎講?」
她這樣子極是不講理,狂妄又剽悍,別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那股子勁倒是極狠,可很明顯,這般說出來,肯定有人不服。
夏初七微微一驚,看過去,只見一個約摸二十來人的馬隊飛奔而入。領頭的人身著大晏宦官服飾,後頭跟的人全是宮中的大內侍衛,來勢洶洶。
「這個……」何承安猶豫,「皇太孫沒有細說,到了京師您必定知曉。」
「無事不登三寶殿,何公公有事請直說。」
冷風中,火把熏得人鼻子發癢,反晉派開始不耐煩了。
「那中立的呢?」
議論聲里,正面向越來越多。
夏初七往場上看了一眼,「對,動武,你們動還是不動?」
「是不是啊,甲老闆?」
夏初七手中火把高高一舉,一陣「哐啷」聲響過,誰也沒有想到,那支新近組建的紅刺特戰隊員先前沒有出聲,如今卻都聽她的。他們整齊排列開來,手上拿的是營中最尖銳的火銃和火炮,架在點將台的兩側,威風八面,在呼嘯的北風中,將點將台上的夏初七襯得極是英武,彷彿她才是這漠北大營的大將軍王。
她氣勢十足跟著念:「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他這聲「夏公子」喊得極是巧妙,沒有直接拆穿她的姑娘身份,卻又實實在在告訴了夏初七,他已然知道她的底細,不需要再做無謂的辯白了。
可移動的人,還是只有保晉派。
嘴裏的一個「殺」字還未出口,大營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打斷了她即將出口話。緊跟著,一道高昂尖細的嗓子從營門口響起來。
輕「啊」一聲,夏初七轉頭嚴肅地問甲一,「甲老闆,你可聽懂了?」
甲一搖頭,「無事。」
無論如何,這份聖旨內容都不能讓何承安出去宣讀。外面的校場上約十萬人,他們與她的思維可不一樣,她看來無所謂的東西,他們卻都與何承安有著一致的神聖感。而且中立者居多,聖上旨意一宣讀,那形勢將不可逆轉。
中立是一種明哲保身的辦法,也是大多數人的選擇。
「中立的就跟隨獲勝的一方行動。實在不願意的,愛走走,愛留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不了那許多。」
甲一搖頭,「不信。」
但對於夏初七來說,那就是個屁。若換以前她還能裝模作樣應付一下,事以至此,她懶得裝了。
相對於人數來說,算是很安靜。
「御劍在此,見劍如見陛下親臨。」
按照原定計劃,是趙樽自己安排的人在軍中散佈於他不利的謠言,引出那些異己分子,讓他們以為時機成熟,再如此這般,一次性清理乾淨。而這個計劃,也應該是在夏初七從阿巴嘎回來之後再啟動的。但她沒有想到,這幫人沉不住氣,自己先迫不及待的鑽入了趙樽的圈套。
「嘩」一聲,下面議論紛紛。
不等他說完,帳外有甲字衛的侍衛進來,聲音極輕。
「就憑這個——」
夏初七抱著雙臂,只笑看著何承安登時難看的臉色,也不插手,只做壁上觀,翹起的唇角上,甚至帶了一抹幸災樂禍的意味兒。
夏初七瞄他一眼,復讀。
見到己方佔優,沈經丙笑著挑釁。
反晉派嘶吼起來,開始慫恿鬧事,「弟兄們,我等大老爺們,為何要聽一個不陰不陽、公母不分的雜種說話?火炮算什麼?咱們不怕死,即便死了,也是大晏的鬼,不能跟著晉和圖書王去做北狄韃子的走狗。」
夏初七笑著抬起左手,將手腕上的「鎖愛」護腕轉了轉,右手一捻,居然從裏面拔出一根極細的精鐵鋼針來,在何承安的面前晃了晃,捻著針尾,仔細地扎入他的脖子。
「何公公,不要怕,更不要說話。」
甲一看著他,面不改色,「晉王殿下交代,我得與她寸步不離。」
果然,何承安在事情沒有辦妥前,不好直接針對趙樽,看明白甲一是一個油鹽不進的主兒,咂了咂嘴,甩袖一哼,也就不理會他了。可等他回頭,面色一轉,又笑成了一尊彌勒佛,向夏初七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樣子極是謙恭。
比人數多少的時候,反晉派怎肯示弱?
看來還是金錢有魅力,也最有說服力。
「啊!痛!」
也是一個決定那些人命運的工程。
夏初七眼看清點得差不多了,笑容不變,唇角彎起:「免得到時候誤……」
或許它對夏楚來說有特定的意義,可對於她夏初七實在沒有半點作用。
忠是死,不忠才可生。沒有人願意死。
念完,她清了清嗓子,將聖旨交給甲一,然後面對著校場上紛紛起身謝恩的將士,繼續板正臉嚴肅道:「幸而陛下聖明,為晉王洗去了冤屈。」
「那得點了數才知曉。」
何承安和大內侍衛,被趙樽的精銳「安置」在了大營北面的一個大帳,那裡氣候較冷,地面也潮濕,夏初七臨睡前又去「慰問」了一番何承安,卻沒問出有什麼價值的東西來。
「唔唔唔……」
「我等為何要聽你的?」
「你到底有何居心?何公公,你怎的不說話?」
聽了他倆的對話,何承安冷哼一聲,頓時變了臉色,「七小姐這是何意?連聖旨也敢置疑?咱家奉勸你,還是想開一點,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你,你……好毒……」
夏初七斜睨著他,上下打量著,略帶嘲笑,「若是我不願意呢?」
點將台下的眾位將士,不要說普通兵卒,便是好多參將副將們也沒有一次性見過這樣多的金銀珠寶堆在面前。聽她這樣一講,場下頓時安靜下來,都想聽她的後續。一時無言,只有火把的光線卷著夜色,煙霧熏出一股子濃重的陰霾,讓人心裏涼颼颼生出詭異。
「何公公,你們太天真了。」
甲一會意,點了點頭,把馬匹上大包小包的金銀放了下來。一個個包袱悉數打開,「嘩」一聲,裏面的東西全部堆在了點將台上。火光映照之下,金光閃閃的黃金,爍爍生輝的白銀,還有各種各樣精美的飾物珠寶,霎時晃花了一眾將士的眼睛。
這次他離開,就是給他們機會,再一箭雙鵰。
夏初七啐一口,翹著唇看向面色煞白的何承安,「左右都是一個反字,這通敵的聖旨都擬好了,我們若是不遂了皇太孫的意,豈不是欺君嗎?」
「諸位大晏將士,誤會啊誤會。幸而今日何公公即時趕到,若不然,這誤會還真不知何時才能解開。」
「夏楚你真敢造反?你可知後果?」
甲一說一句,她就複述一句,幸而校場上無人敢抬頭,他又說得極低,並沒有人發現這個中的貓膩。她看著聖旨裝腔作勢地念著,幾個「功」一出口,直接粉碎了營中關於「趙樽通敵叛國」的傳言。
在他們這些老古董看來,聖旨、御劍這樣的東西是神物,人人都得有敬畏之心,拿著御劍就可號令千軍萬馬,拿著聖旨就可以定人死罪,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夏初七沒有說話,只看著他。
「咱家要與夏公子單獨敘話。」
夏初七抽回銀針,嫌棄地在他身上擦擦針,放入護腕,重重嘆了一口氣。
「老子最討厭牆頭草,兩邊倒,通通絞殺。」
「我最討厭別人來掌控我的命運。」
何承安何時見過敢動手搶御劍的人,何時見過拿聖旨不當玩意的人?他耳朵「嗡嗡」一響,根本就沒反應過來,身子還來不及動彈,甲一已然搶步上前,緊緊扼住了他的脖子,制住了他。而幾乎就在同一時刻,帳門口的一眾大內侍衛也飛快地撲身過來,但他們忌憚何公公被受制,沒好上前,只圍住他們厲聲低喝。
正如她想的那般,即使他們心有疑惑,但她手裡的東西確實是聖旨,何承安手上拿著的也是御劍,他們不得不跪在地上,莊重地行天子禮。
走在夏初七和甲一的前面,他面色蒼白,腳步虛浮,一張白胖的老臉登時成了一個白面饅頭,而且還是過量發酵的。
愣了愣,他趕緊出聲。
她回頭坐下,笑問,「何公公還有事?」
校場上,登時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抽氣聲。
夏初七這個時候才慢慢從椅子上起身,走向被甲一勒住的何承安,那笑容燦爛的何公公身子微微一顫,眼睛猛地睜大,寫滿了「你到底要做什麼」的驚恐和不安。
「如何?」
夏初七看著點數的周文責,一動不動。
反晉派中,有十來個品級極高的將校,真讓人不寒而慄。
「殿下讓我守的。」
何承安了解趙綿澤的心思,對她態度由始至終都帶著討好的笑,「明人不說暗話,七小姐,奴才這次來漠北,是受了皇太孫殿下所託,給您捎一件東西。」
夏初七看著他們吼得厲害,唇角翹得更高,再一次,她高舉起火把來,紅紅的火光把她的臉照得粉|嫩清雋了不少,輪廓精緻,極是好看。
夏初七狐疑看去,「哦?」
沈經丙嗤之以鼻www•hetubook•com•com,「哼!不要把營中兄弟都當傻子,朝廷棄我等於不顧,定然是將我等划為晉王一黨。若不然,為何朝廷的糧草不直接押運到漠北來,反被魏國公扣留在陰山?為何漠北大營的軍餉數月不發?弟兄們當兵打仗為什麼,不就是為了吃糧餉,飽肚腹,全家不餓嗎?如今營中庫存的糧食最多還能維繫半月生計,可魏國公有二十萬大軍駐紮在陰山,晉王若是要不回糧草,難不成咱們大傢伙兒都得在這等死?」
「多謝誇獎。」夏初七莞爾一笑,唇角的梨渦將她裝點的更是邪惡,「何公公千萬不要有僥倖心理,你是知道我的本事的,所以,老實點對大家都有好處,乖乖跟我出去吧?」
聽她這般說話,甲一唇角微微一抽。
「實話告訴你們好了,這些銀子是晉王殿下讓我先行拿回來安慰弟兄們的。」
「啊……痛,很痛!不要啊,不要扎了……」
他微微一笑,沒有啰嗦,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件,畢恭畢敬的遞到她的面前。不是別的,正是當初被東方青玄搜去,又被趙綿澤在坤寧宮外拿給她瞧過的那個繡花香囊。
夏初七看著他,「沒了?」
午夜時,營中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欽差大人到!」
這樣的結果,夏初七也很滿意。可看著何承安的大白饅頭臉,她心裏的不安感,卻是越積越多。
只如今,他既然有了這心,又怎會在身邊留下隱患?
「哦,急了?忘了告訴你,不好意思。」夏初七瞄他一眼,笑吟吟道:「先前給你扎入體內的藥物名叫『死亡十五日』,若是十五日內沒有我的獨門解藥,你便會腸穿肚爛而死,那死狀么,禿鷹都不肯吃。至於給你服的葯嘛,簡單,只是普通瀉藥。我怕何公公日子太閑了,沒事出出恭,好混日子,也不容易引起沈將軍的懷疑,要怪就怪他吧。放心,只拉三日,死不了人。」
清點人數是一個繁複的工程。
何承安「嗬嗬」一聲,白白凈凈的臉上,從眉頭、鼻子到嘴巴似乎都在不停地笑,「那可就由不得你。七小姐恐怕不知,您若是不回去,奴才這顆項上人頭可就保不住了。」
「說來說去,不就是為了錢嗎?」
罵她的聲音不絕於耳,但一場干戈就這般平息了。
正如趙樽事先的預想,整個營中的異己分子一個不剩,被一網打盡。
幸而趙樽已將心腹的三萬精銳將士安頓在了中立陣營里,如今只等周文責點清人數,再一聲令下,立馬就可以趁機拿下那些反晉派。
不過如此也證明,朝廷果然想把這「通敵叛國」的罪名落在趙樽的頭上,先分裂他手中的兵馬,再讓他陷入兩難的孤境,到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要怎樣處理,還不由得他們嗎?
說罷她朝甲一使了個眼色。
「若不然,等奴才去校場把聖旨一讀,晉王私交北狄,放敵寇哈薩爾出瀚海草原,攻入山海關,占我大晏河山,奪密雲,破順義,直逼北平……這件事就板上釘釘,跑不了他了。」
她卻不理會,又道:「諸位看清楚,這是不是錢,是不是錢?!」
拖長了嗓子,她邪惡地一笑。
看他愣愣坐在門口的椅子上也不離開,夏初七奇怪了,「無事你進來幹嘛?我可告訴你,男女有別。小心殿下回來,我告你狀,說你輕薄我。」
夏初七當然得留。
可這個女人卻什麼都不怕,什麼都不管,她就完全不是人。
若是趙樽在此,不敢抗旨。
還有另一種可能,聖旨只是他用來威脅她妥協的一種軟辦法。
她必須要去陰山。
夏初七冷笑一聲,加重了聲音,「看來大家都是支持晉王殿下嘛,我看如今右邊根本就沒有幾個人。為了公平起見,限時一炷香的工夫,開始清點人數。」
「七小姐,左右都是死,我不會幫你。還有,你以為你如此,就能幫得了晉王,就能扭轉得了整個局面?事到如今,咱家不怕實話告訴你,若明日領不了你回去,陰山便是晉王的葬身之地。但你若肯給我回京,即便不是母儀天下的皇后,皇貴妃之尊也是有的。」
掃他們一眼,夏初七厲色道,「可是,今日有人趁著殿下不在,就聚眾鬧事,詆毀殿下聲譽,雖有何公公及時闢謠,但禍事已釀成,不可輕饒!這樣吧,我再替殿下做一回主,先把反晉派的人,全部拿下關押大營,好吃好喝的照看著,等殿下回來,再行決斷。」
「是。」甲一點頭,隨即一喝,「來人,把他們通通拿下。」
「接我?做什麼?」
夏初七翹起唇角,嘿嘿一樂,「老子窮得只剩下錢了。這不過是九牛一毛,先帶回來讓你們見識見識。」
甲一又道:「屢立奇功,朕心甚慰。今特遣使前來撫軍,以示正聽。征北軍勞苦功高……」
「誰在外面?」
「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
她說的話,字字銼心,也字字入心。
「你怎不出聲?」
何承安看著她的笑,嚇得臉都白了。
隨著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聲音響過,很快,校場上的保晉派開始有了動作,他們紛紛往校場的左邊移去,並且排列得極是整齊。
何承安恨恨道,「你這個女人好狠的心腸,你不守婦道在先,皇太孫紆尊降貴請你回去,你竟如此不識抬舉?」
「好。」
夏初七仍是一笑,「何公公說完了?」
「何公公,我從來都沒有九族,斬便斬唄。哦,對了,我記得我有一個未婚的夫婿,和圖書名叫趙綿澤,不如你去叫人把他斬了好了?」
知道這太監骨子裡的忠義矜持,夏初七也不再逼他,嚴肅道:「北伐將士聽旨——」
一炷香很快,仿若玩點兵遊戲一般,人群從哄亂不堪慢慢趨於平靜。
哼一聲,她回頭,朝甲一使一個眼神。
沈經丙早已不耐煩,聞言吼了一聲。
遇到甲一這樣的死心眼,是個正常人都能氣瘋。
清了清嗓子,她心疼的瞄了瞄那一堆金銀,繼續正色道:「諸位兄弟,晉王殿下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金衛軍中的老人都很清楚。奉勸諸位不要聽信小人讒言,給自己帶來禍事。到時候,錢沒撈著,命沒了,就不值當了。」
喧囂散去,防務照舊,金銀財寶也重新搬運回來。
「老子以色侍人?」
甲一搖頭,「不懂。」
「好,物歸原主,也是應當的,那我也就不謝何公公您了。我還有要事,先行一步,何公公要是政務忙完了,就早點在營中歇著。」
「夏公子前面請。」
營帳中,松油燈光線極是微弱。
等再出營帳時,何承安已經老實了。
她語速極快,說完不等何承安回過神,突地轉頭吩咐,「甲老闆,何公公假冒欽差,假冒御劍,假傳聖旨,拿下。」
看她翻開聖旨瞧,半點敬畏之心都沒有,何承安急得乾瞪眼。
慢慢的,有人開始往右邊移動。
等他們走近,她終於認出來了,竟是東宮的大太監何承安。
何承安來之前早就打好盤算,要怎樣對她好言相勸,沒有想到話題還沒有拉開,她卻是一個完全不可勾通之人,根本就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想走。
甲一不看她,只看著對面的帳壁。
狠狠喘了幾口大氣,何承安踉踉蹌蹌的爬起來,面色難看到了極點。但他畢竟不是不懂事的年輕人,見過大場面,在如今一個個匪夷所思的事件之後,他比先前平靜了不少。
夏初七掃了一眼校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難得繃住了臉,聲音卻仍是帶著笑意,「很簡單,相信晉王殿下的,一會兒由我清點金銀,大家平分。要投奔魏國公的,營房大門開著,請便,不送。中立的……」
她也看著場下。
「我不守婦道在先?」夏初七臉都綠了,想到夏楚曾經受過的活罪,她笑容一斂,壓低了嗓子,涼涼道:「何公公,你如今還是不要為你家主子擔心了,應當多擔心一下你自己。」
可她原以為何承安會先拿著這「御劍」指手畫腳地耍一番威風,不曾想,他只是默默看她一眼,還劍入鞘,向校場眾將士說了一句「諸位原地候著,咱家待會兒有要事宣布」。
「放心,我不怎樣。但是你千萬不要喊叫,若不然,我雖不怎樣,可不敢保證我這個勇猛的侍衛會怎樣嘍?」見何承安額頭冒汗,她低低笑了起來,「何公公,我只想要你配合我,等一下,我會出去宣讀這份聖旨,你只需站在邊上為我作證便是。」
總算他敢不接文華殿的聖旨,也不敢不忌憚御劍,那是孝道。
再一次站在點將台上,夏初七姿態恭敬地手捧聖旨,朝京師的方向遙遙一拜,然後才站直了身子,掃了一圈校場上始終不清楚情況的眾人,微微一笑。
她瞥頭看向甲一,目光滿是求助。
極大的可能,是趙綿澤自己的意思。
夏初七冷冷笑答,隨即,揮了揮手上火把。
「七小姐留步。」
「因為我有辦法完美的解決這個爭端,想來沈將軍也不想軍中血流成河,到時候,帶去給魏國公的只剩一堆屍體吧?」
夏初七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葯,隨眾起身,側面對著他的臉,似笑非笑的撩了撩唇,不迴避,也不主動上前招呼。
坐在往日的床沿上,她看著那日沒來得及疊起的被子,躺了下去。可閉上眼睛,面前全是趙十九雍容高冷如清風明月一般的表情。他皺眉,他抿唇,他勾人的眼神,他偶爾的笑意,每一個表情都極是生動,害得她滿腦子都是他,尤其嗅到床上熟悉的氣息,更像是著了魔,根本無法安睡。
何承安所帶聖旨中的內容告訴她,這是一份由文華殿趙綿澤手擬的旨意,大意是指晉王通敵,要拿回京師候審。不過,在如今北伐戰爭的緊張關頭,洪泰帝若是一個聰明的人,絕計不會幹這樣的蠢事。
帳門口全被大內侍衛堵死,想走也走不了。
「急什麼?聽完旨意你就明白了。」夏初七笑著看他一眼,繼續道:「何公公一路勞累,上吐下瀉,嗓子受損,為免對聖上不恭,他不便宣旨,由我代為效勞。」
他們的人數原本就佔優勢,比人數不怕保晉派。雖然他們不樂意聽夏初七的,但此時不動,只怕被她利用,反倒被她拿捏住話柄,得罪了更多的中立,不好行事。再者,她說的方法確實有理,如此一來,倒省了他們不少的麻煩。
可除此之外,再無人動作。
甲一說,「晉王率部北征,心系社稷,全力苦戰一年有餘,收復永寧、大寧、開平、遼東、錫林郭勒全域,驅逐北狄于漠北高原。」
反晉派的人,在人群里互相遞著眼色。
甲一唇角揚了揚,大概明白她的意思,貼近她的身邊,用極低的聲音說,「奉天承運,皇帝制曰。」
聽了她的聲音,原本默默站在中間的文書經歷周文責向她點了點頭,領了十來個親信兵卒開始往右邊去點反晉派人數,另外一個副將范宏水則帶了人往左邊去點。
「你,你給我吃的什麼?」
「你算個什麼m•hetubook.com•com東西?一個以色侍人的男人,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裏說話?」
她慢騰騰下馬,隨同眾位將士一同跪地叩拜。
一聽是趙樽,下面又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可夏初七卻拉長嗓子說了一個「但是」,在他們安靜看來時,繼續道:「但是殿下的銀子不是白給的,只給自家兄弟,不給小人。現在,願意相信晉王殿下清白的人站在校場左邊,還要跟著去投奔魏國公的人站在校場右邊。中立的人,站中間。」
「救……」何承安的后一個「命」字被淹沒在了恐懼里,他雙目瞪著夏初七,還沒說完,就沒甲一捏緊了下頜,他的舌頭不會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夏初七從懷裡掏出一粒藥丸子來,塞入他的嘴裏,慢慢入喉,身子終是軟在了甲一身上。
「夏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說了半天,看她容顏自在,絲毫不以為意,何承安微微一驚,點了點頭,笑道:「說完了,七小姐以為奴才的話,中不中聽?」
「我呸!」
說罷他向夏初七躬了躬身子,施禮。
無視那些冷眼,她不害臊地笑道:「誰在營中造謠生事說晉王不回來了?我還在這,他怎會不回來?」
帘子一撩,她看見了甲一的臉。
沈經丙略驚,「你想怎樣?」
從剛好分排出來的列隊中間拍馬過來,何承安隨行的人數不多,但他氣勢卻是不小,高舉著一柄鑲金嵌玉的寶劍,尖著嗓子高聲吶喊。
捧著腦袋,她正在考慮要怎麼辦,帳簾外就傳來一道聲響。這個是趙樽的主帳,有內外之分,按規矩,甲一總是守在外面,可今日的事讓她受了驚,下意識問出口。
夏初七嗖地看過去。那是原本是一個衛指揮使,職務極高,名叫沈經丙,正是兵變事件后才往調入金衛軍做了五軍營的領兵將軍,往常二人見面不少,那是一個極為謙遜有禮的人,見了她臉上總掛著笑意。今日二話不說,直接將矛頭對準她,自然不會沒有原因,定然有人授意。
陰山。
夏初七不惱,笑著轉頭,「我說得對不對,何公公?」
何承安面色難看地點了點頭,卻不置一詞。
沒錯,這正是趙樽去陰山之前交給她的軍務。
可夏初七面對著展開的聖旨,卻接不下去了。聰明一世也會糊塗一時,她這才想起,要念的不是聖旨上寫的內容,但她卻根本就不會那一套酸腐之詞。
人在身體緊張的時候,疼痛感尤甚。感覺到鋼體入肉,何承安忍受不住地驚叫一聲,在她的斜視下,又放低了嗓子,「你,你要做什麼?七小姐,你可知脅持欽差,假傳聖旨,那是要滅九族的大罪?」
何公公自覺惹到瘟神,紅著眼圈扶著椅子,憑著對趙綿澤那點衷心,又半威脅半請求地喊了一聲。
下面有人在抽氣中詢問,「這裡有多少錢?夠我們分嗎?」
夏初七與何承安並沒有打過幾次交道,正經話也沒有說上幾句,可彼此也是認識的。此時會在漠北高原見到原本該在京師享福的何公公,她心裏自是震驚不已。
校楊上一直有人在小聲議論。
「諸位,靜一靜,我有話說。」
夏初七彎唇,「何公公,賬算明白了?走唄。」
笑吟吟接過香囊,她隨手往懷裡一塞,挑眉看向何承安。
夏初七笑吟吟看下去,也不介意。
夏初七乾笑幾聲,道:「錢這東西有什麼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哪裡有情分重要?人若死了,錢沒花光,多憋屈?」
她悶悶地回到營帳。
瞪了他一眼,她鬆了一口氣,「有事?」
「沈將軍這般說我,實在抬舉。但就事論事,你憑什麼說晉王殿下不管大營里的人了?他去陰山,不是親自去押運糧草嗎?要是不管,他何必趟這渾水,走那麼遠的路?」
「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
自從上次營中糧草被黑皮等人焚毀開始,趙樽就一直在尋找機會。
場下仍是沒有人回應。
她的闖入驚了眾人,眾將士紛紛看了過來。
尤其是那些反晉派的人,「胡說八道。」
夏初七看了看堵在大帳門口的二十來個戎裝佩刀的大內侍衛,笑著坐在椅子上,又若有似無地瞄了身側的甲一一眼,仍是懶洋洋的,滿帶笑意。
當然,他也無法料得那般準確,不敢肯定這些人一定會在這個時候嘩變。
夏初七微微一笑,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就隨他下了點將台,朝後面的主營帳走去。甲一見狀要跟,卻被何承安抬手阻止了。
移動的腳步慢慢停下了,偌大的校場上,涇渭分明,但乍一看,明顯右邊投奔魏國公的人數多於左邊支持趙樽的。一看這個結果,眾將士小聲的議論起來,但眼睛都不約而同地看向點將台上的夏初七。
她先前的話便鬼得很,這一句話,更是怪異。
「他娘的,還要點多久?這不明顯右邊人數多於左邊嗎?」
說時遲,那時快,誰也沒想到,不等大內侍衛們出手,帳外極快地竄入埋伏在外的「十天干」甲字衛的人。他們全是趙樽的隱衛,個個神武,速度如同鬼魅,沒費多大的力氣,便拿住了目瞠口呆的大內侍衛,個個堵了嘴。
校場上又一次喧嘩起來。
「你們想造反?還不放人?」
眾目睽睽之下,她怎好拒絕?
「咳咳!」
「單憑眼睛,那多不公平?」夏初七笑了笑,轉而又道:「再說,這不是為了對你們負責嗎?」
她此言一出,趙樽先前安插在中立派的人和保晉派的人便已出動,加上火器助陣,幾乎沒有遇到hetubook.com.com太大的反抗,那些人便紛紛繳械就擒。
只有站在右邊的反晉派冷冷不語。可雖然他們察覺這中間有什麼不對,但在聖旨面前,卻不是人人都是夏初七,都敢脅持欽差,奪下聖旨一探究竟。
何承安見狀,以為她被怔住,又放軟了聲音,那細嗓更是不陰不陽,「七小姐,奴才也知你與晉王殿下的關係。按說皇太孫能不計前嫌,不僅不責怪你,還能如此有情有義的待你,是你的福分,當珍惜才是。格外另有一說,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如今朝堂上的事,七小姐恐怕還不清楚,陛下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朝堂上的大小政務,皆由皇太孫一人獨斷。如今晉王通敵鐵證如山,只要皇太孫上呈陛下,即便他是皇子,想來陛下也不會姑息養奸。」
沈經丙吃驚半晌兒,也沒好氣地問:「你怎可能有這樣多的錢?」
如今,其中一隻雕已經中箭,走入了陷阱。
「饒,饒了……」
夏初七見他說得煞有介事,暗自心驚,但情緒卻不變,輕輕一笑,「何公公多慮了,若你有機會回京,可代為轉告你們家皇太孫。即便是死,我也願意陪著趙樽死,而不願意跟著他享受榮華富貴。讓他死了那條心吧。」
他不解地一愣,夏初七突地笑了。
「沈將軍來找欽差大人。」
眾人面面相覷,半晌兒,還是沈經丙發問。
一念至此,她不怒反笑。
何承安臉色蒼白,怔立當場。
夏初七又轉回頭,指著聖旨問何承安:「何公公,麻煩您再說一遍這個是什麼?」
很顯然,許多人都不信。
這一句她會。
但不論真相是什麼,她都賭不起。
看著她笑吟吟的相問,何承安心裏突的有些滯住,覺得這姑娘真不若外表的單薄柔弱,那一舉一動,一看就不是一個善茬。可他的話已然遞到嘴邊,不說也得說。
兇巴巴損了幾句,見何承安被搶白得難堪,又不好為此與她動武,夏初七才微微一笑,又變成了一個好人,「何公公,抱歉,我失禮了。不過這也怪不著我,你想,連我這最聰明的侍衛都沒聽懂你的意思,我又怎會懂?我聽來聽去,就聽明白了一件事,公公你竟敢污衊晉王通敵,污衊皇太孫篡位,污衊當今聖上是個草包,識人不清。我看不要說聖旨是假的,就連你手中這把御劍恐怕也是假的。」
有一部分人站到了左邊。
有一部分人站到了右邊。
看著校場上螞蟻一般密集移動的人群,夏初七脊背上都是冷汗,心臟「怦怦」直跳,但面色一直保持著平靜,只時不時與幾個保晉派的人交換一下眼神。
夏初七冷笑。
他沒有展開聖旨,只是笑著勸說道:「七小姐,皇太孫殿下說了,您的決定將影響到晉王的來日。您若是乖乖與奴才回京,好好做你的魏國公府七小姐,這份聖旨就不必宣讀了。晉王還是那個功高蓋世的晉王,等破了北狄回京,殿下還會給他另行封賞,若不然……」
這下事情大了。
針刺入脖子不深,沒有半點血跡,但在她針尖旋轉的時候,興許是心理恐懼太甚,何承安只覺著那是一種從未受過的酷刑,就好像五臟六腑都被她生生攪碎了一般,白胖的腮幫抖動起來,表情極是扭曲。
有更多的人,依舊還留在中間。
「中立的人,麻煩點一下數!」
但此時,她已經不得不佩服趙十九這頭腹黑的老狐狸。
「不是威脅,是事實。你想想,我若是真跟你回去,往後我做了皇妃能饒得了你?你家主子又能為了你,開罪於我?呵,不要天真了。所以,你最後的生機,就是順著我,放心,我是個大好人,不僅給你解藥,還給你機會回京傳話,讓你繼續做你的大太監。」
何承安一愣,隨即道:「陛下的聖旨。」
夏初七猛地回頭,涼涼看著他,神情自若,「恭喜你說對了,不過沒有獎勵。還有,何公公,從現在起,你若再敢多一句我不愛聽的,我不介意讓你的死期提前。」
不曾想,夏初七不理他,又問甲一,「你信嗎?」
校場上擁擠的兵卒迅速讓出一條路來,而她與甲一很快就沿著台階衝上了點將台。站在台前,夏初七沒有下馬,在眾將士紛雜的議論聲里,一手勒緊韁繩,一手高舉火把,昂首挺胸地冷眼看著他們。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人開動,速度就快了。
試想一下,就連老孟都知道金衛軍中有大量的將校和人員調動,他又如何不知?以前他無所謂,一是那些人沒有向他動過手腳,二是他沒有生起奪儲之心,只是帶兵打仗而已,是誰的人都好,只要聽話就用。
舞著火把喊「滾水來了」,效果極好。
甲一剛放手,何承安身子一軟便倒在地上,摸了摸脖子上還在刺痛的扎針處,他又氣又怕,渾身恐懼得一直發抖。他往常只知趙樽為人狠辣歹毒,卻不知比起他來,這個女人根本就毫不遜色,或者說比他更狠,更不講道。
她與晉王的「私交甚好」,這在金衛軍中不是什麼秘密,這一年多來,眾將士都看在眼睛里。當然,除了繼續坐實晉王爺嗜好男風之外,對旁人並沒有什麼影響。如今見她回來,還大剌剌站在點將台上撒歡,保晉派紛紛歡呼,反晉派卻是厲聲吶喊,尖銳的諷刺。
夏初七再一次復讀。
嗤一聲,夏初七也樂了,「何公公您的人頭,與我何干?我又不靠你吃飯。不過話又說回來,瞧您這陣勢,您不是準備用請的,而是準備用逮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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