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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裡是中庭花園，他走了兩步之後，忽然想到。

是月光，而且是山裡才會有的月光，他心裏感嘆道，基地里會有月光嗎？這樣想著，他走向那個地方。

於是，他說道：

吳易嘆氣，娜娜一定是想讓她變的堅強，乃至冷漠，所以才吝嗇著自己的愛，但是，這種方法真的有效嗎？吳易不認同娜娜的做法，冷漠和孤獨只能鑄造一個木偶，就像他自己一樣。於是他說道：「不，你幫到我們的忙了，你給了這口|活人棺材里種滿了花朵，還給一個神經綳成琴弦的男人鬆了一扣。」

「你有姐姐。」吳易說道。

走著走著，他拐入一處陰暗的拐角，這裏沒有燈。就在他由於是不是該往回走的時候，前方傳來了濕潤的空氣，還有雨的芳香。地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味道？他不禁挪動腳步，走向哪裡。繼續往前走，吳易感覺到側面的房間發出光來，那光比白熾燈要暗許多，但卻十分柔和，像是絲綢，像是水霧，朦朦朧朧的，讓人想用手去觸摸。

風拂過他的面頰，吳易知道那是人造風，但它太真實了。風吹動草坪，發出悅耳的沙沙聲，蟋蟀伴隨著這聲音鳴叫起舞，紅樹的葉子隨風飄揚，在空中飛舞，在螢火蟲與月光的交映下，發出三色的光。

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情要比拒絕一個孩子純真的愛意更困難了，即使是吳易，這一刻心也軟了下來，他走過去，輕輕ｍ•ｈｅtｕｂｏｏｋ.ｃoｍ.coｍ撫摸她的頭。她的頭髮很軟，因潮濕的空氣而顯得濕潤冰涼，摸在手上，感覺很舒服。

它源遠流長，不知從何時何地而發，亦不知於何時何地而至。它就那麼一直存在，又無處不在。

「我向娜娜保證過，會教你生存的方法。這會……很難，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一道璀璨閃光的光帶，飄在自己頭頂上。點點星辰彙集在一起，構成了一條波光粼粼的絕美星河。似有一層霧氣籠罩著它，使其美而不艷，如佳人蒙紗，琵琶半掩，朦朦朧朧中便包含了世間的一切美好遐想。

吳易在腦海里搜尋各種與美麗有關的形容詞，卻沒法組成一句體面的話，他只好點點頭，說道：「我雖然生活在這個世界，卻從沒看到過這樣的景色，謝謝你，雪玲小姐。」

「吳易哥哥？」

吳易一時間忘記了自己是在哪兒，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處境。我應該帶著水彩和畫板來，他莫名其妙的想到，啊，我不會畫畫……可惜，我雖然學過吉他和鋼琴，卻不會畫畫。

好在那時候的吳易也感覺不到什麼，即使是現在，他也感覺不到。對他來說，找回感情之前發生的事情，都變的模糊，陌生，如同是發生在一個同名人身上的幻燈片。

「米埃爾紅樹，你喜歡她嗎？」吳易問道。

「唔……我沒事的。」她的笑容褪去，抿著嘴唇，「我說wｗｗ•heｔubook.com•ｃom對不起，是因為你不喜歡那樣。」

「嗯，我有姐姐。」她嘟著嘴，想了想，「這就夠了。」

聽到她的話，吳易不禁想起自己的過去。他也有父母，而且父母也曾疼愛過他，但後來，隨著他變的越發怪異，他和親人的關係漸漸疏遠了，父母依舊提供他吃穿用度，但不會在關心他，逐漸疏遠他，把撫養幼年吳易當成了一個不能不做的責任去履行，就像工作那樣。

他深呼吸，貪婪的享受青草的芳香。

「抱歉。」「對不起！」兩人同時道歉。旋即兩人茫然的望向對方的眼睛，「你為什麼道歉？」他們再次異口同聲的說道。

雪玲點頭，然後輕輕地在吳易臉上吻了一下，便獨自跑開了。吳易目送她離開后，又望了一眼那美麗的銀河，搖搖頭，也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吳易只覺得有些尷尬，但雪玲卻笑了起來，畢竟是小孩子，會因為這點事情笑的直不起腰。待她笑夠了，吳易說道：「我道歉是因為我突然閃開，弄的你差點摔倒。」

還有那個剛剛得到名字的雪玲。

走廊轉角，柔和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如同少女溫柔的擁抱。他微微眯起眼睛，視野中的一切，都鍍上唯美的銀色。那柔軟的草坪，那飛舞的螢火蟲，那顆鮮艷的紅樹，還有那些含苞待放的花。

吳易沉吟少許，腦中回憶著娜娜對他說的話，「我要讓她變的和你一樣」娜ｗwｗ.ｈｅtｕｂooｋ•coｍ•ｃoｍ娜曾經這樣說。我真要把她變的和我一樣嗎？而我，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這是……」

說完，他在雪玲的小臉上輕輕一吻，「去睡覺吧，雪玲，改日我教你些打仗的知識。」

燈光算是明亮，但白熾燈終究不比太陽，看久了會令人眼前發暈，徒生疲憊。吳易漫無目的地走著，遠處偶爾能聽到軍靴敲打地板的聲音，時近時遠，但他一直都沒碰上人。

吳易自己也不了解自己，自從他在母巢里因一時衝動對著自己的頭皮開槍后，他就開始懷疑自我了。理性，感情，這兩者如同一條蛇的嘴和尾巴，那蛇銜著自己的尾，自己把自己捆成一個圈。

「嗯！」她再度露出天真的笑容，顯然沒弄懂吳易話語的真正含義，說完，她忽然湊到吳易身邊來，踩上座椅，踮起腳尖。

至少要讓她堅強起來，吳易想到，讓她能正視鮮血和死亡，之後如何決定，那是她的事情。

吳易愣了一下，沒說話。

「嗯？」

她說起話來很小心，支支吾吾的，完全不像是娜娜的妹妹。不過，吳易已經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笑道：「恩，你說的沒錯，這裏死氣沉沉的。所以，你才給了這個基地生命，是嗎？」

她繼續說道：「我總會親吻塞壬和姐姐，我喜歡她們，她們也喜歡我，啊，還有亥，但是他太高了，我夠不到。」她說著孩子該說的話，傷心的低下頭，「哥哥，你給我起了m.ｈeｔｕbooｋ.coｍ•ｃoｍ名字，所以我很喜歡你，可你不喜歡我。」

他再一次後悔，自己沒學過畫畫。

她露出無比單純的笑臉，這讓吳易想起尹尋空。不過，她會更含蓄一點的，他心裏想到。

現在是晚上十點，他穿衣，出門，想起之前尹尋空的叮囑，特意沒有帶香煙。走廊上的溫度很低，比白天低許多，冷冷清清的，吳易不禁打了個顫。不過，這種溫度剛好，能夠驅走夏日的惱人燥熱。他用手在小臂上搓了搓，往外走去。

她不好意思的笑了，說：「這裏死氣沉沉的……嗯，我說不出那種感覺，就像是一口棺材，啊，不，我不是說這裏不好，我只是想說，唔……」

他望著天花板，數羊，數到第九隻的時候，他就開始為自己的愚蠢行為感到羞愧。這樣沒用的，他心裏想到，我該出去走走，呼吸點新鮮空氣。

「我讓巴德叔叔弄的。」她笑著說道，「我讓他弄個星空的照片來，他就弄了這個。這個地方的夜空好美啊！這是用無人機透過雲層拍攝來的畫面，很棒吧？」

那是只在照片里才看到過的銀河。

「嗯！」她高興的點頭。然後又望向那棵紅樹。

可是，雪玲和我不一樣吧？他心想。

雪玲終於發現了後面的人，她興奮的跑過來，拉住吳易的手，「你喜歡這裏嗎？」

「對不起，我總是給人添麻煩。」她低聲說著，也許下一刻就會哭出來，「我總給塞壬和亥添麻煩，姐姐也說我一點和*圖*書用也沒有……」

「我想，我也能睡個好覺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回到房間后，沒幾分鐘他就進入了夢鄉。

她背對著吳易站在紅樹下，仰頭望著上面深紅色的花。那花的顏色與她的頭髮顏色一致，她站在那裡，就好像一棵小小樹一樣。螢火蟲落在她肩膀上，她也渾然不覺。

「雪玲，你會變成你姐姐期望的人的。」他說。

雪玲嬌小的身子先是一抖，然後她閉上眼睛，露出愜意的表情，如同家養的大型犬一般。庭院的風吹過，充滿潮濕的水氣，有些涼了，雪玲打了個寒顫，撲進吳易的懷裡。

「你看！」她指著天花板。吳易順著往上看去……

吳易猜到了她的意圖，感到一陣驚惶，下意識的往後退去。兩人的距離從幾厘米瞬間拉開到一米遠，她撲了個空，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當天晚上，吳易早早的躺上床，卻怎麼也睡不著。這不是他頭一次失眠了——也許是壓力太大緣故，雖然他從來不去想，不去在意，但那些壓力是確實存在的，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因此，他沒法讓自己的腦子休息下來。還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抽了太多的煙。

她點頭，「我叫雪玲，歷史上，雪玲的媽媽就是拉菲·米埃爾女王，我沒有母親，也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所以我在想，如果我有母親的話，她會是什麼樣的呢？和這棵樹一樣美麗嗎？」

吳易點點頭，說道：「喜歡，我喜歡這裏的空氣，還有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