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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現在，這唯一的安靜被打破了。

老鬼橫眉冷目，反問道：「那誰不是呢？」

「那又如何！你能殺掉了我？」

「你老的好快撒，這才五年不見……」

「所以……就『腦力不支』了？」吳易說著說著忍不住笑了，「這有點不像話吧？」

和隊友無需保留什麼秘密，所以，吳易把矮人的事情也隱約交代了一下。只不過那個東西，只換來了對方的不屑，不提也罷。

「你貪圖長生，若只是自甘墮落，一心求魔，那也就罷了，我老鬼不是衛道士，管不得那閑事，然而那青城山下的妖魔一旦出世，又將是一場浩劫！你可為這天下蒼生想過？為一己私慾，禍害天下……」

「李老四，你比我清楚天機！不要自欺欺人咯，你救不了天，救不了這天下凡人，更救不了你自己！」

老鬼不屑的一撇嘴，看也不看那人，反而瞪著白鴻道的眼睛，嘴角擠出一抹逼人的冷笑。

「但這根本就是矛盾的！沒了生存的慾望，怎麼還能活下去呢？可惜我虛度兩甲子，到壽元將盡，才想通這個道理！所謂修道，都是狗屁！我清心寡欲，戒色戒葷戒酒，能戒的都已經戒了，把這日子過得，如白開水一般，卻還是難逃一死——這公平嗎？」

※※※

「李老四，我不是在怨恨你，你沒有錯。你我交心交義，乃是死友，百年前，封印鬆動——」他說著，伸出瘦骨嶙峋、如雞爪般的手指，指了下西面的牆壁，「咱們背靠著背，守在陣眼，與那魔物戰了三天三夜，血積劍柄，滑不可握，到最後，耳朵被削掉了，都不曉得了！那一戰，打的昏天黑地！快哉！」

仙人棄風骨，鬼www.hetubook.com.com王衛道義——此時是未時二刻，離世界鎖出現還有五個時辰。

然而，那身為生者的白鴻道，又怎能明白老鬼的苦呢？

說到這裏，他又是一陣咳嗽，然而卻提高了嗓門，

聽到老鬼的話，那人的嗓子里擠壓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就像是磨盤碾壓出來的一樣。不知道是在笑，還是在哭，

一群身著黑衣的人，將這裏包圍了。

忽然老鬼一瞪眼睛，拍案質問道：「這不可能！當年加固封印時，我們都留了一抹神識，封井鬆動，便能曉得——就算你知我底細，能騙的了我，那你難道還能騙得那古老二？」

這次吳易並沒有不滿——連友軍都看不起的東西，一定是最容易讓人忽略的。這符合他的打算。

「打算？我有啥子打算？」對面黑暗中傳來一場老邁腐朽的聲音，裏面透著一股子又潮又酸的味道，老鬼聽了，不禁皺起眉頭。

「嗯？」

「我恨的，是這老天，是這騙了我一百年多的『道』！」

他重重的咳嗽了幾聲，沉聲道：「修道可以延年益壽，但卻不能長生不老。一直以來，人們都說，要拋棄七情六慾，才能長生不老，得道成仙。」

他的話還沒說完，那柄泛著紫光的寶劍，就義無反顧的刺了上來。

老鬼點頭不語。

「那支馬來西亞的援軍……是怎麼回事？」吳易指著情報上一個地方，用手指在電子紙上畫了個紅圈，

「再見，少校。」

「長生？你還不夠長生嗎？」

「再見，祝合作愉快！」

「可我修道，就是為了長生。」他緩緩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身上的關節發出「格拉格拉」的響聲，www.hetubook.com.com就像一台老舊生鏽的機器，讓人擔心他隨時會散架。

白鴻道歇斯底里的低嚎著，雞爪般的手興奮地顫抖，

白鴻道，一個修道百年的人，一個將「道」看做唯一信仰的虔誠信徒，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已經壞了，爛了，腐敗掉了，腐敗發臭，比泡在污水裡發脹冒泡的屍體還要噁心。

老鬼看到這一幕，痛心疾首，恨道：「白鴻道，你入魔了，你醉了！你不再是那個青城山的白鶴真人了！」

「嗤嗤嗤……」他乾笑著，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隨即又發出一陣重重的咳嗽聲，感覺胸腔里堵著什麼東西，聽起來非常的不舒服，

現在是下午，但這個房間之中，卻十分的昏暗。大門緊閉著，厚厚的窗紙隔離陽光，使得這裏又陰又潮。正常人不會喜歡這種房間的，一定會拒絕在這裏生活。如果說，這裡有什麼優點的話，那恐怕就是安靜了——是的，安靜，死一樣的安靜，墓穴一般的安靜。

「我對生命的渴望，你這隻鬼物又怎能明白？更何況，這天就要塌啦！天塌地陷，江河倒流，乾坤歸混沌！」

「川蜀王，李老四！我問你，這公平嗎？」

「這些是……？」吳易端詳著手中的幾張資料。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氣——那是死人的氣，腐爛的氣。這絕不是那個白鶴真人該有的東西。

老鬼拍案而起，右手一抖，從袖中抽出那柄閃著紫氣的寶劍，左手捏劍指，喝道：

青城山上，曾經的青城道觀，隱藏在大殿後的一間小屋——

「你到底做啥子打算嘛？有啥子事，不能和我說呦？」

「是么？」

靜萱聳肩一笑，表示「不關吾事」https://www.hetubook.com.com。

其實比起這些事情，吳易更關心老鬼的事。曼拉菲特的情報里明確提到了，青城山下隱藏著什麼東西，而且說川蜀王——也就是老鬼和這件事情有關。再結合老鬼之前的異常表現，吳易很是在意。

說著這話時，白鴻道的精神頭或多或少恢復了一些，這可能是最後的一點餘溫，抑或是……迴光返照。老鬼看在眼裡，不禁黯然神傷，撫額嘆息。

白鴻道話音一轉，笑問道：「其實，我的陽壽早在十年前就盡了，你可知我為何能活到這一百五十歲嗎？」

「哈……哈哈哈……這事，你自己問古先生去吧！」

白鴻道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老鬼活了一千三百年，都沒聽過這麼痛苦的聲音，至少他沒在人身上聽過。十八層地獄里，有這樣慘叫，那油鍋里，刀山上，便有這樣的聲音。

老鬼一臉焦急，大聲質問著面前那個將面目隱藏在黑暗中的人，

天哪。

吳易點點頭，快速的瀏覽完資料，說：「前線的情況還算可以——不過，我有個問題。」

然後，兩方同時掛了電話。之後一摞文件被傳輸了過來。會議結束，吳易便開始瀏覽。這時候靜萱遞過來一份資料：

老鬼聽他話裡有話，不禁問道：「煎熬？你修真悟道，無欲無求，何來煎熬之說？」

「我當然知道，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是你做的嗎？」

他佝僂如青蝦的背，忽然綳直了，裡邊的骨頭髮出一陣牙酸的響動，而那股黑氣，也越發濃重，像是墨水一樣。

白鴻道直視著老鬼快要噴出火的雙目，笑道：「這些來自三界外的道友，想要青城山封井下的東西，為此給了我一套真正可和-圖-書以長生不老的功法——有道是君子應成人之美，於是我就……」

「白老道！」

「天道三絕門，左門，方戶！」那領頭的人拱手抱拳，自報家門，寒聲道：「今日來為同門討命！」

「你不是，你效忠的主子也不是！」說完這話，他收斂了情緒，忽然笑了，這一次，他的笑聲不再那麼詭異刺耳，而是多少恢復了幾分人性，

說罷，周圍的牆壁倒塌了，整個屋子就像一個被從四面打開的紙盒子，向四周散去。房頂也不翼而飛。

老鬼聽聞，眼眸中有寒光閃過。他搖頭嘆道：

老鬼答道：「人當然是有慾望的，但修道卻是清除慾望的過程，清靜無為，才可修成正果，逍遙自在——這問題，你修了一輩子，難道不明白嗎？」

老鬼沒有驚訝，沒有大怒，他只是哀嘆道：「若是你一直堅守正道，不忘本我，將三清守鶴功練得大圓滿，我興許還懼你一二。現如今，你把自己練的人不人，鬼不鬼，我李某人若想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你回答不出來，其實你曉得，這不公平——天地不仁，以萬物為鄒狗？放屁！只有我們這些被夾在天地之間的凡夫子，才是那草狗！」

「呵……」

「啊……」靜萱苦笑，很不負責的說道，「就是……那樣啦，有些人啊，會在長途旅行的時候，患上各種各樣的疾病呢！尤其是身在他鄉，水土不服……」

吳易無所謂的笑道：「哈，好精確的數字啊。」

這最後的四個字，像是一把無形的劍，刺在老鬼的喉嚨上，讓他有千般苦楚，卻又說不出來——是啊，他是鬼，鬼怎麼會衰老而死呢？所以站在他的立場上，他什麼也說不出來。

「這就是你的手段？和_圖_書用鬼術來對付鬼王？班門弄斧耳！」

「不錯，我藉助了它的力量……不，我是在求它，求它施捨！像條狗一樣，求著那一坨流膿發臭的爛肉！讓他給我拉泡屎下來，給我吃了，好在苟活上幾年！」

靜萱站在他的斜後方，答道：「一小時前整理出來的數據情報，還有一些總結性的東西。」

「『伏爾坎的小隊，由於旅途顛簸，導致腦力不支，所以無法按時到達』——能給我解釋一下，這個『腦力不支』是怎麼回事嗎？」

「還有，這個給你。」

他的臉上沒有肉，只有一張死皮，像是被風乾的樹皮，或是被烤焦的肉碳。那一雙眼睛，已經沒有了白色，只有膽汁一般的黃水，包裹著布滿血絲的眼仁。

老鬼沒法回答，在他的心裏，彷彿有一個行將朽木的老人在掙扎，卻怎麼沒法打破牢籠，從裏面爬出來。

「你說我無欲無求，修真悟道？」

白鴻道終於踏前一步，那張臉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哈！我若無欲無求，為什麼還要修道呢？」

後來曼拉菲特問了關於老鬼的事情，吳易表示自己這邊也不清楚。「老鬼不是我們的士兵，他是個自由的盟友。」吳易如是說。

「五年，在你口中是如此輕鬆，而對於我等凡人，卻又是一個煎熬。」

老鬼凝視著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臉，眼瞳驟然一縮：「莫非你……」

最後會議以還算圓滿的方式結束了。曼拉菲特最後說道：「我覺得，這次事件結束后，你被槍斃的幾率在61.3%，祝你好運。」

「那這樣又如何呢？」

青城山的下面……會是什麼呢？

「此心，當誅！」

「是我的命令，不過，出力的是他們。」靜萱對著下面，抬手示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