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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點頭，耳朵幾乎要縮回頭髮里。

房間不大，一張床，一個柜子一套桌椅，這些東西就把房間堆的滿滿當當。此刻兩個人在裡邊，竟顯得擁擠了。茉葉羅坐在床上，伏爾坎坐在椅子上，兩人沉默，一言不發。往日里，茉葉羅總會對他問東問西，她是那麼的陽光、真誠，以至於擁有火焰的伏爾坎都覺得她明麗刺眼。但現在她卻徹底死掉，如老舊的報紙或是糟了的布。

「是眼淚的味道。」她的言語中不帶絲毫做作，接著她輕輕撲到伏爾坎身上，抽動鼻翼，「我能聞到，真的。」我也能聞到你的味道。「你的眼淚一次次的心中被蒸干，然後就變成了濃郁不散的氣味。也許你不信，但動物的直覺卻很是敏銳。」

他心不在焉的聽著——這一切都和我無關。

今天，他結冰了——至少一半是這樣的。

他一聲驚呼，滿頭大汗的坐起來，這次旁邊有人。竹竿醫生阿西克正好來檢查他，他看了看伏爾坎的狀況，給他做了檢查，之後表示已無生命危險，只需要靜養就好了。接著，娜娜走了進來。她告訴伏爾坎說這次戰鬥死灰大敗而歸，還說他的命是大劍師庫里諾德救下來的。之後娜娜給他頒發了新的獎章，說他戰鬥英勇，乃是死灰的軍人的楷模——她不曉得我最後跑的像條狗嗎？伏爾坎心想，那就這樣吧，我沒必要說出來讓人家笑話，反正這次行動也失敗了。

他試著和阿西克交流，那個和藹的老醫生很擅長給人做心裏輔導。於是他們在龍井茶的陪伴下愉快的和圖書聊了一個小時，甚至讓伏爾坎錯以為自己已經康復。但當他出來的時候，卻還是覺得渾身發冷。我的火依舊熄滅。

他站在門前感到十分迷茫，那扇門就好像一個黑洞似得，若是進去的話他就會被徹底吞噬。伏爾坎感到莫名的害怕。我找她又能做什麼呢？他心想道，我可以和她說說話，可以代替她的丈夫去安慰她，甚至最後可以狠狠地操上她幾次……但這有什麼用？她能讓我再度燃燒嗎？

當他說到第三十四場殺戮之旅的時候，茉葉羅一把抱住了他，狼人女孩的清淚流淌過他的胸膛，片刻溫熱之後是乾淨的冰涼。終於，他心中最後一點溫度也被澆滅了。

當娜娜離去之後，他就迫不及待的下床了。他的腦海里有一個可怕的記憶，他記得有一個結冰的自己，正是那個他，使自己的意志崩潰。真實的臆想比噩夢可怕。他拿起一塊破布，嘗試點火。

伏爾坎聽到了許多哭聲，他也有些想哭，卻想不出來自己能為誰而哭。他似乎和每個人關係都不錯，但卻沒人真的理解他——沒人能觸到他心裏的火，從前沒有，今後更沒有。所以他只能為自己而哭泣——為自己哭泣？在別人的葬禮上為自己而哭泣？這樣做是在太蠢，伏爾坎連忙擦掉了眼淚。他的火雖然熄滅了，但灰燼上還保留著一點溫度，這是他最後的生命。

之後娜娜又告訴他說伊娜·艾斯菲爾因為擅自調用軍隊的緣故已經被革職查辦，現在隨軍行動但被單獨關押。如今南亞指揮官由https://m.hetubook.com.com曼拉菲特暫代。同時，安格維將軍叛變了，他與盛蠱聯手，秘密組建了一支鐵蟲軍隊。這支軍隊正從西往東掃蕩，而且已經攻陷了之前的死灰南亞基地。

「我來看你。」他如是說。

他趴在茉葉羅的腿上嚎啕大哭，語無倫次。

這次他做了個噩夢，他被困在冰牢里出不來，渾身都是刺骨的冰寒。他想要火，但沒有引火之物。他縮在冰牢的角落裡一個世紀之久，這才想起來自己就是火焰的化身，他試圖點火，但一次次的失敗，最後他發現自己已經失去了火焰的力量，於是在絕望中被凍死了——被驚醒。

伏爾坎醒來的時候，身邊一個人也沒有。他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是在一個簡陋的帳篷里，床墊鋪在地上，左右全是草。他腦海中有許多問題，比如我在哪，我是怎麼活下來的，死灰現在怎麼樣了……但他想了想覺得很沒趣，於是又睡著了。

這一次狼人少女緩緩抬起頭，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上校。」

從沒人敢跟燒破天說這話，因為他總是勝利，即使偶爾挫敗也依舊鬥志高昂，好像他就是太陽——有誰會讓太陽去哭呢？

他還想向上次一樣，向上上次以及從前的無數次一樣止住眼淚。但這次不行了！他的火沒了，沒有任何東西能攔得住洶湧而出的淚海。

「上校，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茉葉羅忽然開口道，「我想了解你。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我能聞出來。」

他將布撕成兩半，換了一隻手，然後又將它撕成碎片…m.hetubook.com.com…他告訴自己說，我是因為身體虛弱才點不著火的。但他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別說點火，連點煙都沒有。

他終於忍不住哭了，眼淚是他身上此刻唯一有溫度的東西。

伏爾坎問道：「聞出來？你聞到了什麼？」難道是死人味？還是硝煙或者焦炭？

視點：伏爾坎

他嘗試點火。

他一屁股坐在洗手間的地板上，渾身冒起冷汗。天吶！伏爾坎心想，我的火呢？難道真的離我而去了嗎？我該怎麼辦？

雖然不是我的錯，但我卻該死。他心想道。

她的丈夫死了，死於那場戰鬥。我甚至都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伏爾坎回憶起往事，我該高興嗎？是我害死的他嗎？如果我當時能執行命令的話，或許就有更多人能活下來。

「不，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了。」茉葉羅說，「我從沒聞到過那麼濃郁的眼淚味道，我想你應該哭出來。」

然後伏爾坎開始和茉葉羅講自己的過去，講他起初童年如何的幸福，他有慈祥的父母，可愛的姐姐，一整套可以拼裝組合的智能積木，一個好玩的體感遊戲頭盔，他們曾經全家去外星旅行，去看金黃色的稻草湖；去品嘗畢思達星際碼頭的水產；去反重力樂園遊玩……一切是那麼美好，直到他親手將幸福變成灰碳。茉葉羅是個單純、感性的女孩，先他一步哭了出來。伏爾坎卻沒有哭，心中火雖滅，但餘燼尚溫。接著他有說自己被親戚欺壓，後來加入軍隊，之後故事就變得一成不變了：殺人，殺人，殺人，殺更多的人，伏m.hetubook.com.com爾坎驚恐的發現自己早就變成了一個殺人的機器，沒有善良和愛，沒有正義也沒有邪惡，什麼都沒有，只剩下火焰和殺戮，即使是最卑微的蟲子或者最瘋狂的煉魔，也要活得比他強。

他只想找回自己的火焰。

兩天後，軍隊舉行了簡短的葬禮。這一次全軍死傷過半，尤其是狼人們更是死傷慘重。送葬的隊伍還沒有遺體多。人們站在兩排，阿西克和巴德領著火車般的棺材緩緩駛過，遺體將被運往一個小樹林，死灰從地球人手裡買下了那塊地當做公墓。伏爾坎心想道：這次沒人守墓，恐怕也鮮有人去掃墓，因為我們不久后也將離去，也許是轉戰陣地，也許是去陪他們。

他不敢將這個秘密告訴任何人，一個廢人在軍隊中將毫無價值可言。

又過了數十秒，伏爾坎才說出第二句話：「我是個殺人機器，沒法救任何人。」這話他並不是對茉葉羅說的。

火是伏爾坎的精神支柱，當火熄滅之後，他就不知道該怎麼活著了。前三天他卧床不起，希望這隻是噩夢。醫療兵們也沒理他。直到第四天的時候，伏爾坎忍不住那冰窖一般的寂寞了，他迫切需要找個人說說話。

葬禮結束之後，他漫無目的在基地里走著，先是去訓練場看了一會兒，又到指揮部轉了一圈，隨手翻了翻文件，最後還是鬼使神差的來到茉葉羅的房間門前。我可能一開始就想來這，他心想道。

但另一個伏爾坎在不甘的咆哮！

他聽見了茉葉羅的哭聲。狼人少女和他之間隔著兩個人，此刻正在止不住的抽泣。沒有人和_圖_書摟著她，安慰她，給她擦眼淚。伏爾坎意識到，那個人就在火車的車廂之中。

狼人少女如母親般撫摸著他的頭髮，然後又唱起溫柔的歌謠。她的身體又香又軟，靠在上面就想睡覺……

「我要燒了你，燒的連灰都不剩！看你還能不能笑的出來！」他忽然想起自己的詛咒。我已經如願以償——大概。

「不！不是這樣的！我從沒想過變成這樣！但我殺了那麼多人，我要下地獄了，媽媽，我好怕！他們說地獄的魔鬼會扯出我的腸子，再用它生生勒死我……對不起，哦我忘了，媽媽，我燒死了你，對不起……對不起……我從沒想過這樣的。」

死灰的烈火戰神居然撲在一個婊子的大腿上叫媽媽！我可是十人軍！是燒破天·伏爾坎！那是火焰的伏爾坎，是他一直在找的那個，但現在，他眼淚止不住。

他攥緊拳頭，嘗試點火……

「也對，我現在沒了火。」他不知怎麼著就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說了出來，就好像……就好像對著自家養的寵物傾訴心聲，「所以你會覺得我是個悲傷的人。」

她的回答令伏爾坎大跌眼鏡。

就在這時候門突然打開了。伏爾坎嚇了一跳，驚慌的往後退去。狼人少女眼中含淚的望著他，問道：「上校？」

茉葉羅破涕為笑，拉著他的手來到房間。她的尾巴掃過伏爾坎的皮膚。好軟，好溫暖。

伏爾坎沉默了許久后，說道：「我和你說過，這不是打獵。」

「你們歪打正著，有幸逃過一劫。」娜娜和他說道，「若非艾斯菲爾的錯誤指揮，你們將全部被安格維消滅。恭喜你們。」