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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易從來沒覺得，自己的房間這麼擁擠。

※※※

少女微笑著點點頭，張開嘴，似乎要說一句謝謝。可是她沒力氣說出那兩個字了，頭一歪，昏睡過去。

他知道這個基地處在困境——不光是這個基地，整個死灰其實都處在困境。幾大勢力在聯合對死灰施壓，一心想借這個機會，將死灰從五大勢力之首的王座上拉下來。

「是什麼約定？」阿西克提起精神來，能讓她如此重視的約定，或許是某個重要的軍機。

不過此刻，茶已經涼了，而壺裡的水還是滿滿的。

吳易說到一半停住了，兩人忽然默契的相視一笑。

死灰能依靠的，只剩下這些軍人啦！尤其是那些接受過異能開發的，本身力量足以和敵人抗衡的人。

吳易點頭，不做任何評判。

「我很榮幸，中校，我願意為您……」吳易頓了一下，「可以為您流血，但不要犧牲。」

「請您轉告……」

「艾斯菲爾少校醒了，說要見您！」（「艾斯菲爾」是尹尋空真名的姓氏）

他對這個地方毫無幫助啊——簡直就如同這壺涼茶對於我的幫助一樣。看著桌子上的涼茶，阿西克苦笑了下，決定將它在煮一次。

「那是因為你沒打算真的對我張開雙腿，婊子中校。」

「任何人？」吳易盡量讓自己的微笑像冷掉的油脂一樣凝固在臉上，「那是當然咯，我怎麼會犧牲戰友呢？」

「什麼？」阿西克披上大褂，推開那醫療兵，便跑了出去。

「我和吳易約定，幫他找回感情。」說著，她變的激動起來，盡量的睜開眼睛，並放大聲音，「求求您，幫幫他吧，他是個可憐人，您應該……咳咳……」

「為什麼要去外面？」她的聲音充滿挑逗的意味——不是情愛上那種的。

兩人在同一時間伸出了手，臉上的表情在同一時間轉換，熱情洋溢，嘴和眼同時微笑，如同春天花朵。

聽他不再稱自己為「孩子」，尹尋空的身體顫了一下，她做出一個帶有歉意的苦笑，低聲道：「我……和人有約定。」

阿西克狠狠瞪了一眼那兩個人，兩個士兵立刻低下了頭。

阿西克www.hetubook.com.com先生十分嚴肅的看著尹尋空的眼睛，目光中流露出疑惑與急躁，「是那些葯出了問題嗎？」

「不要犧牲任何人。」她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但眼中的溫和已經褪去，「你能保證嗎？」

吳易點頭不語。

「你將這些都告訴我了，要麼是一次欺騙，要麼只能是……」

他深思熟慮后，說了一句很大胆的話：

古納斯星系如此，地球亦然。

果然，當吳易準備出去的時候，床上那個女人說道：「你打算去幹什麼？」

阿西克一會兒看著死灰後方的新聞，一會兒又快速瀏覽最近的基地日誌，當感到煩躁時，他又會拿起病人的病歷，以及其他一些東西去看——他心煩意亂，坐立不安。

「小動物當然可以上戰場，但它們會死。活下來的，則成為凶獸。」吳易看著她的眼睛，「比如您，卡蘭中校。」

「叫我小愛吧，我不喜歡私底下還被人那樣稱呼。」

世界鎖戰場不利於死灰作戰，物資匱乏，星球內載具，星球外的飛船，通通運不過來。能過來的只有一些殘破缺失的零件，技|師們需要用一堆廢銅爛鐵組裝槍炮，機甲，飛船……其他勢力鮮有這種窘況。盛蠱的蟲子們無需工具，補給甚至可以就地取材；阿姆西瓦的狂信徒有古老玄奧的空間魔法，穿越時空如同穿越自家廳堂；而天道和洪蟒的修行者，本身就是可以和機器抗衡的怪物。

「伊娜真不是那樣的女孩兒。」小愛將還剩半截的香煙丟在地上，將其踩滅，「她打了幾年仗下來，卻一點壞毛病都沒沾上，還是個天真的……處女。」說完這話，她臉上露出有些猥瑣的笑容，像個大叔。

那女人眼中閃過了一瞬間的詫異，但她立刻用笑掩飾過去了，她哈哈大笑，嘲弄道：「你對自己床上的女人無動於衷？莫非你不光沒有心，還沒有老二？」

「呵，哈哈哈……！」果不其然，那女人沒有動怒，而是笑了起來，這一次是真的笑了，她捂著肚子，說，「你可比我預料的有趣多了，我一直在猜你是個什麼東西，是三頭六和_圖_書臂還是行屍走肉，果然，真人比腦補的畫面有趣。」

「到外面去看看資料。」

阿西克來不及考慮她的話，只能應付道：「好了，我會考慮你的話，一切等到你康復之後再說。」

「因為我躺在你床上？」

幫那個人找回感情嗎？回到自己的房間后，阿西克先生思考起尹尋空的話——把他變成一個真正的普通人嗎？嗯，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那樣的話，他就沒有什麼可以讓人忌憚的了。有了感情就會有慾望，有了慾望就很容易會被人控制，尤其是這樣的年輕人。

那女人擁有健康的麥色皮膚，光滑飽滿。她五官線條不似尹尋空那樣柔和，充滿野性，放蕩不拘；短髮過耳，散亂的覆蓋了吳易的枕頭。她平躺在床上，穿著弔帶背心和緊身褲，她的作戰服和鞋子丟在一旁的地上，上面有不少污漬，以及一些血跡。

愛·卡蘭坐在吳易的床上，手裡夾著香煙。吳易坐在床鋪旁邊的辦公桌前，同樣拿著一根煙。他深吸一口，香煙的從口中進入，直達肺葉，貪婪的在裡邊停留許久，才緩緩吐出。香煙的味道讓他忘了現在處境，忘了與人說話的方式。

不過吳易可沒有登山的心情。

愛·卡蘭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著。裝純的婊子？她在說什麼？我們之前聊了什麼？吳易又吐出一口青煙，這才回過神來——啊，對，她之前問我對尹尋空的感覺，我便如實說了——難道不是這樣嗎？

「她不是，她真的不是，她可沒有那種心機去偽裝自己。」小愛忍俊不禁，「她之所以看上去和大環境格格不入，天真善良，不是因為她有心機，也不是因為堅強的正義信仰，而是單純的因為……」

她是個小姑娘！十七歲，比我的小小侄女還小。可是現在，我們一群老傢伙都要靠著她活命，唉……

「我沒想的那麼粗魯不堪。」吳易放下煙，「不過我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他盯著那個或許在睡覺的女人，呼吸著混有異性荷爾蒙、女人體香、汗味以及硝煙味道的空氣，感覺很微妙——他猜出了面前這個女人的身份，m.hetubook.com.com那是愛·卡蘭，卡蘭兄妹中的妹妹，基地的副指揮官。

「你沒生氣，你根本沒辦法生氣。」她微笑著說道。

「不行，我要檢查你的身體——為什麼會這樣？」

「娜娜小姐，無心者，世界鎖的鑰匙……」

他們握手，「歡迎你來到這裏，我的戰友，希望你永遠站在我這一邊。」愛·卡蘭一手與他握手，一手背在後面，那個地方是她的皮帶，暫時還空空如也。

「蟲子可怕，悍不畏死，但它們缺乏智慧；煉魔的狂信徒有智慧，也有力量，同樣不怕死，但他們會憤怒，會驕傲自大，強大時魯莽，弱小時迷茫……可是無心者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會。」她說著湊到吳易臉前，她比吳易高一點，鼻子幾乎要碰到他的鼻樑，吳易能從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無心者在我的基地，在我愛的人們旁邊，偏偏我除不掉他，因為娜娜說，他很重要，甚至超過了我們自身。」她的聲音冷酷而低沉，像一把欲出鞘的匕首，在摩擦刀鞘。

「我沒有感情，但有尊嚴。」他重複上一次的話語，語氣也似乎不變。

「你居然認為伊娜是個裝純裝可愛的婊子！而且還當面和她說了？嗯，你沒有感情，所以也沒有情商。」

阿西克用電子筆掃描了她的身體，檢查各項指標。結果一切正常，她的狀況很穩定。這樣，他才鬆了口氣，離開病房。

阿西克嚇了一跳，茶水撒了一地，「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無心者，無心，無情，最關鍵的是，你還有智慧。」她額前碎發下的眼睛中流露出肆無忌憚的冷笑。她翻身坐起，赤著腳走下床，「我和哥哥說你比蟲子和惡魔可怕，他不信，下一次我要好好解釋給他聽。」

他站在病床前，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傷疲交加，需要休息，所以我給你服了小劑量的安眠藥。照理來說，你應該睡上24小時才對的，可你卻僅僅四個小時就醒來了。」

「讓他們出去，阿西克先生。」床上的女孩兒說，「我有事與您說。」

他的房間不大，但自己一人居住、辦公綽綽有餘。可現在，他坐在哪和*圖*書裡，都覺得伸不開胳膊。

阿西克無奈，讓那兩人先出去了。

這開玩笑了，怎麼可能呢？他心裏越發煩亂，三兩步就跑到了病房。果不其然，那個年輕女孩正半睜開眼看著他。旁邊還站著兩個不知所措的醫療兵。

阿西克恍然大悟，說道：「我知道了，異能開發者都有著強大的精神力，而強大的意志力是這種力量的直接體現，你們能通過意志力控制自己的內分泌——是這樣吧？不，不用回答我，哪都不重要了，你應該趕緊去休息！你是在透支自己年輕的生命，少校！」說完這話，老醫生的表情變的十分痛苦，彷彿下一刻就要留下淚來了。

「只是因為她比較傻！」說完這話，小愛終於笑了出來。

就在這時，一個醫療兵推門而入，驚慌的喊道：「阿西克先生！」

「因為我在等你先開口說話。」吳易轉身面對著她，直視她的眼睛，「現在我們能好好交流一下了，愛·卡蘭中校。」

她眼含笑意的看著吳易，「為什麼？你不相信小動物也能上戰場嗎？」

阿西克先生坐在自己的辦公室里，他的面前放著一壺龍井茶。他很喜歡這種飲料，清新淡雅，細細品味下，還能嘗到悠長的回甘。跟重要的是，它有益健康，還能振奮精神，這令身為醫生的他無比滿意。

娜娜將他放在這裏，還給他一個參謀的頭銜，是想做什麼呢？他能從卡蘭兄妹手裡分走什麼權力嗎？顯然不。他能幫基地走出困境嗎？不。他能為這個基地做什麼？似乎什麼也不能。

她很輕易的說出了粗魯的詞，這不讓吳易意外，這種環境下的女人就該如此的——她才是個異類，只有她才是。這樣想著，他腦海里突然出現了那個馬尾少女的笑容，與她面無血色躺在病床上的樣子，兩個畫面同時出現，對比著出現在他腦海里，這令他感受到一點眩暈。

「現在，您的睿智也令我害怕了。」吳易鄭重其事的說道。

「不。」

「你是這樣看待她的嗎？哈！我真替伊娜不值。」

「不……咳咳……是一個私人約定。」

「私人約定？」老醫生瞪大了他的小眼。

「我不相信和-圖-書。」吳易固執的堅持己見，「見過血，殺過人，再善良的人也會變的麻木冷酷。他們保持光鮮的外表只能是為了給別人看，來滿足自己的虛榮。」

阿西克連忙道：「我會告訴那個地球人你沒有失約，並且立刻為他檢查身體。」

她說到這裏，臉上的表情變的似笑非笑，看的吳易很疑惑。

少女的聲音微弱如同蚊蠅，她面容憔悴，毫無精神，一頭長發如亂麻般散亂著，失去了以往的美麗和活力。從外表上來看，葯確實起作用了，她在努力地和藥效對抗。

「可你在娜娜面前沒有尊嚴，為什麼？」她不等吳易回話，就搶先回答道，「因為你怕娜娜！因為她能殺你！你不怕我，是因為你吃定了我不會把你怎麼樣，對嗎？」

「是傻瓜。」

想到這裏，阿西克就不禁聯想起尹尋空。

「因為你。」

平時，他總愛在午後喝上一點，他喜歡趁著溫熱品味這種異國飲料，閉上眼睛，他會暫時忘記自己是在戰場上，並將這當做又一次星際旅遊。

她在盡全力戰鬥，而有些傢伙還不領情；她保護了我們，又有誰來保護她呢？她受的傷足以令一般士兵沒命……我給她安眠藥了，但願她能好好睡一覺，熬過危險期。

「不！求求您，我沒事，我只需要兩分鐘就好了。」

「因為什麼？」他問道。

「會犧牲的不是戰友。」吳易熱情的搖了搖她的胳膊，

「艾斯菲爾少校，你本應該繼續休息。」

她不光是我的上司，還是個外星人，而且還衣冠不整的躺在我床上，吳易心想，我得好好琢磨一下，如何與她相處，不然日後會很難辦的。

「是嗎？可是戰爭總會死人的。」她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因為床上躺著一個女人。

又等了一會兒，那人還是沒有動作。吳易起身往外走。

※※※

她一腿曲著，一手蓋在額頭，一手放在小腹；她身體的曲線忽高忽低，如同山巒起伏。這山巒足以令男人全力攀登，不惜性命。

「我沒有感情，但有尊嚴的，愛·卡蘭中校。」

他就好這一口。

此刻每吐出一個字，對於她來說都很困難，就如同生生咽下一顆堅硬的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